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爹每年送来的年礼都是家里产的东西,其中一大半是杜老爹漫山遍野专门给杜小喜挖的冬笋。
杜小喜爱吃笋,北地天寒地冻竹子难成活。有次杜小喜写信回家的时候抱怨过一句,北地的笋子都是运了老久过来的一点不新鲜,没家里的好吃,杜老爹便每年春笋冬笋成百斤的送过来。杜小喜怕累到杜老爹说过几回不要了,每到出笋的时节家里还是按时送到。杜小喜每次吃的时候欢喜又自豪,他家亲爹就是这么爱她。
杜小喜这几日便忙着处理笋子,泡些酸笋顺便准备其他的年货。
小星星还是个小爬货,大概是穿的太厚,扶着人站一会儿还行,一迈腿铁定扑街。按照目前的情况,小星星学会走路怎么也到明年开春了。
忙忙碌碌几日杜小喜便接到了七哥的来信。
信中说了两个舅舅家的现状,言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接着又嘱咐了杜小喜把江家的那一帮人处理了,省的以后被缠上。
七哥他们在的时候已经和杜小喜说好怎么处理江家的人,办法非常简单直接把人给卖掉!
江家的人如今并不是自由身,当年他们卖掉杜娘舅舅和其他几个庶出子女一路走到京都并没有过上好日子,反而因着当家主母生病花光了钱,最后走投无路只能一家人卖到大户人家做奴才。
江家原本就是小地主,一家子是什么也不会,卖身的时候根本没人选他们,最后实在无法他们便说自己擅长种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一家人也只是待在庄子上种地。
杜小喜接到信便投了名帖到赵祭酒府上,言明想要购买江家人的卖身契。赵祭酒家的少夫人当即同意让人拿了身契给杜小喜。
江家人因为有了当官的亲戚在庄子上便抖了起来,话里话外他家侄女一定给他们赎身,接他们出去过好日子。这些日子是什么活也不干,庄子上的管事老早就报了上来询问该怎么办。因着柳家的关系少夫人也不好决定,便一直这么不尴不尬的放着。今日杜小喜上门终于解决了这件事情。
杜小喜拿了江家人的卖身契回来,直接让芳草喊了牙婆过来。
王牙婆专门经营大户人家下人的采买,杜小喜见了人直接道:“把这家人卖到南岭,卖的远远的。别卖到腌脏的地方就行。”
王牙婆秒懂,干他们这一行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遇到,他们只要按着主顾说的去做就成。
“夫人放心,您说的我们绝对能做到。”王牙婆连连保证带着卖身契离开了。
王牙婆也没回家直接坐车去了赵祭酒家的田庄,对着田庄的管事说明来意,管事立马让人把江家人给叫了出来。
终于摆月兑这一家子麻烦了啊!
来人到的时候江长远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难得的大晴天,温暖的太阳让他恍恍惚惚入了梦,梦中是他悠闲的少年时光。
那时候他家有几百亩的田地,家里伺候的下人长工一大堆,他每日什么也不用做,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父亲姨娘有好几个,家里的庶出弟妹要看他的脸色生活,谁要是让他不高兴了,接着几天都别想有饭吃。
秋日来了,娶了娇妻,春风得意。
夏日来了,百花楼的香香花娘甚是温柔美丽,母亲已经答应等着雨停了给他买回来做妾。
雨淅沥沥的下,突然倾盆大雨从天而下。
大水淹没了田地,淹没了待收的粮食。百姓们跪地痛哭,依旧止不住瓢泼大雨。
后来,饿的啃树皮的流民们闯入了家中,抢走了他们的粮食,他们的钱。
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变成了流民,需要乞讨的流民。
最后变成了奴才,由高高在上决定别人生死的主子变成了奴才。每日劳劳碌碌,悲惨的活着。
江长远看着梦中无忧无虑的自己,愣愣的想若是没有那场水灾,他现在肯定成为富家老爷了吧!
……
“爹!郑管事让我们过去!”
江宝贵推推已经睡着的父亲,大声喊道。
江长远迷糊着反应过来,看了眼满脸笑意的儿子问道:“怎么了?”
江宝贵理所当然的道:“管事说让我们收拾收拾东西有人来接我们走了!肯定是杜十娘来接我们了!她要不按咱说的做,回头咱就把她是庶女生的贱种的事情闹出去。再告诉别人她枉顾亲情,无情无义,她肯定会供着咱们!”
大概是刚刚做了不好的梦,江长远心里有点慌,站起来对着众人道:“我们先过去吧!”
郭氏甚是欢喜,一路上笑呵呵的和庄子上的人打招呼嘴里连连道:“我家外甥女要接我们出去享福了!哎呦!年老了还能碰见做官的亲戚,真是太高兴了!王婆李嫂子有空去县衙串门啊!我那外甥女婿就是咱洪兴县的县令,你们不知道那丫头命多好,喜乐大师竟然是她师父呢!据说还有个做皇子的师兄,皇子啊我都没见过呢!凭着我们两家的关系,到时候和我那外甥女说说让蒹蒹和葭葭也拜到大师名下,等着以后我们也有的福可享了!你们一定要记得来看我们啊!不过我们大概要去京里住大宅子了!哈哈哈……”
郭氏一路走一路炫耀,如今庄子上的人都知道她家外甥女嫁了当官的,还有个能耐的师父和师兄,她家外甥女婿也是官家少爷。见着郭氏的得意样儿,大家俱是笑呵呵的奉承着,心里却是各种鄙夷。就你们江家那破人品,就是有个富贵亲戚过几天也受不你们,就等着被赶出来吧!
江家众人得意洋洋的走到主事的院子里。
田庄的管事对着王牙婆道:“就是他们!”
王牙婆看了眼抬着下巴看人的一家子和管事道了谢,上前两步对着江家众人道:“跟我走吧!那边还等着呢!”
江家众人以为是杜十娘那边还等着,郭氏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等一会儿怎么了?我们又不是不去!走走!快走!”
王牙婆看着这一家子的姿态就知道他们误会了什么,不过谁在乎呢!她只要有银子赚就成了!
出了田庄便见一骡子车孤零零的停在旁边。
郭氏脸立马拉了下来,不满的看着王牙婆抱怨道:“这么冷的天就一辆骡子车想冻死我们啊?没有马车至少也要抬轿子过来吧!真是的,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王牙婆心里不满,不过一看几人她就知道这家人不好搞定,也不跟他们争辩,省的他们闹腾起来不跟着走回头还要带着人来一趟。当即首先上了骡子车催促道:“快上车,赶时间!”
江家众人虽不满,但他们急着去享福,一个个撇着嘴一脸嫌弃的上了骡子车。
赶车的老汉吆喝一声,骡车沿着小路缓缓朝城中走去。
田庄管事看着骡子车上慢慢走远的江家众人,朝着旁边呸了一声,小声骂道:“德行!都被牙婆卖了!还以为自己去过好日子!一家子蠢货!”
一个多时辰后,骡车停在洪兴县县城外。
郭氏哈了口热气搓搓手,冻得抖了抖身子不满的道:“怎么不走了啊?这大风口的,冻死个人了!”
王牙婆下了车,慢悠悠的道:“到了!”
“王婆,你终于来了!我们都等了半个时辰了!”骡子车旁边停着七八辆破旧的驴车,为首的驴车的车辕上坐着个壮汉见王牙婆来了忙跳下来打招呼。
王牙婆指指已经下车的江家众人,对着壮汉道:“这就是最后几个,你们卖到南边,别进了窑子就成!”
壮汉一脸可惜的看了看江蒹蒹和江葭葭姐妹,“这可太浪费了!少挣多少银子啊!”
说是这么说,壮汉还是知道他们这一行的规矩,没打算打江家两姐妹的主意。省的多少年后他们主家的人后悔了,到时候没按要求做的他们就遭殃了。
“上车!上车!别磨蹭!”
壮汉见江家人傻站着不动,大声催促道。
“不是我家外甥女带我们去享福吗?你这坏婆娘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郭氏一看架势不对,嚷嚷着跑到王牙婆跟前质问。
王牙婆根本不理会江家众人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一叠卖身契给了壮汉嘴里道:“这一家子在庄子上干活不老实,被主家赶了出来。主家心好,没打算把他们卖去当苦力,你给看着卖到南边去就成了。”
壮汉应声,招呼着坐在路边的汉子:“兄弟们请他们上车!咱可没时间和他们耗!”
“好嘞!刘哥!”
路边七八个汉子应声站起来,拿着长木棍直接走到江家众人面前。
郭氏见他们要把他们一家卖掉,当即一**坐到地上拍着腿大哭起来:“天杀的小贱种,杜十娘你竟然敢卖掉自己的舅母!该死的小贱人这么烂心烂肝你怎么配当喜乐大师的徒弟?堂堂堂县令夫人卖掉自己舅舅一家人就不怕遭报应啊!我们怎么这么命苦啊!好好的日子就因为碰见了你竟然就要被卖掉!真是没天理了!我不活了!外甥女要把我们逼死了!”
江蒹蒹和江葭葭跪坐在地上抱头痛哭,江新见女乃女乃和姐姐们都哭了也靠在母亲旁边哇哇大哭。
江长远不可置信的跑到上了骡子车打算离开的王牙婆跟前大声质问:“你要把我们带哪里?我们是县令的舅家!你不能这么做!”
王牙婆揣着手不耐烦的道:“你这人真怪?谁管你家亲戚是谁!你家主子把你们卖了也不怨我啊,我就是个干活的,找我干嘛?快走远点别耽误我回家吃饭!”
王牙婆招呼着驾车的老汉赶车回县城去了。
刘哥看着不听话的江家人,朝着路边甩了两下鞭子,地上被压实的雪块高高飞起,吓的江家众人也不敢哭了。
“磨磨唧唧的烦死了!都特么的快点给老子上车!一个个骂爹骂娘骂谁呢?大师的徒弟你们都敢攀亲戚,老子还是皇子的女乃兄呢!”
其他的大汉见刘哥不高兴了,一个个也不管江家人哭不哭,直接往车上撵人,不听话的一棒子上去还不是乖乖听话了!
江家人骂骂咧咧的被带走了,他们和车上的人说他们是喜乐大师徒弟的舅家,喜乐大师的徒弟就是个黑心肝的烂货!等着目的地有了新的主家,依旧和身边的人说杜小喜的坏话。可冲着江家人的品行,从来没人相信他们说的话,反而渐渐疏远了他们。
杜小喜从来兴那里知道江家人被送走了,心里舒了口气。
上一辈的恩怨影响杜小喜并不多,毕竟如今娘和舅舅们都生活的不错,当时做错事的也是江长远的爹和娘,江长远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年轻。
若是他们不来找她麻烦,两相安好,各自生活,她也不会把他们赶的远远的。
错就错在,明明算是仇人,他们不躲的远远的还凑过来找虐。
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
杜小喜并不觉得她做错什么,她不想以后时不时的有人来找麻烦,甚至会影响到丈夫和孩子。而且虚伪一点,杜小喜觉得自己挺仁慈的,南岭的日子总比北地冰天雪地的好,她还好心的让人把他们卖到好人家,别进了不好的地方。
看!她就是个大好人!
……
新春将到,世人欢欣鼓舞的迎接新的一年。
杜小喜在公爹柳二爷的指点下给交好的各家准备年礼的时候,不安分的师父又蹦跶了!
红红火火新年到!
喜乐大师觉得这把新春之火不够旺,硬生生的给添了一把!
喜乐大师不忍百姓们忍受寒冬之苦,辛辛苦苦研究出煤炭的正确用法了!
没错!就是煤炭!
杜小喜以前一直好奇为什么冬天这么冷,百姓们宁愿就这么硬挨着也不烧煤。普通百姓之家也是烧的火炕,而有钱的人家用的也是专门烧出来的木炭。
杜小喜刚开始还以为是煤炭这东西古人还没人发现,结果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