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西尽愁这边的事情,丘然径直来到客厅,等待着家仆把远道而来的客人引进来。黎成绎习惯了江湖作风,一进来就抱拳道:「常枫承蒙丘大夫的照顾,黎某感激不尽。日后如果大夫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二话不说就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丘然笑道:「总镖头实在是太客气了。黎总镖头的大驾光临才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呢。」
黎成绎大笑道:「恐怕过于客气的人是丘大夫你自己吧。我黎成绎粗人一个,还怕弄脏了大夫的地方,哪谈得上什么蓬荜生辉?」
这时,黎震和黎雪两兄妹也跟了进来。见来人气质不凡,眉宇之间隐隐透着英气,丘然赞道:「黎总镖头真是好福气啊,这两位想必就是黎震少爷和黎雪小姐了吧?一看就知道是人才俊杰。」
黎成绎坐下摆手道:「让丘大夫笑话了,他们不过<是我那早死的么女留给我的两个孙儿罢了,都是不太懂事的小孩子,谈不上俊杰。我们这次来……」
黎成绎正欲说明来意时,就听见门外有一家仆报说:「老爷,常公子来了。」
一听这话,黎成绎、黎震、黎雪六目齐刷刷地朝门口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衫的翩翩公子走了进来。三位来者都愣住了,常枫不是一个傻子吗?怎么眼前的这位公子不但没有丝毫的傻气,而且器宇轩昂风度翩翩。
丘然见厅中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笑了起来,对常枫道:「常公子,这位就是你的爷爷了。」说罢右手向黎成绎的方向摊了摊,常枫向黎成绎行礼。
丘然又接着介绍:「这两位分别是你的堂弟和堂妹。」常枫对黎震和黎雪点头笑笑。这之后,客厅里便是一片沉默。半晌,黎成绎才发话道:「丘大夫,这位真是常枫?」
黎成绎的长女自嫁入千鸿一派以后,就只回过娘家一次。那一次省亲,常夫人带着十岁大的两兄弟在京城住了三个月,那三个月也就是黎成绎仅有的一段与常桐常枫相处的时间。
转眼十多年的时光便已消逝,黎成绎已不能从容貌上认出常枫来了。而黎震和黎雪那时不过是六七岁大的孩子,就更记不清了。但他们的记忆里都深知常枫是一个傻子,万万没有想到丘然会说这俊秀的公子就是常枫,当然一时难以接受。
丘然道:「此事说来话长,当时常枫被送到我这里时早已昏迷不醒。后来我给他包扎头部的时候,发现浸入纱布的血迹呈三点品字形分布,甚是奇怪。仔细检查之下,才发现常枫公子的后脑被插入了三枚银针。想必他被飞石击中头部的时候,脑中的淤血顺着那三枚银针流了出来,才在纱布上留下了那品字型的血迹。于是我便拔出银针,纯属意外,没想到常枫公子竟因此治好了疯病,只是已往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了……」
说到这里时,丘然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到:「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人的颅骨坚硬无比,那三根银针是怎么插进去的……」
黎成绎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作孽。其实这插针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女……」
丘然惊道:「是常夫人?」
黎成绎点点头,继续道:「这事我也有责任,早些年镇南镖局才创立不久的时候,舍弟与我争这总镖头之位,闹得两家反目成仇最后竟然兵刃相接。这事在小女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后来她嫁入常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她知道这千鸿一派的总舵主之位只能让一人继承,为了防止以后这两兄弟为舵主之位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而在常枫出身后不久就用银针封了他脑后三处穴道,所以常家的人一直认为常枫从生下来便是一个傻子……」
黎成绎回忆着以前的事情,忍不住摇了摇头:「十多年前小女回来省亲时把此事告诉了我,我虽然责骂了她,但大错已经铸成,再说什么都是无用。过去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丘大夫你提起,连我也快要忘了……」黎成绎这段话讲得虽然平静,但听的人却一阵毛骨悚然。没想到常夫人对自己刚生下来的婴儿竟下得了如此毒手。
常枫看着黎成绎、黎震和黎雪,这些他所谓的亲戚在他的眼里竟是如此陌生。现在,他心里只在想着一个身影,一个白色的身影,只要他一闭上眼睛,那个飘飘似雪的身影便会出现,挥之不去。
是谁?到底是谁?那白影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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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枫心中的那个白影此时就在这丘府之中,并且离他不过百米远,只不过两人没有机会相见罢了。岳凌楼沉沉睡去以后,大半日的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他身上的红斑大部分都已消退,西尽愁坐在床边,见岳凌楼挣开了眼,急忙问道:「你醒了?」
岳凌楼起身反问道:「丘然呢?」
西尽愁道:「在客厅里会客。」
岳凌楼略一沉思,随即猜道:「是镇南镖局的人?」
西尽愁点头。岳凌楼仰头看着他,两人都不再说话,突然岳凌楼蓦然翻身下床朝门外走去。
「等等!你又想去干什么?」西尽愁一把拽住了岳凌楼的手腕,把他拉到身边,「难道你想说服镇南镖局的人帮着重整千鸿一派吗?常家已经被灭门了,难道你就不能放过常枫,让他过点平静的生活吗?由天翔门出面再扶植一个新舵主也不是件难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上常枫!」
岳凌楼甩开了西尽愁的手,狠狠地吼道:「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我说过你只不过是『自作聪明』而已!」
常枫现在是常家唯一的血脉,由他继任舵主自然名正言顺,但他不过是个傻子而已,有谁肯服从于一个弱智呢?岳凌楼知道,但他还是要一意孤行,只因为常枫是这世界上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人。
「我不是想害他,我是想帮他。」岳凌楼很认真地对西尽愁说。
那一瞬间,西尽愁竟然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岳凌楼的那种眼神。以前他的眼神里总像是蒙了一层寒冰,冷冷地望着这世间的一切,而他所看到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但现在,岳凌楼竟然说他想帮一个人,一个外人。莫名其妙地,西尽愁竟有些嫉妒起那个叫常枫的人了。他把视线移向窗外,淡淡道:「我一直以为你的血是冷的……」
岳凌楼走回西尽愁的身边,笑他说:「你现在的表情,很像是一个弃妇。」
西尽愁苦笑。这时,房门被推开,丘然走了进来。一踏进这门,丘然就觉得屋里的气氛僵僵怪怪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西尽愁和岳凌楼两人都呆呆立着,既不说话,也不招呼自己。我好像来错时候了?丘然捋一捋胡须,问岳凌楼道:「岳公子,你好些了吧?」
岳凌楼没有表情地点点头,随即问道:「常枫呢?」
「他已经跟镇南镖局的人去兴和城了。」
一听说是去兴和,岳凌楼的唇角扬起了一个弧度,问道:「黎成绎是要带着常枫回兴和城收罗旧部吧?」
然而事实却出乎岳凌楼意料,丘然竟摇了摇头,然后慢慢说道:「不是收罗旧部,他们回兴和城……是去收尸的。之后常枫便会跟着他们回京城,不再过问千鸿一派的事情。」
「不再过问!」岳凌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威震一方的镇南镖局黎成绎,竟然会不管千鸿一派的事情,而只是带着孙儿灰溜溜地跑回京城就算了,他竟然能忍得下这口气?
如果是在十年前,黎成绎是决不会让此事就此罢休的。但现在,诺大个镇南镖局只靠他一人撑着,他年事已高只想保住现状,不想再到处树敌了,年青时的那股壮志雄心早已被岁月消磨殆尽,这一点是岳凌楼没有计算到的。
突然,岳凌楼开门欲出,丘然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喊了一句道:「岳公子,你等等。」
岳凌楼果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丘然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丘然道:「岳公子大概还不知道吧,常枫的疯癫是因为后脑被三枚银针封穴,现在银针已经取出,他也已经正常了。」
「他正常了?」岳凌楼和西尽愁同时惊叫一声,但随即又都陷入了思考。
「这样更好,丘大夫,可否借我一匹快马?」岳凌楼决定如果镇南镖局的人不肯帮忙,那么他就以天翔门东堂堂主的身份重整千鸿一派。现在常枫不傻了,那么千鸿一派的下任帮主就非他莫属,但这一切都要以找到常枫为前提,所以现在自己也必须赶到兴和去。
丘然对岳凌楼心中的想法也已猜到了几分,道:「秀婷的命都是你救的,区区一匹马算得了什么,岳公子你自己到马棚里去挑吧。」
「我要救的不是你夫人。」岳凌楼说这句话时,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丘然背对着岳凌楼说道:「是啊,你想救的人是常枫。」
「你看着我说干嘛?」西尽愁对丘然抱怨一句。听到常枫不傻的消息,他竟然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常枫是跟着黎成绎会兴和城的,还有什么放心不下要跟过去看?真是自找麻烦。西尽愁叹气着留下一句「丘大哥,我也要借你一匹马」就追了出去。
只留下丘然一人在房间里笑得意味深长,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自命风liu的西尽愁,这次竟然栽在一个男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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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和城,离千鸿一派总舵被炸毁,已经过去五天了。昔日的兴盛已成为一片废墟,再不见往日的气象。暮霭沉沉,天边一片红霞,把这一片荒景映得更加凄凉。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能想到千鸿一派竟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黎成绎、黎震、黎雪,以及十多个镖师踏上这一片废墟,不免感慨万千。但是,最令镇南镖局的人吃惊的是——在这废墟旁边竟然有一排排的土坟,像是早在五天前就修好了。
黎成绎大吃一惊,不知是什么人为他们收的尸。蓦然,黎成绎看见在废墟中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忙走了过去。那乞丐模样的老人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并不说话。随后,黎雪跑上前去问道:「请问老人家你知不知道,这坟是谁给修的?」
老乞丐这才慢悠悠地答道:「是一个黑衣服男人修的,他手中还带着一把银白色的长剑。」
银白的长剑?这天底下用银剑的人多的如牛毛,怎么知道是谁。想到这里,黎雪又问道:「那老人家,他有没有留下名字?」
老乞丐点点头,斩钉截铁般说出一个字:「有!」
黎雪急忙又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
老乞丐笑笑说:「姑娘你不要急,他留下的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炸毁这里的人的名字。」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后齐声问道:「是谁?」
而那老乞丐却又笑了,说道:「五天前,那人给了我点酒钱,让我在这里守五天,如果有人来问就把这个名字说出来。今天是最后一天,你们却是第一个过来问我的……」
见那老乞丐唠唠叨叨,黎雪有些不耐烦了,打断道:「那到底是谁?」
老乞丐见来人心急的样子,不慌不忙道:「如果你们再给我几个酒钱,我就告诉你们……」
「你这人怎么这样!」黎雪急了,这分明就是诈骗嘛。而黎成绎却平静地掏出几两银子递给那老乞丐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那乞丐接了钱,笑嘻嘻地道:「那人的名字就是——岳凌楼。」
岳凌楼?难道是杭州天翔门的岳凌楼?镇南镖局的人又蒙了,这次总舵被炸,天翔门的人也死伤惨重,岳凌楼为什么要害自己人?天翔门东西两堂的堂主贺峰和荆君祥的争斗,也只是天翔门高层里的人心知肚明的事,外人是看不到天翔门内的种种冲突的。所以势力远在京城和广州的镇南镖局就更不知道了。
听到岳凌楼这个名字,还有一个人比镇南镖局的人更加吃惊,那就是常枫。凌楼……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名字如此耳熟……到底在哪里听过呢?蓦然,常枫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白色的身影……凌楼,叫我凌楼……常枫甩甩头,那个白影难道就是岳凌楼?是炸掉总舵的人?
「常枫哥,你怎么了?」黎雪发现常枫的脸色有些发白,关切地问道。看到总舵的这副惨像,黎雪不由得开始同情起常枫来了。这里再怎么说也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即使已往的记忆已经丧失殆尽,但触景生情难免会勾起他的一点回忆。
黎成绎看了看常枫,说道:「我们今天就在兴和城住一晚吧,枫儿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就起程回京城。」
「明天就回去?」黎雪突然大嚷道。
一旁的黎震瞥她一眼说:「你嚷嚷个什么劲?明天回去有什么问题?」
黎雪支支吾吾半天回不了话,她总不能说她想见到西尽愁以后再回去吧。杭州名剑门,第一名剑西尽愁,黎雪在京城就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对他莫名崇拜。上次在去离阳的路上,意外碰上了这个神秘人物,后来在离阳镇上又看到了他的马,想必西尽愁就在离阳附件,如果就这样回去连他的脸都没看到,这叫黎雪怎么甘心呢?
支吾了半晌,黎雪终于想到了借口,对黎成绎说道:「爷爷,这千鸿一派的仇难道不报了吗?」
黎成绎苦笑道:「报仇?找谁报仇啊?千鸿一派本就不是我黎家的家业,而且你们的姨妈是死在戴安手里的,我们难道要找死人去报仇吗?」
「那还有堂哥呢……」黎雪一时嘴快,没有想清楚话就已经出口。心里暗叫不妙:「我竟然忘了堂哥是被西尽愁杀的……啊……那个,其实……堂哥他花天酒地,死了也无所谓啊……」
黎雪本想帮西尽愁说话,但黎成绎却皱起了浓眉,狠狠道:「混帐!你怎么能说你堂哥该死呢!」
被黎成绎这么一吼,黎雪吓得收了口。
黎成绎自言自语道:「西尽愁,常桐与你有什么仇,你竟然要杀他。常桐一死,千鸿一派就乱了,这一乱天翔门又趁虚而入,罪魁祸首是你西尽愁!」
黎雪在心里恨不得把自己吊起来抽,现在莫不是爷爷要去找西尽愁报仇了?正在黎雪担心时,黎成绎的语气却又缓和下来:「西尽愁,你若再敢招惹我镇南镖局,我决不对你手下留情。」
一听这话,黎雪算是安下了心,想:「还好还好,爷爷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他不会追究了。」
见黎雪一会儿急,一会儿又喜的表情,黎震在旁边偷笑起来。身为黎雪的哥哥,那个小丫头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还能不清楚?在京城时就老爱缠着从外地来的人打听西尽愁的事情,现在知道了西尽愁就在附近,能不兴奋吗?
黎雪瞪了黎震一眼小声道:「笑什么呢,恶心死了。」
黎雪爱说黎震胆小,黎震爱说黎雪霸道,也许在外人看来这一对兄妹老爱互相讽刺,互相拆对方台。但其实,他们都明白自己是离不开对方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应该算好呢,还是不好。
黎成绎朝着身后的镖师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往回走。黎震和黎雪也跟着大队人马离去,只有常枫一人呆在原地,动也未动。黎雪回头问道:「你怎么不走啊?」
常枫道:「我想在这里再呆一会儿。」
这一走,也许一辈子就再不会回来这个地方了吧。想到这里,黎成绎说道:「雪儿,我们先走吧,让你常枫哥多呆一会儿也好。枫儿,你知道回客栈的路吧?」
常枫对黎成绎点点头,然后望着镇南镖局的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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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有两个人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们已经走了。」西尽愁突然开口,他站在岳凌楼的背后。
岳凌楼淡淡回答道:「我也看见了。」
西尽愁道:「你不想出去见常枫?」
「不想。」岳凌楼的声音很低,低得让西尽愁几乎听不到。
「我真是搞不懂你,你从离阳镇赶过来,不就是为了找常枫吗?现在他正好一个人,你却又在这里畏缩不前了。」
岳凌楼现在注意的人不是常枫,而是那个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老乞丐。
「你站住!」岳凌楼一声喝住那乞丐道,「你刚才跟那些人说了些什么?」
那乞丐笑笑道:「想不到我守了五日,生意竟全是最后一天才到。你若想知道便给我老乞丐一点赏银吧。」
赏银?岳凌楼冷笑两声,然后阴恻恻地说道:「你的命值得了多少钱?」见老乞丐一惊,岳凌楼接着道,「要不要我把它取出来……交给你当赏银?」
说这话时,岳凌楼已经箍住了那老乞丐的脖子,他今天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所以出手也非常不客气。那乞丐脸吓得煞白,连连求饶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岳凌楼松了手:「还不快讲。」
那乞丐捂住脖子咳嗽两声后道:「我告诉他们这个地方是被岳凌楼炸的。」
岳凌楼惊诧道:「什么!」
见岳凌楼又翻了脸,那乞丐连忙又补充道:「这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公子饶命啊。」
岳凌楼这时平静了下来,说道:「我不杀你。但你告诉我是什么人让你在这里传话的?」
老乞丐一听岳凌楼不杀他,立刻松了一口气道:「是一个拿着银白色长剑的人……」
银白色长剑……岳凌楼和西尽愁同时想到了一个人——谢秦。是谢秦先安葬了死在总舵府的人,然后再混入了镖船,想杀掉岳凌楼报仇。但是,有一点岳凌楼想不明白:谢秦怎么会知道是自己炸了总舵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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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岳凌楼尾随着天翔镖局的人赶到兴和,误抢的正是谢秦的马。失去马的谢秦,等赶到兴和城时,这里早已化为一片火海。谢秦不会知道岳凌楼曾经来过这里,但他却知道是岳凌楼引燃的zha药——因为有人告诉了他。这个人就是——沈重元。
岳凌楼做的一切事情,沈重元都看在眼里,但他却不出面阻止,因为他不想自己去冒险,于是他告诉了谢秦,他知道以谢秦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饶过岳凌楼的。如果谢秦杀不了岳凌楼,沈重元不会有任何损失;如果谢秦杀了岳凌楼,沈重元也有一点功劳。
现在,沈重元早已赶回了杭州天翔门,把在云南发生的这一切事情告诉了西堂堂主荆君祥。荆君祥听沈重元说完后,当然气得不轻,握拳狠狠垂到木案上骂道:「混帐东西,没想到我荆君祥竟然被这男宠一样的人给摆了一道!他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沈重元在一旁道:「堂主息怒。这个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岳凌楼现在还动不得……」
荆君祥一听这话火又大了,叱道:「不趁现在早点除去他,难道要眼睁睁看他登上东堂堂主之位吗!」
沈重元阴恻恻地道:「正是。」
荆君祥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重元压低声音道:「岳凌楼这次敢这么嚣张,全是贺峰在背后给他撑腰,再加上他又深受耿原修的宠爱,西堂这次元气大伤,我们这样贸然动他,只怕会两面树敌自取灭亡……」
这些事情荆君祥又何尝没有想过,叹气道:「难道我们就忍了他吗?」
沈重元道:「当然不是,我们应该让贺峰养着他。」
荆君祥不解道:「养着他?」
沈重元道:「堂主难道没有听过『养虎为患』吗?岳凌楼决不是安于被贺峰管制住的人,等他的虎牙长长了,自然会反咬贺峰一口,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是坐山观虎斗,尽收渔人之利了……」
说到这里沈重元笑了起来,随后荆君祥也跟着笑了起来,道:「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暂且忍了他,让他为我们所用。」
沈重元突然又道:「是啊,到时候,也许他连耿原修也会帮我们一并除去。」
荆君祥诧异道:「你说他会杀耿原修?」
沈重元点头,然后慢慢说道:「荆堂主是否听说过十年前浙江都司——岳闲,勾结倭寇走私毒品一案?」
荆君祥道:「听是听过,但那都是朝廷的事,那岳家的都司府不是被抄了吗?」
沈重元笑道:「荆堂主有所不知,那岳凌楼正是岳闲的独子。当年岳家被抄家后,耿原修就收养了岳凌楼。」
荆君祥道:「我这就不懂了,竟然耿原修收养了岳凌楼,岳凌楼又怎么会杀耿原修呢?」
沈重元道:「荆堂主掌管的是西堂,这海运方面的事一向是归南堂管的,也难怪荆堂主会不知道——当年岳闲涉嫌走私的毒品正是——花狱火。」
听到这里,荆君祥不免倒抽一口气,海运方面的事情虽然他不在行,但花狱火的大名他还是听说过的。耿原修垄断这种毒品的贩卖已经将近三十年,当年的岳闲不过是当了他的替罪羔羊,而他却逍遥法外,依旧从事这花狱火的贩卖。
荆君祥寻思一阵后道:「这样说来,那岳凌楼和耿原修不就有不共戴天之仇了吗?」
沈重元点头道:「只是不知那岳凌楼知不知道自己认贼作父的事,只要他知道,就绝对不会放过耿原修的……」
说到这里,沈重元和荆君祥又相视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