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恒王妃和崔老太君下去,其余的女眷都留在楼上。
像罗锦心这样的闺阁女子自是不能下去见外男的。
于是罗锦心就靠在栏杆处,借着纱屏,偷偷地观察着下面的情形。
安清慢慢地靠过来,手里端着一个青瓷茶盅,抿了一口,忽然悄声问她,“妹妹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莫非是惦记着恒王世子?”
这话状似玩笑,但是听了让人烦。前世罗锦心只当安清真把自己当妹妹,也就不甚在意,每每听了笑笑也就过去了。
可是今生她算是明白了,安清和她母亲一样,时时刻刻往她身上泼污水,最后坐实了她的罪名,让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们身后还有不少女眷,安清当着人的面说这样的话,心思可想而知是何其地歹毒。
罗锦心不由冷哼一声,回眸紧盯着安&}.{}清,冷冷一笑,“姐姐说这话好没意思,妹妹一个女孩儿家,哪里知道这样的话?不知姐姐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动不动就是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
安清不防罗锦心会这么激动地反驳自己,往日里,这个表妹都是一副小绵羊的温顺性子,自打病了一场,脾气好像硬了起来。字字犀利如刀的话噎得她一口茶水没有咽下去,呛咳起来。
要是换做前世,罗锦心肯定会上前给她拍着背,还得赔不是。
可是现在,罗锦心并没有这么干,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安清那副涨红了脸的狼狈样子,不忘了以牙还牙,“姐姐还是这般急躁,不过是玩笑两句,姐姐就气得这样,可见姐姐被我说中了心事了。”
就兴你们母女背后戳我,不许我当面嘲讽你两句?
哼,想辖治她,也得看看她还是不是当初那个罗锦心了。
安清也不知是咳嗽的还是气的,反正眼见着罗锦心带着紫芝下了楼,她也没回过神来反击。
罗锦心从右边楼梯下去,就停住了。
本来她可以从这边绕到小路上直接回自己的屋子的,可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她就想起了恒王世子的病来。
也不知他到底什么病,怎么好端端地出来给人拜寿,就不行了?
掐指一算,离他去世不过还有半年的光景。莫不是病根就在这时候种下的?
这还得了?要是让他这么病下去,她岂不是还得重蹈覆辙?
不行,今生的她,一定要把命运牢牢地攥在自己手心里。
手紧了紧,罗锦心迈步就朝男客那边走去。
紫芝的一张圆润的小脸吓白了,忙拉着罗锦心,“姑娘,使不得!”
罗锦心一把甩开她的手,回头冷冷一笑,“有什么使不得?比起性命来,这算什么?”
紫芝眼看着自家姑娘疯了一般冲进了男客的席面,不由得软了双腿。姑娘的话不仅越来越听不明白了,就连姑娘的举止她也是猜不透了。
罗锦心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了男客的席面里,果真见恒王世子林珏被人抬到了一张藤屉春凳子上,恒王妃正坐在一边抹眼泪,儿一声肉一声地哭着。
崔老太君扶着榴花的手,颤巍巍地搓着手,如热锅上的蚂蚁。
听见响动,崔老太君忽地扭头,急急问道,“太医来了么?”
却见是罗锦心闯了进来,崔老太君的脸子当时就变了,这个外孙女儿一向乖巧守礼,怎么竟敢闯入男客屋里?
她这张老脸刷地一下就黑了,低声怒喝,“锦丫头,你来做什么?”
罗锦心也是豁出去了,反正她还未及笄,不到出阁的年纪,权且装傻充愣一回吧。就算有人说闲话,也总好过她前世里的命运。
定了定神,罗锦心带着些天真地笑回崔老太君,“老太太,孙女儿见您过来了,怕您着急上火的,惦记着您,就过来了……”
崔老太君听了她的话,脸色才缓了缓。
好在这里虽是男客的席面,却因为林珏昏倒,众宾客都避到了一边的偏厅里,留在这里的,不过是跟林珏的几个小厮,和几个年长德高望重的老者。
崔老太君喘出一口气,拉过罗锦心的手,向众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外孙女儿年纪虽小,却最心细,时刻惦记着我这老婆子,我有她,权当我的敏儿还在眼前了……”
众人听了,先前诧异的眼睛里也就有了释然,微笑着劝慰了崔老太君几句,也就过去了。
罗锦心有些愧疚,却趁着这功夫抓紧打量了下躺在春凳上的林珏。
就见他冠玉般的脸上,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无一处不吸引人。
单论相貌,林珏真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了。只是他此刻双目紧闭,眉头纠结,面色苍白,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太医还没赶过来,就这么由着他昏迷不醒,显然不行。也许,前世的死,说不定就是这样造成的。
只是前世她还病在床上,哪里知道这些?
见崔老太君不注意她,罗锦心悄悄地往春凳边靠过去。恒王妃正哭得伤心,自然没看到她,罗锦心趁机把掩在袖子里的手碰触上林珏的。
触手是一片滚烫,脉象几近虚无飘渺。
罗锦心甚是纳闷,这么个享誉“战神”美名的人,怎么会虚弱成这样?
看来也是个徒有其表的家伙!
罗锦心不由好笑,手上下大了力气在林珏的手腕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下一瞬,就听正昏迷着的那人“哎呀”交换了一声,幽幽醒转。
罗锦心往后稍稍退了两步,就见那人一双淡褐色的眸子,像是琉璃宝石一样,晶莹璀璨,带着一点儿懵懂地看着人。
凤羽般的眼眸完全睁开,刹那间,光华大盛,屋内顿时笼罩在他的眸色里。
的确是个人物!
罗锦心忙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这么俊俏的人,可不能让他这么死了,留着他,自己还能好生地活一辈子呢。
“珏儿,你醒了?吓死母妃了。”恒王妃激动地抓住林珏的手,顾不上擦干腮边的泪,一径儿说着。
“母妃,我做了个梦,梦见有耗子咬我……”林珏回味着方才那一下剧痛,有些不可思议地向恒王妃说道。
正低着头看脚尖的罗锦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骂:谁是耗子,你们一家才是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