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
房间中心的圆木桌旁,岳凌楼一手端碗,一手持羹匙,脸绷得紧紧地说。而他身旁的西尽愁,则笑得又坏又奸,听话地张开嘴巴,还『啊』了一声,表情既期待又享受。岳凌楼恨了他一眼,气冲冲地把调羹支到他的下巴底下。
「喂,再拿上来一点,不然我吃不到的。」
「你不会把头低下来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那天从石壁上摔下来时,我不小心扭到脖子咧。」西尽愁揉着后颈,认真活动着脑袋说,「现在还没有痊愈哦。」
「骗谁啊你……」岳凌楼鼓鼓腮帮,不满意地嘟哝了一句。他对这种话当然一点都不信,但还是妥协在西尽愁的无赖之下,持调羹的手向上抬了抬,端端正正地送到对方嘴边。
「这就对了。」赞扬一句,西尽愁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了下去。
那个时候的岳凌楼,突然产生了邪恶的想法,他真恨不得就这样用调羹把西尽愁戳死。那家伙,居然仗着他手上的伤,厚脸皮地说端不动碗,赖着要自己喂他喝粥。伤员了不起啊?昨天晚上他抓住自己手腕的时候,怎么就没听他喊过一句痛?
「好吃。」
一口下肚,把西尽愁感动得闭上了眼睛。终于、终于、终于等到岳凌楼伺候他的这一天了,也许自己连做梦都会笑醒过来吧。一边暗爽,一边偷笑,一边欣赏着岳凌楼近乎平淡的表情,西尽愁突然有种置身天堂的感觉。
一开始,他也只是开玩笑似的随口说说而已,根本没指望对方会真喂他吃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西尽愁无赖要求的岳凌楼,先是一惊,再是一恨,接着就乖乖端起碗了。连一句挣扎抱怨的话都没说哦,一想到这个,西尽愁就猜想,莫非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一年不见,这只小野猫的爪牙好像变钝了不少,杀伤力也大大降低。是不是哪条神经出了问题?更或者是……西尽愁一提神,用怀疑的眼神朝再次送到嘴边的粥看去。他该不会是在粥里下毒了吧?
见西尽愁迟迟不再张口,岳凌楼催促了一声:「喏。」
对这个字毫无抵抗能力的西尽愁,就像是中邪似的,情不自禁一口就朝着调羹含过去。算了,就算有毒,死就死吧。这种好事,就算再等一年也不会遇上了,绝对不能浪费。
正当西尽愁以大义凛然状进食时,岳凌楼突然僵住了。不仅是动作,就连表情也都僵硬了,好像被雪冻住了似的。察觉到这一变化的西尽愁抬了抬眼,这才发现岳凌楼正怔怔注视着自己,双眼连眨也不眨一下。
「喂,看什么呢?」西尽愁企图把对方从僵硬状态中唤回来。被岳凌楼这么毫不遮掩地注视着,一时间,竟让他不知道该把眼睛往什么地方放了。既不敢跟岳凌楼对视,也不敢让眼神到处飘来飘去。
「你的头发……」好半天,岳凌楼终于说话了,但却更让西尽愁莫名其妙。
追问一句:「怎么?」
岳凌楼道:「在动。」
「那是当然的吧……」西尽愁轻轻一笑。虽然已经猜出了岳凌楼此时心中所想,但却把这个问题简单化地处理掉了。头发在动,本来也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
「这个房间有风啊。」岳凌楼皱紧了眉,重重地说出这句话,随即又朝四壁望去。这个房间果然有古怪。
「那也是当然的吧,不通风我们早就憋死了。」西尽愁依然在努力把问题简单化。
「可是这里并没有天窗。」岳凌楼不肯就此罢休。一般的地下室,为了采光和通风,都是会开天窗的,但是这里却没有,那么它是靠什么来实现通风的?
「因为这间地下室位置太低,如果再开天窗,势必会在房屋底部会形成一个大孔,这就不利于房屋安全了。也许是店家买下这里以后,觉得即使不开天窗,空气也不错,所以才打了个懒主意,顺其自然吧。」西尽愁淡淡回答。
「这种问题,应该一开始就该想到的吧……」岳凌楼低声说道,「在修建这间地下室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明知不好通风,那么为什么还要把它建在这么低的位置?」
是啊,为什么呢……答案在他们两人心里都已经很清楚了。
岳凌楼道:「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地下室,而应该是地道。」
如果是地道的话,就没有必要开天窗。同时,这些墙壁上火把座的存在也就说得通了。毕竟,如果仅仅只为一个房间照明,一个烛台就绰绰有余了,火把显得太过奢侈。另外,因为不是一间半封闭的房间,而是一条通道的一部分,那么空气遍可以流动,从而形成了风。
由此推断,这里一定是一个地道的入口,一定有一面墙是可以活动的。想到这里,岳凌楼噌一下起身,正想好好检查一遍四周墙壁,但他刚一站起来,就被西尽愁拉住了。
「什么意思?」岳凌楼不动也不挣扎,只看看了西尽愁拽住他衣袖的手,沉声问道。
「没什么意思。」西尽愁一笑道,「我只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杭州?」
「什么时候都可以,就是不是现在。」岳凌楼斩钉截铁地回答。他知道西尽愁的意思,他不想让自己插手这些事情,无论这个地道是什么,都不要去管,乖乖回杭州去。
西尽愁却道:「什么时候都不行,就是要现在。」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但是你的事情,我却管定了。」西尽愁不由分说地岳凌楼拖到身旁,正想强制把他带出这里,但这时,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却让他们两人都警觉起来。先是一阵脚步声,停在了房间门口,随后便是钥匙的哐哐声。
难道是店家?西楼二人面面相觑,不发一语。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闻声,西楼二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因为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来人一定是她——欧阳扬音。她怎么会来这里?而且听那句话,来人还不只她一人,那么还有谁呢?
岳凌楼猛一抬头,西尽愁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吹灭桌上的蜡烛,拉着他匆匆躲到床下。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地下室光线昏暗,看不清人脸,但从脚步可以听出来,来人是三个。
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欧阳扬音时,她是和月摇光、青炎在一起的。莫非现在来的,正是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