桑尼没有吭声，他外表粗豪，实际上却是心思缜密细腻的人，好处显而易见，可，，，他犹豫半晌，才涩声问道:”对方是谁?有必胜的把握吗?”
程凌烨冷笑一声，丝毫没给他面子，”这世上有什么事情是有百分百的把握的?至于是谁，你难道会猜不到?”有便宜就上，难啃就跑，想得倒美!
桑尼心中不满，但程凌烨是位封一品的亲王世子，论爵位论权势并不比自己弱，更别提将来是亲王之尊，朝之肱骨，他得罪不起.
他心中沉重，恨不得从没听过这些话.是皇后发难，他不是看不出来，最至高无上的两个人窝里斗，哪里有他插手的余地?但是皇上若败了，帮助皇上的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见他犹豫，程凌烨更在心中舍弃了这个人，看不清形势的人是不值得投资的，”你可别错了主意，其实打一开始你就烙上了皇上的印记，就算你乖乖装聋作哑，难道皇后还会舍弃靠向她的巴莱尔，选择你这个仇敌的亲信?别异想天开了，你根本就没得选!”
桑尼浑身重重一颤，眼底充满了恐惧，是了是了，自己真是糊涂了，巴莱尔肯投靠皇后，皇后许诺的肯定是央玛族长的位置啊!自己竟还犹豫?
他立刻站起身，也不顾程凌烨年纪资历了，以一种谦卑的姿态垂手道:”是我糊涂，世子莫怪。还请回禀皇上，桑尼的刀剑永远为皇上所用，一切听从世子的吩咐!”
见他如此光棍。程凌烨也不好再说什么，懒洋洋地起身，”罢了，等我消息吧.”桑尼心里打着算盘，今晚自己首鼠两端，迟疑不定的事若是被他一五一十回禀，只怕皇上心里终究会存了芥蒂。一旦应景儿就是把柄，他倒也算个人物，呵呵笑着试探着道:”小女虽不是国色天香。倒也有些蒲柳之姿，草原清苦，若是世子不弃，不若让她跟你回京都。世子身份尊贵。我也不敢奢求，只要善待小女，即便是侧妃之位……”
他还没说完，就被程凌烨冷冰冰地打断，”令爱是草原上的明珠，即使要配，也应该是皇子也合适.我不过是亲王世子，可不敢高攀.”
他心里却已在大骂。这个老不休的王八蛋，你坑我呢!还想把女儿塞给我。比妓院的老鸨还不要脸!桑尼不意殷勤献到了逆鳞，讪讪然很是尴尬，想了想便转身进了内帐，”世子等我一等.”
不一会儿便出来，脸上还有些肉疼之色，不着痕迹地将袖中之物借着告别的机会塞到了程凌烨手中，”是我想岔了，不过世子爷给了桑尼一个好主意.一点小心意，算是谢礼吧，世子要是瞧得起我桑尼，就千万别推辞.”
程凌烨微愣，手里的是薄薄一团纸，他也是心思剔透之人，很快便明白了桑尼的意思，似笑非笑地道:”族长周到，我远远不及，想来就算是受调入京，为一朝首辅，也是胜任有余的了.族长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必会向皇上奏明族长的忠心.”
得了程凌烨的暗示，桑尼松了口气，这十万两总算花的不冤.
等回到木雪衣的营帐，借着光看清了那张整个大雍通兑的银票，程凌烨哑然失笑，这个桑尼，还真是舍得.也好，留着给妤儿，给她做脂粉钱吧.
第二日，君霄果然如先前所言，依旧带了人出去寻找，可谁也没有在意他到底带出去多少人，是不是少了三个.
乐妤拉着梳洗沐浴过的绿竹，满眼都是心疼，”都瘦了，快坐下，跟我说说，你们这几天都是怎么过的?”
绿竹看得明白，心里很是感动，”也没什么，奴婢和木公子循着踪迹找到了被杀的护卫的尸体，便猜到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去找了六皇子，打算分头行事.就在这个时候，爷他们被追杀的人追上又杀了不少人，他们伤的不轻，便索性让所有人都发现了没有处理过的尸体，从而跟我们碰上了头…”
她娓娓道来，其中惊险微妙之处令乐妤和两个丫头都是提心吊胆，紧张莫名.乐妤悄声问道:”你见到了皇上，你觉得他如今九死一生，程凌烨都护着他没让他受到半点伤害，他有没有表现出对他和程王府的愧疚?或者，他如今是不是信任了程王府?”
绿竹眸光微沉，她想起了君湛亥呵斥君霄的场景，于是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委婉地把这一幕告诉了乐妤.
乐妤心头暗怒，看来这个人的刻薄寡恩，自私多疑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恐怕，程萧两家都会被逼得走投无路!
见乐妤沉思，绿竹不敢打扰，等她无声叹息，才小声道:”姑娘，你说皇上会躲在哪里?”不意这个问题也引起了珠玑和青玫的兴趣，珠玑偏头想道:”也许会在淑妃娘娘那里?”
青玫却摇头道:”六皇子不在，他完全可以躲在那里，等闲不会有人进去.”
乐妤眯起了双眼，眸光狡黠如狐，”都不对，他一定会躲到太后帐里去，一定!”
青玫和珠玑面面相觑，都表示了质疑，”怎么会?太后那里，姑娘你常去，就是淑妃和安贵妃也时常去问安的.更别提宝庆公主了.”
乐妤冷笑着道:”像他这样对任何人都不吝抱以最大的怀疑和恶意的人，真正能够相信的除了绝对不会出卖他的生母，还会有谁?他现在是惊弓之鸟，淑妃那里他不敢去的，生怕淑妃会出卖他.而君霄帐里也是一样的道理.唯有太后，心计老辣，又地位尊崇，必能把他保护得很好.不信，咱们去试试.”
她的提议让珠玑和青玫都笑了起来，一时飞顽心大起，竟当真伺候着乐妤梳洗换了衣裳，往太后帐里去.
走到外面，便被拦住了，贴身伺候的宫女赔笑道:”萧四姑娘，太后昨晚睡得不好，这会儿正睡的香呢，红荔姑姑吩咐了，谁也不让打扰.太后还说，四姑娘不必过来伺候，先好好养伤才是正理.”
乐妤浅浅一笑，”我明白了，劳烦姐姐了，等太后起身，我再过来.”
回到自己帐里，珠玑吐吐舌头，”还是姑娘厉害，猜得一丝不错.”几人咯咯笑成了一堆，小小的玩笑也驱散了心头因此时的危机而生的压抑.
温朵娜气冲冲地冲到桑尼的大帐，撩开毡帘就嚷道:”父亲，你说话怎么不算数?!明明答应了我今日增兵的!”
她跑得急，通红的脸上怒气未消，高耸的胸脯也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形成诱人的波涛，桑尼见是她，便觉得头疼，”你这个丫头，总是这样冒冒失失，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好?”
温朵娜不服气地噘嘴，奔到他案前，”您别扯开话题，咱们说昨晚的事呢.父亲，您是一族执掌，要说话算话!他肯定危险的很，就等着咱们去救他呢!”
想起眉眼深邃，似乎总在似笑非笑，面容如刀削雕塑般俊美冷峻的程凌烨，她委屈地红了眼眶，咬着唇，似有泪珠快要落下.
桑尼对这个女儿最是疼爱，见她委屈，也甚是头疼，可那混蛋都已经回来了，他还派个屁的兵啊?去救谁啊?何况皇上就在营地，更要留下兵力保护了，哪还敢再分散人?急着召回来都来不及呢.
他犹豫的时候，温朵娜已经梨花带雨，当真边跺脚边哭起来，桑尼忙起身绕过案几，温柔地揽住女儿的肩膀，”傻丫头，哭什么啊?那小子又不愿意娶你，你何苦还对他牵肠挂肚?等父亲禀明皇上，给你挑个皇子做夫婿，日后那小子见了你都要行礼，那才痛快呢.”
温朵娜哭得越发伤心，抽抽噎噎地道:”我不管，他不喜欢我我就一直缠着他，总有一天他会喜欢我的.我才不要嫁什么皇子，我就要程王世子!”
她跟怀敏出身差不多，同样是骄纵惯了的性子，但因为草原人自由淳朴，她却没有怀敏那样的阴狠跋扈，倒显得可爱爽利.
桑尼对她的眼泪毫无办法，只得举手投降，看过了外面没人，才拉了她进了内帐，悄声道:”别哭了，不是父亲不守信用，那程王世子已经回来了，昨晚还跟为父见了面，你说，人都平安回来了，我还派个什么兵?”
温朵娜又惊又喜，小嘴微张，晶莹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犹自不信:”那我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一说了出来，桑尼便后悔了，这样的机密哪里能说给这丫头听?但说都说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千叮咛万嘱咐:”当真回来了，但是这次皇上遇险是有人作乱，乱党还没解决掉，所以他是偷偷回来的，不可以声张.你要答应父亲，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绝对不能!要是泄露了，别说是程凌烨了，就是咱们父女，连同你哥哥，央玛的很多人，都会被乱党所杀!明白吗?”
从没见过父亲如此严肃的脸色，如此声色俱厉的叮嘱自己，温朵娜一时也被吓住了，她也不是那等无知无识的粗鄙女子，也还晓得轻重，便连连点头，”父亲，我明白了，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桑尼这才略微放心，自己的女儿虽然天真烂漫，却十分聪慧，知晓了轻重就不会乱说了，否则他再疼爱，也不敢随便说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