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陈凌安惊叫一声,萧辰清早已越窗逃走。
夜晚昏暗的光线中,萧辰清又是一身黑衣,所以陈晓卿一时竟没能认出他来,先入为主地认为那黑衣人对陈凌安不怀好心,不顾一切地拔剑上前,但却被陈凌安拦住。连陈凌安自己也不能解释自己的行为,他不是应该很讨厌萧辰清的吗?为什么却在下意识地帮助他逃跑?
「凌安?」
见陈凌安有些发呆,陈晓卿摇了摇他的胳膊。陈凌安这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二哥,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的安全。」
陈晓卿轻轻一笑,收剑回鞘,搬了张椅子正想坐下,却突然发现地上的那卷皮册,刚要捡起,却被陈凌安抢先一步,拾了起来。借着薄薄的烛火,陈凌安面露疑色,不禁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陈晓卿和陈凌安同时朝门边望去。房门敞开着,所以来人已经站在门口,而敲门只是为了吸引注意而已。
「刚才那人是萧辰清吧?」岳凌楼一口道出黑衣人的身份,令陈凌安微微发怵。
既然是萧辰清,那么他送来的东西,必定是水阵地图了。岳凌楼心中已有了九成的把握,踱进屋内,走近陈凌安,右手摊开,非常有礼貌地微微一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叫陈凌安把皮册交给他。
陈凌安望了陈晓卿一眼,陈晓卿冲他点点头。看在陈晓卿的面子上,陈凌安才乖乖把皮册交到岳凌楼手上。岳凌楼解开细绳,把皮纸在桌上铺开,借着烛光,三个人的视线都落在皮纸上绘制的那些复杂线条上。
倒抽的冷气的声音在阒静的房间中响起,陈凌安和陈晓卿同时惊道:「这难道就是……」
「地图!」岳凌楼接下他们的话,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
——果然得来全不费功夫!
岳凌楼迅速地把地图合上,往陈凌安手里一塞道,「立刻传令下去,集合手下所有人,准备拆除水阵机关,迎天翔门入寨!」
「什么?!」陈凌安大惊,这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见状,岳凌楼板起脸道:「怎么?你还以为时间很多么?这已经是第九天了,我们只剩最后一天的时间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即使要发号施令,也应该由陈凌安作主吧?
正因为如此,陈凌安的眼神颇有怨恨。
然而岳凌楼却没有那个闲工夫理他,对陈晓卿笑道:「二公子,我们也该立刻去准备一下了,好跟凌安少爷一起迎接天翔门的贵客。」说着就要出门。
「你们也去?」「我们也去?」
陈凌安和陈晓卿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已经走到门口的岳凌楼只好回过头来,扬扬眉道:「当然是一起去。所谓『见者有份』,地图可是你们两个同时看到的。并且,你们不是亲兄弟么?既然是兄弟还分那么多彼此干什么?」
留下这句话,岳凌楼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陈凌安和陈晓卿的头脑还有些混乱,事情的发展对他们来说,的确有些突然。好一会儿,陈晓卿才恢复过来,拍拍陈凌安的肩膀,笑道:「是啊,说的不错,是兄弟还分那么多彼此做什么?凌安,二哥一定帮你。」
也许陈晓卿自己并没有察觉,其实他的话,已经在不经意之间狠狠刺痛了陈凌安的心。
——兄弟?!
一想到这两个字,陈凌安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苦笑。现在全水寨的人都知道他陈凌安只是个孽种,根本没有陈家一点血脉。而这样的他,居然还能被陈晓卿当成兄弟?陈凌安心里酸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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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时间的确紧迫,二来岳凌楼行动的确迅速。所以大概半个时辰以后,陈凌安和陈晓卿两派人马都已整装待发。几艘乌黑的高桅船泊在渡口,主船上载着陈凌安、陈晓卿、月摇光还有岳凌楼。而萧辰清送来的那张地图,则被挂在舱室内。
陈凌安一声令下,船队就这样驶入淅川河中。
这次行动岳凌楼和陈晓卿也跟来了,月摇光对此大为不满,没有少给陈凌安脸色看。但气归气,却想不出可以把岳凌楼撵下船的办法,只能气闷地让他们跟着。安慰自己道:反正人多好办事,有了陈晓卿一行人的加入,拆除机关的工作,应该会提早完成吧?等河道畅通无阻以后,在想办法甩掉他们也不迟。
这么想的月摇光,终于同意让岳凌楼上船。
然而,抱着这种『人多好办事,过了河就拆桥』这种想法的人,又何止月摇光一个。其实岳凌楼打的也是这个小算盘。等水阵机关解除,河道畅通以后,就要看月摇光和岳凌楼两个人,他们谁先甩得掉谁,谁又先跟天翔门的船队碰头了。
夜已很深,但淅川河上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岳凌楼站在船头,望着眼前水寨繁忙劳作的景象。如果继续保持这种进度,应该不到天明,河道就能畅通无阻。思及此,嘴角露出微笑,转身回到船舱。
谁料刚推开门,就被一股力量拉入房中!
连惊叫的时间都没有,岳凌楼已被一个沉重的身体压到墙边。本想挣扎,但对方传来的气息却是如此熟悉。当岳凌楼终于察觉到来人的身份时,脑中竟出现片刻的空白。
西尽愁还在靠近,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上去有种奇异的光芒在闪烁。
「跟我走。」只有三个简明扼要的字,说完就强硬拉过岳凌楼的手。
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岳凌楼对他的回答却是一柄抵住他喉咙的锋利匕首。
「我哪里也不会去,我会留在这里,直到看到尹珉珉的死期。」岳凌楼明确地告诉他,「如果你也留在这里,只会看到两种结果:一、我被尹珉珉所杀;二、尹珉珉被我所杀。我这样告诉你,难道你还不懂?」
西尽愁却固执地回答他:「尹珉珉不能死,当然,你也不能——我只知道这个。」
闻言,岳凌楼放下刀,笑了起来,「这不可能。」
「这是可能的。」说着再次拉住了岳凌楼的手,「只要我们离开这里,这一切就是可能的!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
「我不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岳凌楼猛地挥开西尽愁的手,不知不觉吼声大了起来,「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废人而已!只能寻求安宁。但我不是,我还很多事情要办!一切也才刚刚开始!我已经置身事中,再也不能退出了!」
岳凌楼有些疯狂的发言,令西尽愁微微怔住——岳凌楼很少处于这种濒临失去理智的边缘。也许他话中的一部分并没错,失去右臂的自己,的确不可能变回以前的自己。但是——
「即使已经是废人的我,也有很多想办的事情。」
西尽愁轻轻抬起岳凌楼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对方越来越瘦削的下巴,然后俯身下去,覆盖住那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唇。
「我还想爱你,还想和你在一起,想你平安,想你幸福,想得到属于我们的安宁,想一个世外桃源,想一个白头偕老……」很揪心的声音在问,「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岳凌楼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在西尽愁吻下来的那一刻,他竟不敢呼吸——即使对方是自己下定决心要决裂的人,即使对方的很多做法让自己不能容忍。但为什么在那一刻……当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心却不由自主地动摇了?
「岳凌楼还是爱着西尽愁的吧?」
西尽愁轻声问道,手指攀上对方的后脑,插入热热的发根之间,「因为岳凌楼爱着西尽愁,并且已经爱到不能原谅的地步,所以才会这么恨他——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