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风独影醒来,觉得头也不再痛了,精神也爽了,走出了房便见着了屋子的两位主人。
海幺叔约莫五十来岁,一张脸被海风吹成了黝黑的干桔皮,但声音宏亮身板结实,显得精神奕奕的。而他的妻子幺婶则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眉目慈善,圆圆的脸上不笑也仿佛带着三分笑。
“姑娘可算醒了,头上的伤痛不痛?”见风独影起来,幺婶一脸喜笑的招呼。
“不怎么痛了。”风独影模模头,然后冲海家夫妇抱拳道,“海中遇难幸得大叔大婶收留,这分恩情风七记下,日后定当图报。”
“唉哟,这算啥恩情的,谁出门在外不会有个不便的,只要姑娘与公子不嫌弃,尽管住着就是。”幺婶赶忙摆手,又一推幺叔,“老伴你去灶房里把饭菜端出来,我给姑娘打水去。”
海幺叔憨实的笑笑,便转身去了灶房,这时对面房睡着的易三也起床了,幺婶很快打来水,让两人洗漱。
洗漱后,四人坐上方桌用饭。一盆炖得浓香扑鼻的鸡,一碗煎得外黄里女敕的鱼,一碗豆腐,一碗青菜。风独影看着,不由眉尖微蹙。
幺婶瞅见,忙道:“可是不合姑娘胃口?姑娘想吃啥,告诉婶子,回头叫老头子去镇上买。”
那日风雨里易三抱着风独影上门,只道海中遇难,请求收留几日。海家夫妇见他怀中的风独影一身的血,又穿着铠甲,手中还紧握着长剑,换作常人定是惊惧交加,不敢收留。可海家夫妇长居海边,日对这辽阔的大海,养成了一副豁达胸襟,又年已半百,早是历尽人世沧桑,所以看着形容狼狈的两人,什么多话也没问,赶忙请进了屋,烧水、送药、做饭,招待得十分的周到热情。
等到将易三与风独影收拾出来,看着两人出众的仪容,夫妇俩惊异之余也知其定然出身不凡,所以这顿早膳已是做得极为丰盛了,就是担心两人吃不惯这简餐陋食。
风独影却摇头,道:“一餐吃饱就可,大叔大婶不必如此破费。”她出身寒微,知道平常百姓家日子的艰难,而桌上这一顿大约是倾这个家的所有了。
海家夫妇本当她是不满意饭食,没想到她会有这番话,微微惊愣过后,倒是对这姑娘打自心底生出喜爱。
“这鸡是自家养的,鱼是海是捞的,豆腐去镇上用鱼换的,青菜也自家地里摘的,都没花钱,所以姑娘尽管吃。”海幺叔笑着道。
“老头子说的是。”幺婶连连点头,“姑娘既是不嫌弃,那就多吃点,你受了伤,更是要补一补。”说着将一只肥大的鸡腿挟到风独影碗中。
“多谢大叔大婶。”风独影接过了鸡腿,抬头之际正撞上对面易三的目光,不由得微怔。那双眼睛里有着笑意与赞赏,还有着一份令人费解的温柔。
只是易三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拾起碗筷,含笑招呼:“吃饭。”
一顿饭,四人都吃得很香。
早饭过后,幺婶果然是又端来了一碗药,风独影看一眼易三,易三很温和的笑笑。无奈,她只得再次屏息饮下,不过她饮药前先倒了一碗开水在旁,药碗一放赶忙端起开水漱口,喝得太急被呛住了,由不得咳起来。
“姑娘慢点喝。”幺婶看着不由上前替她拍背,“真是个急性子,喝口水也会呛着。”
旁边易三看着,摇头叹息而笑。
风独影又喝了几口才止了咳,背上拍着的厚实手掌让她颇不习惯,不着痕迹的避开,然后顺手将碗放在幺婶手中,“多谢大婶。”
“不谢,不谢。”幺婶接过了碗,“大姑娘中午想吃什么?老头子昨日打的鱼卖完了,可还有些螃蟹,中午就吃蟹如何?”
“行。”风独影点点头,然后起身走出屋外。
屋子外,海幺叔正将渔船推出海面,看得她出来,冲她咧嘴一笑,黝黑的脸上皱纹层层,如同一朵瘦菊铺展,朴实又温暖,于是风独影由不得回他一笑。
目送海幺叔驾着船远去,她绕着木屋随意走了几圈,便在屋檐前坐下。戎马多年,她从没如此清闲过,呆在这陌生的地方,看着这陌生的大海,颇有些无所适从。
易三出来,看她无聊的坐在阶前发呆,站了片刻,便道:“我要去镇上,你跟我一块去吧。”
风独影抬眸疑惑的看着他。
易三不等她回答,跟屋里的幺婶招呼一声,便抬步前去,“走吧。”
风独影想想与其无所事事的坐在这,不如出去走走也好,便跟在易三身后。
两人走在路上,一开始是易三走在前,风独影跟在后,可走了一段后,就变成了风独影在前,易三在后。
看着风独影扬头挺胸,身形笔直,阔步前行,那姿态不是去闲逛,而是去赴朝会。
“不用走这么快。”易三伸手拉住她。
风独影被他一拉,不由停步。
“去镇上不过几里路,用不上半个时辰便到了。”易三似乎知道风独影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很快便放开了手,指向道路两旁,“反正我们只是闲逛,那沿途看看风景也不错。”
路的两旁长着不少野菊,黄的、白的点缀于丛丛野草之间,草地上放养着几头牛羊,不时哞咩几声,稍远一点的农田里长着荗盛的庄稼,有几名汉子赤着胳膊挥着锄头在地里干活,再远一点,那些草庐木屋前有女人咯咯逗弄鸡鸭……清晨的阳光洒落于屋野花树之间,一派明朗和丽,到处都显得生机勃勃。
这样的风光,风独影自然是看到过,却不曾真正看入眼,此刻跟着易三的脚步,慢慢的走着,慢慢的看着,风和日丽之下,倒是真的觉得放松舒服。
“唉呀,不好!”冷不妨易三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快步便往左旁数丈远的一株高树跑去。
风独影移目望去,便见那株高树的杈丫间筑着一个鸟巢,巢里三只女敕黄的小鸟喳喳啼鸣,而在鸟巢的外面一条灰褐色的长蛇正把脑袋伸向巢里的幼鸟。
“滚开!”
易三一边跑去一边喝叱,同时弯腰捡起石子扔向树上的长蛇,只可惜离得太远,手法又不准,那石子都穿树而过,并不曾惊动长蛇。眼见着长蛇张开了大口,易三心头一紧,顿是飞快的奔到树下,一拳击在树干上,想摇动高树惊走长蛇。
“沙沙沙!”大树晃动了一下,然后长蛇从空坠落,那刻易三正抬头关切的望向树上,于是长蛇几乎是挨着他的鼻尖擦过,吓得他猛然后跳。等缓过神,按下砰砰的心跳低头看去,长蛇在地上扭了几下便不动了,蛇身七寸处贯穿着一个指尖大小的血洞。
他转头往风独影望去,正见她拍了拍手,显然方才千均一发之际是她投石射蛇。抬头望上树杈间,鸟巢里的小鸟儿似乎也知道躲过了一劫,齐齐喳鸣,仿佛向他致谢。
“没事了。”易三冲着小鸟们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回到大路上,对风独影道:“姑娘好功夫。”
风独影却理也没理他,抬步便走,就像只骄傲的凤凰,目不斜视的昂首前行。
身后易三摇头笑笑,然后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约莫走了一里的样子,易三忽然又道:“我闻到桂花的香味了。”他说着站定,并伸手拉住风独影的衣袖。
为免幺婶的旧衣裳扯破,风独影只好停步。
易三左右望了望,然后扯着她的衣袖便往右边的林地走去,风独影只能无奈的任他牵着走。一路走过,桂香越发的浓郁,走出数十米,果然见一株桂树夹在一片柏木林里,千层翠叶里点缀着星黄万点,十分的醒目。
“正好摘些回去泡茶喝。”易三入开风独影的衣袖,悠然走向桂树,并自袖中取出个小布袋,伸手便摘起桂花来。
风独影站着不动,看着前方摘着桂花的人,只觉得莫名其妙。既然要去镇上那就该直往镇上去,要喝桂花茶去买不就是了。
“你也过来帮忙。”易三忽然转身冲她招手,“自己摘的桂花泡出茶来,喝着格外的香。”
风独影鼻孔里嗤了一声,然后抬头望天。她又不是三岁小儿,会被这种话哄住。
易三眼见她不动,便又道:“你这会住在幺叔幺婶家,身无分文,等于是白吃白喝,所以至少摘点桂花回去泡杯茶给他们喝,以回报他们的收留大恩。”说到这,他眸光一转,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有手有却的人都该凭己之力换取衣食才是,焉有不劳而获之理。”
闻言,风独影愣住,呆呆看着易三。“凭己之力换取衣食”不久前她才是说过,倒想不到今日换成了别人来说她。
过来帮我摘桂花吧。”易三微笑依旧。
默立了片刻,风独影终是不情不愿的移步过去,尽管她从来都不曾欣赏过那些摘花闻香、簪花添容的女子。
“把这些黄色的花摘下,不要摘叶子,也不要折了枝干。”易三一边摘一边教她。
本将又不是傻子,难道连这都不知道。风将军肚子里又是冷哼了一声。
尽管这是凤影将军第一次摘桂花,但她摘桂花的动作却是相当的好看。只见她目光一扫,指尖随即划过,便有一撮桂花夹在指间,左掌一伸便接在掌心,再指尖划过,又一撮桂花在手……如此反复,随着左掌上的桂花从小撮慢慢变成小堆,本来不甘的心情也散了,觉得这摘桂花也不错,还可以练习“拂尘指”,而且置身于这沁人脾肺的袅袅桂香里,让人心神安宁又轻快。是以到最后反是比易三摘得更快更多,因为无论是步伐移动还是手指的敏捷,易三都比不上她,而且那些长在高处的花她只需轻轻一跃便掬于掌心。
等到易三喊“够了”时,她瞅瞅自己衣襟里兜着的一大堆桂花,再看看易三布袋还不满三分之一,风将军下巴一扬,道:“回头泡了茶,你只一杯,余者皆是我与大叔大婶的。”
易三看着她那模样不由得发笑,道:“这些桂花若泡了茶足够喝上一月了,所以用不着这么多,你摘的那堆回头叫幺婶做桂花糕吃。”
风将军看看兜着的桂花,想做成桂花糕也不错,只是再一想,泡茶既然不需要很多,那干么要她来摘?难道她被耍了?
她这么想着时,易三已将她兜着的桂花全装进布袋里,然后顺手从桂树上摘下一枝插在风独影乌黑的发髻上,“这就当是你帮忙摘桂花的谢礼。”那一枝碧叶相对,中间夹着三朵桂花,素淡无华,倒衬风独影此刻朴实的装扮。
风独影怔愣着,而易三不等她回神,牵起她的衣袖便走,“走了,我们去镇上。”
被牵着走在大路上时,风独影才回神,抬手碰了碰髻上的桂花,犹疑了片刻,终是未有取下。
于是,凤影将军也做了一回摘花、簪花的女子,闻着幽幽清香,竟是怎么也找不着一点讨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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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村镇不大,其实说白了就是海家村、穆家村、胡家村、王家村、张家村、甄家村这六姓六村组成的小镇。镇上自然是有些店铺的,街道上也摆了些小摊,也有些村人们过往,看着还算热闹,但自然不能与帝都的繁华相比,所以风独影走在这镇上也没啥新奇的感觉。
“你怎么又走这么快了。”不知不觉中风独影又是昂首阔步前行了,易三干脆牵住她的衣袖不放,“你跟着我走。”
于是乎,这一路易三便没放开过袖子,风独影只得放缓了脚步跟着,两人本就形容出众,这一走在街上还不招得满街的人注目。可易三落落大方,完全不在意,风独影更是无视那些目光,偶尔凤目扫过,那些与之目光相撞的只觉寒光沁肌,无由的生出惧意,赶忙低头再也不敢多看。
而一个上午,风独影被易三拉着做了许多她从没做过、本来也绝不会做的事。
路过臭豆腐摊时,易三要了两串,一串递给风独影,然后就牵着她在大街上边走边吃;路过首饰摊时,他一个大男人却在那里左挑右捡,还选了几样在她头上比划,最后挑了支雕着凤凰的桃木簪插在她头上;看到了有说书人,他拉着她蹲在路边听了两个章回,人家说书人说时他就在她耳边悄悄说另一版;看到了绸铺店,他又拉着她进去说她也该做件衣裳了,不能老穿幺婶的,一定要她选了颜色才肯走;碰到一群小孩在玩陀螺,他竟然也拉着她要加入,这一回倍感丢脸的风将军强行拉着易公子走了……
直等到饿了,易三又拉她在路边的一个小面馆里用膳,一人一大碗面条,吃得风独影差一点撑着。吃完了面条,两人又喝了一碗面馆提供的粗茶,歇息片刻,结了帐,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得一阵哭喊声传来。
“唉呀!你这夭寿的李麻子!烫坏了我的绣屏啊!后天甄家就成亲了!这可怎么办啊!”女子的哭喊声引得街上许多人围观。
“走,去看看。”
风独影本往另一条街抬去的脚步被易三一扯衣袖,便只能收回。风将军默默叹口气,反正一上午被他拉着做的事多着去了,不差这一宗凑热闹了。
“我绣了整整一月啊,眼睛都要瞎了才绣出这绣屏!李麻子你炉子这一倒,便全毁了!老天爷啊,我可怜的春妞儿啊,这可怎么办啊!老天爷,你太欺我们孤儿寡母了!老天爷啊……”人群中一名妇人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大喊着。
“胡顺嫂,我真不是故意了!”旁边一个脸上长着麻子的年轻小伙想上前扶她,却被她甩手挣开。
“你不是故意的,可我的绣屏怎么办啊?你毁了我的绣屏,我的春妞儿就得赔得甄家了!你这天杀的!我可怎么办啊?老天爷啊!我的春妞儿才六岁啊!我可要怎么活啊!”妇人捶地大哭,脸上涕泪纵横,十分可怜。
围着人群多是叹息,还有的上前劝说,可妇人坐在地上不肯起身,只是悲嚎着。
两人看着都不明前因,于是易三问旁边一位中年妇人:“大婶,这是怎么回事?”
那大婶回头一看,见一双男女并肩而立,仿若瑶台璧玉,顿时眼前一亮,忙向两人细道详情。
原来地上嚎哭的妇人村人都称胡顺嫂,是个苦命人,自小父母双亡,养在叔家,受尽婶娘打骂,好不容易长到十四岁,被婶娘以五银叶买给了胡顺做媳妇。好在胡顺是个老实人,在镇东头的大户甄家做花匠,挣着的工钱虽不多可也能养家糊口,而后又生了个女儿春妞儿,一家和和乐乐的。可这舒心的日子也没过多久,三年前胡顺得了痨病,一家重担便落在胡顺嫂一个妇人身上,起早模黑的劳作,可本就是清贫之家,挣的那点钱还不够一家吃喝,又哪来余钱治病吃药的,只好上甄家借,看在胡顺曾做过工的份上,甄家肯了,前前后后借了三十银叶,可最后还是没能把人留住,半年前死了。
胡顺嫂掏空了家底买了棺材葬了男人,可欠着甄家的钱还没还,于是求甄家宽限,甄家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就宽限了半年。只是三十银叶于小康人家来说都是数年的收入,更何况胡顺嫂一个女人,她又上哪挣这三十银叶去,自然是依旧还不上,甄家便要拉她的春妞儿抵债,胡顺死后胡顺嫂就留这么一块肉,要了去就等于要她的命。邻里给她出主意,去求甄家老夫人。
甄老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眼见着胡顺嫂哭得可怜,又曾听胡顺说过自家媳妇绣工好,便给匹绸布,让胡顺嫂绣一幅花好月圆的绣屏,给长孙成亲用,就当是抵了欠债。于是胡顺嫂日绣夜绣,辛苦了一个月终是绣好了,正要送去甄家,大街上却与匆匆赶回家的烧饼担李麻子撞上了,绣布没拿稳掉地上,偏李麻子也没担稳担子,炉子落地上,炭火贱出,落在绣布上,便烧了好大两个洞,这绣屏算是毁了。
听了前因后果,再看地上哭得如丧考妣的胡顺嫂,两人都沉默了。风独影正想着要不要去街上找个富人模个三十银叶来帮这胡顺嫂时,却见易三走了过去,蹲温和的对地上的胡顺嫂道:“大嫂,莫哭,我有法子帮你。”
一听这话,胡顺嫂抬头,泪眼模糊的看着一个仿如天神的男子,顿吃惊得止了哭声。
易三捡起地上的绣布,见白色的绸布上方绣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方一簇红色牡丹娇艳如霞,绣工确实相当精致,只可惜牡丹花上两个硕大的黑洞,生生毁了这花好月圆图。他将绣布递给胡顺嫂,“大嫂,你先回去,明日的辰时你到这里来,我送你一件完好的绣屏。”
听着这话,胡顺嫂顿时呆了,便是周围人群亦是惊愕不已。要知这绣屏胡顺嫂绣了一个月才绣成,便是再绣一件也不可能一日内完成,所以都奇怪这位公子有什么法子可还胡顺嫂一件完好的绣屏。
“大嫂,相信我,明天我会给你一件一模一样的绣屏。”易三微笑道。
那张俊美的脸上绽出微笑时,就仿佛神袛给于的承诺,奇异的安抚了胡顺嫂,于是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来,大嫂起身。”易三扶起胡顺嫂,然后目光看向人群,“麻烦哪位乡邻送大嫂回家去。”
“胡顺嫂,婶子送你回去。”一时便有个妇人上前扶住胡顺嫂,一边走去一边劝说着,“有句老话‘船到桥头自然直’,绣屏已毁了你哭也哭不回,倒不如先信了这位公子的话。回头婶子也找乡邻想想法子,总不能让春妞儿给甄家拉去的。”
眼见那胡顺嫂走了,人群便也散了。
“你要如何给人家一幅一模一样的绣屏?”风独影满是稀奇的看着易三。
易三回头,目光打量了她一眼,含笑不语。转身,牵着她去买了些丝线,又租了个大的绣架,便与她一道回了海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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