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莽古丛林,一处空地之上。
半跪在地上,黑剑插在地上,支撑柱身体的亚托克斯一动不动。
那只有着血眸的黑鸦站在他的肩头上,也一动不动。
被云洛伊德一刀割断的喉咙上,那条恐怖的血线依旧还在缓慢地滴着血,看来,亚托克斯身体里的血已经流干了。
亚托克斯的身下,一大滩已经黯淡的血液如此恐怖。
这滩略微发黑的鲜血,光滑如镜,倒映着从枝叶间透过来的光,斑斓一片。
忽然,亚托克斯脖子上的最后一滴血滴落,落在这摊死水一般的血池上,整个血池平面,微微一动。
伴随着这一滴血带起的涟漪,渐渐地,这片血池开始,有规律地涌动起来。
散开的血池,开始朝着亚托克斯的脚下聚拢,形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口漆黑的魔井一般!
血池里的黑血,就像是被某种力量搅动着一样,开始慢慢旋转起来。
这些旋转的黑血,绕着亚托克斯的身体攀沿而上。
这些黑血,如同活物一般,从亚托克斯的伤口上钻了进去,随后,亚托克斯一动不动的身体,猛地一震!
黑血继续沿着亚托克斯的身体爬上去,瞬间来到了他的脖子,那处最为恐怖,最为致命的伤口。
黑血分成一条条细小的黑丝,就像是穿针引线一样,在他的脖子上缝补起来。
没一会,那道足以让亚托克斯的头掉下来的恐怖伤口,就被缝合完毕,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恐怖的蜈蚣一样。
随之,整滩黑血,急剧地注入亚托克斯的身体,就像是……万箭穿心一样!
“呃……啊!”
亚托克斯发出一声愉悦的申吟,他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的头没有因为扭动而掉下来。这才慢慢地站起身,拔出倒插在一旁的黑剑,爽快说道:“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四下环顾,亚托克斯没有发现任何人,他把黑剑扛在肩上,仰起头,看着斑斓的天,回想着云洛伊德砍他的那三刀。不禁眯起眼睛幽幽说道:“好快!”
亚托克斯又想了一会,接着说道:“能挡住。”
然后,他又皱了皱眉,继续说道:“难。”
罢了,他摇了摇头说道:“世道变了。”
亚托克斯把黑剑高高举起,往背后插去,就像是剑客把拔出的剑插回剑鞘一样。
但是,亚托克斯身上没有剑鞘。所以,他是把剑插进了自己的后背脊骨的位置。黑剑,没入了他暗红的血肉之中。
收好黑剑,亚托克斯想了想,他似乎想起了那天战斗的时候,好像有一声巨大爆炸声。
“那又会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呢?”
亚托克斯自言自语说道:“反正刚活过来没事做,那就……去看看吧。”
没有战斗的亚托克斯就像是一个旅客一样。开始悠闲地在丛林里踱着步子,往记忆里,那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处,慢慢走去。
沿途的路上,亚托克斯发现了许多树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被烧焦的小孔,他好奇地挖开,从里面找到了一颗颗细小的铁珠。
“火器?”
亚托克斯闻了闻那颗小铁珠上的味道,看着那些烧焦的小洞,自言自语说道:“火器已经能有这么大的威力了?难道那个大爆炸也是火器弄出来的?”
亚托克斯继续朝那边走过去,露出一丝愉悦的微笑,继续说道:“真有意思。”
穿过密林,亚托克斯看到了一大片被烧焦的林地。
踩在这焦黑的地上,亚托克斯的眼睛却注视着这片焦黑的正中央,那个躺着的焦黑身体,他用手敲了敲那个虽然焦黑,但依稀能分辨出来的是个人形的东西,发出咚咚的闷响。
而亚托克斯肩膀上那只乌鸦也扑打着翅膀,飞到这个焦黑的躯体上,径自啄了起来。
乌鸦啄动的咚咚声,就像是敲响了一个熟透了的西瓜一样,同时,又像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的声音,仿佛是回荡在这个焦黑的躯体里一样,此起彼伏。
“能不死就别死吧。”亚托克斯似乎是自言自语说道。
可是,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焦黑躯体的头部,忽然亮起了两个微弱的红色探照灯柱。
“战者,或为荣耀,或为赞颂,然此皆仅为战所存也。看来,你,是一个战者。”
“退……潮……了……”闷厚的响声,开始在这个焦黑的身体里回荡着。
“要么战斗,要么遗忘,我想我会记住你。”亚托克斯正色说道。
“谢……谢。”
诺提勒斯闷厚的声音继续响着:“请把你的手,放在我的身上。”
“嗯?”
“你是我堕入黑暗以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可能也会是最后一个朋友了,我想送点东西给你。”诺提勒斯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他却还在坚持说完了。
亚托克斯一愣,他曾经见过无数的死亡,也缔造过无数的死亡,但是,他却是第一次听一个人临死前的遗言。
沉默了一会后,神色肃然的亚托克斯,把自己握剑的手放在了那焦黑的身躯上。
“这是我,从深海得来的力量,我不能用它来报答斯维因大人,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帮我完成我的愿望。”
深蓝如海的光芒,从诺提勒斯身上的金属潜水服的关节处缓缓透射出来,聚集在了亚托克斯按在他身上的手臂上。
汹涌澎湃的潮汐之力,开始涌进亚托克斯的身体里!
感受着这波涛汹涌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自己的身体,亚托克斯惊奇地发现,他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亚托克斯原本暗红色的皮肤,似乎是被这深海的颜色所侵蚀,慢慢变成了黯淡的灰黑色,同时,戴在他头上的黑铁头盔也在这深海之力的改造下,缓缓延伸,渐渐变化成两个扁平的腮角,而他的脖子处,也长出了长片状的……鱼鳃!
此时的亚托克斯,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深海中的狂鲨一般!(剑魔,狂鲨皮肤。)
“这就是在深海里把我从那个怪物嘴里救下来的狂鲨之力,希望……对你有用。”
“谢了。”
“不用,我叫……诺提勒斯,你呢。”
“我叫……亚托克斯。”
“谢谢你,亚克……托斯……”
黑暗中的红光,慢慢黯淡下去,诺提勒斯的声音渐渐消散而去:“我……不再孤单一人。”
从潜水服里传来的声音,跟随着黯淡的红光,也渐渐远离而去。
就像是,逝去的生命一样。
化身狂鲨的亚托克斯默默地单膝跪下,朝着这个名为诺提勒斯的陌生伙伴,行了一个应属于战士的荣耀礼节。
这是,骄傲的暗裔族剑魔亚托克斯,对战者,发自内心的尊重。
“荣耀,与你同在。”
从暗无边界的深海里回归,号称深海泰坦的诺提勒斯,终究没能摆月兑黑暗的吞噬。
一片黑暗之中,意识渐渐模糊的诺提勒斯回想着那艘改变他命运的船下那巨大黑影,回想着迷失在深海里的无边黑暗,回想着他躲避同类异样眼光的阴暗角落,回想着那只落在他身上给他一丝希冀的黑色乌鸦。
如果诺提勒斯能够看到,此时身处焦黑之中的焦黑躯体,或许他更加会抱怨这让他非常厌恶,却又曾给他一线希冀的颜色。
此时环绕在诺提勒斯身边的黑暗,比在那时候的大海里,还要黑!
“倘若你迷失在黑暗之中,除了前行,别无他法。”黑暗的世界里,回荡着斯维因魔性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诺提勒斯虚弱回应道:“那我,就在这黑暗之中,继续,前行吧。”
“黑。”
“好黑啊!”
“一片,漆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