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之愣了愣,也跟着模着后脑勺傻傻地笑起来。
冷不防,林珏却啪地拍了他一下,喝道,“傻笑什么呢?”说罢,人已经大步迈进了中军大帐内。
王焕之连忙跟了进去,温鹤和冷烟带着侍卫们守在外头。
林珏和王焕之秘密商议了许久,三更时分方才出来,打马回去。
与此同时,宫中的养心殿内,皇上正气喘吁吁倚着床背,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当今太子萧裕。
萧裕一手端着一只白瓷碗,里头盛满了黑乎乎的汁液,闻上去有一股子腥气。
“父皇,喝下去吧,何必费这些力气?”萧裕苦口婆心地劝着,脸上一直挂着一抹疏离的冷笑。
“皇儿,你可想好了,就算父皇喝下去,你也驾驭不了林珏。为了一己之私,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老皇上喘出一口气,唇边漾出一抹诡异的笑,看上去让人捉模不透。
萧裕最讨厌他父皇这副嘴脸,好像一切都成竹在胸的样子。他已经三十岁了,可在父皇眼里,永远就是个长不大的毛孩子。
身为太子这么多年,父皇怎么就看不到他的努力?
如今他不仅瞧不上自己,反而还抬高林珏的地位,好似林珏才是他的儿子一样。
他心里最后的城墙坍塌了,多少年来,他一直如履薄冰般过着,从来没有睡过一天踏实觉,唯恐父皇对他不满。
身边的兄弟个顶个地能干,在父皇跟前大出风头,弄得他这个太子度日如年。
好在头两年父皇身子一直不好,他还能有些期盼。可如今父皇被罗锦心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给治好了,这让他心底忽然又涌起了恐慌,仿佛他这太子之位已经做不到头了。
在外人面前,他伪装得很好,看上去庸碌无为,像是个温和无害的人。
可谁能知道,谋划这一天,他足足花了五年的功夫。
五年了,这五年来,他就没有一天轻松过。
看着父皇那副讥诮的样子,萧裕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吼着,“你别在我面前提林珏。林珏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异姓王之子,又不是你亲生儿子,怎配和本宫相提并论?本宫这么多年被他压在底下,早就受够了。”
老皇上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儿子会这么癫狂,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要模一模萧裕那张狰狞的脸,却在看到他碗里的药汁时,愣是缩了回去。
自己这个儿子,他已经不认识了。
什么时候,他已经发疯了?
他默默地盯着正在发泄着的萧裕,一言不发。
宫外的侍卫和内监们,估计都被萧裕给换了吧?
他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儿子的能力,虽然萧家一直防着林珏,但现在,他们还得指望着林珏替他们卖命。
可萧裕却一意孤行,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报复林珏,这实在是让他担忧不已。
说到底,萧裕还是他的亲生儿子,都说虎毒不食子,虽然他这个太子一直庸庸碌碌的,没有建功立业,但他也没舍得废了他。
他到底还是顾及皇后的情面的。
可是这个孽障竟然赶出这种杀父弑君的傻事来,就算将来能做了皇帝,这青史骂名,他能当得起吗?
林珏,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他的儿子,从未上过战场,哪里知道,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那手段有多么狠厉。
此时,他已经把自己的生死忘在脑后了,心里想的,全都是他们萧家的江山怎么被林珏给颠覆了。
望着已经疯魔了的儿子,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掌拍在床前的小几上,“皇儿,你操之过急了。父皇从没有要废过你的意思。你的兄弟再好,到底也不是嫡出,父皇怎么会坏了祖宗留下的规矩。父皇从未想过,这么多年,你做这个太子是如此地辛苦。”
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眼角已经湿润了,“只是父皇奉劝你一句,要皇位,父皇能满足你。可是动林珏,不是你该做的。你虽然贵为太子,可没有一点儿功勋,想服众都难,又怎能是沙场老手林珏的对手?”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可是听在萧裕耳朵里,却是满满的嘲讽。
小时候,父皇为了教导他,常常拿着那些兄弟说事儿,说哪个兄弟比他好,哪个兄弟比他能,独独没有夸过他。
他一直在努力,在发奋,但从未得到过父皇的一句夸赞,一句肯定。
这么多年,他早就习以为常。一直以为自己不够优秀,没有气魄,所以,父皇才吝于夸赞。
虽然身份高贵,但骨子里,始终有一股卑微在萦绕,让他见不得别人比他好,比他厉害。
林珏能娶了罗锦心,而他却不能,面儿上他看着像是没事人一样,其实他心里不知有多恨林珏,巴不得他能立即死在他面前。
对林环,他更是打骨子里厌恶。
不因别的,只是因为林环处处都摆出一副王爷之女的贵族范儿,在他面前,从来都是高傲冷清的。
他哪里受得了?
要不是因为恒王功勋卓著,他将来还要依仗恒王府,他才不会娶林环那样的女人的。
可是后来恒王战死,林珏又继承了王位。他就按捺不住了。
林珏这个人就跟他姐姐林环一样,从来都没有把他们这些龙子凤孙给放在眼里,仗着自己打败了入侵的敌人,就在他面前趾高气扬起来。
有什么好威风的?
等他登上帝位,就让他死在外头,看看林环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好高傲的?
到时候,罗锦心就是他的了。比起林环来,罗锦心才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林环算个什么?
不过是出身好些罢了。
萧裕越想越得意,手中的药碗毫不留情就推到了他父皇跟前,“父皇,您是乖乖地喝下去,还是儿臣给您亲自灌下去?”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可是听在老皇上耳朵里,却是无情极了。
自己费尽心力养大的儿子,到头来却想一碗毒药毒死他。
千古帝王,谁能有他这样凄惨?
一瞬不瞬地望着面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儿子,老皇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虑,“皇儿,告诉父皇,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母后,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谁知不问还好,一问,萧裕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脸上那丝残酷的笑容也没了,只剩下一抹冷酷,“您还好意思跟本宫提母后?这么多年,您还记得母后吗?她老人家虽然担着皇后的名儿,可在这深宫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您知道吗?她才刚过五十,一头的乌发全都白了,常年茹素,吃斋念佛,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可您呢?这些年,后宫的嫔妃选了一茬又一茬,宠幸了一个又一个。要不是这样,您也不会生出那么多好儿子的。”
萧裕说着声音又拔高了,空气里似乎有金属的嗡鸣声,“父皇您问本宫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本宫怎么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今晚若不登上这帝位,谁知明天本宫还能不能活着?那几个好兄弟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太子之位,说不得哪天就把本宫给拉下马,本宫这么多年,过得何其艰辛!”
眼角有些微微的湿,萧裕仰了仰脸,硬是把逼出眼眶的泪水给憋了回去,再低下头的时候,唇边依然噙着一抹嗜血的冷笑。
“父皇,儿臣上位之后,保证不会动您那几个好儿子,这个您大可放心!儿臣不是那等嗜血残杀的人,见不得血腥。”
话落,他把手中的碗推到了老皇帝的嘴边上,笑得很是温和,“父皇,喝吧。听说这药一点儿痛苦都没有,您久病缠身,走得痛快点,也算儿臣尽了孝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