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朗一路爬到青息殿时,身上的灰布衣裳已经破成了布条了。所有人都距聚集在了东殿正阳门前的广场上,北殿的护卫也都横七竖八地躺在了殿门前。伤口都是在眉心一个小洞,或是脖子一条血痕,萧元朗熟悉的很,他在聚春楼见过这种伤痕。
果然,青息殿空空如也,一个人影都没有,他站在一堆尸体中间不知所措,血腥味和死人的冲击让他作呕,推开李骁鹤住的那间房的门转了一圈。
“我真是糊涂了!”他拍了下额头让自己清醒清醒,懊恼道,“肯定去正阳门了啊!”
“萧三公子留步。”
娇媚的女声忽然再身后响起,萧元朗身子一僵,他慢慢转过身去。
“鬼啊!”
“闭嘴!”甄怜儿用匕首抵着他的脖子。
萧元朗立刻闭紧嘴,听到声音时还只是感觉熟悉,转身看到她时,从身形和下巴轮廓他便认出来这女人是谁了。画舫诗会时那个在街头上拦住他告诉自己小鹤身份的待面纱的女人,没想到……长这么狰狞。
萧元朗也是风流花街的人物,比起黄翔纯粹欣赏美人其实是个小处男,他可是货真价实的万花丛中过,对女人的要求也是高高的,比如像他六妹那样就不错。眼前这个女人听声音妩媚柔女敕,样貌本来不错,奈何右眼上到颧骨上留了一道长疤,眼珠子也尽是白色,看着忒瘆人!
“吓人吧?”甄怜儿模着脸上的疤痕,笑的风情万种,却让人生寒,“这可是你那好六妹妹留下的,我该好好报答她是不是?”
“骗人吧你!”萧元朗一口否决,脸上全是自豪,“我家小鹤从来不会娘们兮兮地用直接挠人,都是直接挥拳头或是直接踹的!”
他脸上的得意让甄怜儿心头冒火,自己从小生活在那样穷困的家庭,父母被绿妖杀死后,好不容易进了赏意居,凭着自己天生的美貌过的安逸富贵,却被李骁鹤生生地毁了,如今自己唯一自傲的美貌也被毁了,凭什么李骁鹤有那么多人帮着她?就算知道不是亲妹妹,眼前这个男人也如此维护她,不顾生死地为她闯入皇宫,凭什么?
“既然如此,不如我带萧公子去看看你的好妹妹吧?走!”甄怜儿紧了紧匕首。
“你手别抖啊,会出人命的……”萧元朗絮絮叨叨地说着,心里一个劲抱怨李骁鹤,想说妹妹啊,你杀人杀个干净啊,剩这么个狠的,哥哥我干不过她啊!
所有人仰头看着那个站在城墙上穿着红色嫁衣赤着脚的女子,惊艳过后便是满心的震撼。皇宫之中对峙的双方,一触即发的张弛的场面之下,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嫁衣戴着凤冠的女子这般张扬地站在众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这些人,那轻蔑的眼神似乎在嘲弄他们这些争权夺势的人。
“绝色啊!”荆漠北模着下巴眼中出现占有的光芒,“老萧家还有这么美的女儿啊!”
“妖女……”你真美,南烜在心里说道,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他从来不知道坤域皇室女子的嫁衣是如此的美丽绝伦。
尚翼定定地看着站在城墙上穿着嫁衣的李骁鹤,心脏猛烈地跳了下,他垂下的手微微向前。从这边看起来,她离自己是那么的遥远,被众人仰望,欣赏,似乎谁也抓不住这只骁勇的鹤,包括自己。
凤皎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被她震撼惊艳了一把,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女子有着让人仰望的实力,那个人的眼光一向独到。
“小鹤,你怎么不好好照顾珏儿却跑到这里来了?”皇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神情端庄严肃,“若是想来送亲,和本宫说一声便是了,怎么就弄的如此场面了?”
“我不请自来,还请摄政王和皇后娘娘恕罪。”说的云淡风轻,只有李骁鹤自己才知道苦,习陵身材比她娇小,这嫁衣宽大倒无所谓,但鞋子不可以啊,太小了好挤脚真心疼死人啊有木有,走路都跛脚。
李骁鹤拢起眼前垂下的珠帘,又觉得戴着重,干脆把凤冠给摘下来,用手梳了梳头发,随手将凤冠扔在了那被割断的凤凰裙摆一起,“诸位有礼了。”
“萧将军这是何意思?”南离努力保持着平静,没人看见他的手握紧到发白了。这个李骁鹤坏了他之后的所有计划,他虽然知道她暗地中有计划,但只要她还被困在皇宫便翻不出浪来,没想到……
鲍氏那个女人是靠不住的,若非自己假意答应她要扶持南珏登基,她怎么如此安分。有风之璃那个女人在,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从他皇兄那里拿到传国玉玺,威逼利诱那群老臣也是下策,有云泽少女在,加上她那番说辞,他必然能够登上皇位。
但是如今……他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嚣张的女子,他失算了,不过幸好留了一手。
萧征忆没有说话,而是默不作声地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南烜身后。
宁国公及凌肃跟着走过去,唐茗则是大步走到李骁鹤身前的城墙下站着,林加南在众朝臣惊讶的目光下跟在了唐茗身后,苏丞相为首的大臣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方的势力慢慢消失,然后眼巴巴地将视线放在了唯一剩下的风之浣身上。
风之浣看着眼前穿着嫁衣的女子,再想到萧家后院里的那两位莫留山的人,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站到了李骁鹤跟前。
大臣瞬间觉得天塌了,荆漠北的眼神也微妙起来,看来局势有变啊~
大臣们本来都是支持南烜的,但谁都有私心,威逼利诱,时间一长都会动摇。同时南离的优势太明显,南烜劣势又太明显。萧征忆和宁国公那边,他们还能看的出一点苗头,但谁能想到这三皇子居然悄无声息地就笼络了唐家,风家和古月王,甚至还找到了萧家六小姐这样一个帮手。在场大臣任谁都看的出来,唐家嫡小姐和风三少都是冲着她的面子出手的,而古月王看唐家小姐的眼神热乎的连傻子都看出来了。
大臣们,包括荆漠北都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南烜好侄,你这大张旗鼓地带兵冲进皇宫,就不顾你母妃了吗?”。南离拢了拢宽大蟒袍的袖子,负手看向南烜。
“这就不需要皇叔担忧了,侄儿自有安排。”南烜不动声色。
“奥,是吗?”。南离反问。
“喂。”唐茗抬头看着城墙上,“下来。”
“马上。”她刚才的出场简直是酷炫狂霸拽,装逼的感觉太好,都忘记收场了。
李骁鹤轻盈跃下,唐茗扔过来一双月白靴子,看的她诧异道,“你还随身带靴子?”
唐茗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尽管她一直不觉得那个男人是李骁鹤的归宿,但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在李骁鹤的背后为她遮风挡雨,并且不求回报。
皇宫之外的聚春楼最高层上,白袭一身紫衣袍站在窗前,目光投向坤域皇宫所在方向,桑宁在身后欲言又止。
“公子,你真的不过去吗?”。虽然燕寻和江玄都被公子派了过去,但是情况还是很危险,甚至连大皇女都在那儿。
“她是李骁鹤。”聚春楼离坤域皇宫不过百米,而他的内功足以让他看清站在城墙上的红衣人影,一袭火红霞帔,头戴金色朝凤冠。他无法移开目光,阴谋权势,朝堂战场他的身份注定一生无法安宁,只能让她在那一天到来前努力成长。
桑宁知道自家公子的意思,李姑娘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就算不与公子在一起,也注定会被牵扯到权力斗争中。
门被敲响,桑宁打开门,鱼心面露焦虑地走进来,身后跟着消失的习陵。
“白公子。”
“发生什么事了?”白袭转身问。
习陵急得一头汗,“母妃……母妃她留在皇宫里不肯走!白公子,怎么办?”
“你别急,慢慢说。”鱼心安抚她。
“我……我不知道……”习陵深吸口气,努力冷静下来,“母妃听从皇嫂的话向皇后要求见我最后一面,秦鹫来接我们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女子,她……她挟持着元朗哥。我想救他,结果被那个女子发现了,母妃为了我和元朗哥一起缠住了她,结果……”
话说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谁也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会出现这种意外。
白袭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桑宁急忙跟上去,“公子!”
习陵急得手在颤抖,“鱼老板……”
“一切还未有定数,不要太慌张。”鱼心握着她的手安慰,心里却也没有谱。
“侄儿,皇叔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
太和殿前,南烜愤怒地看着眼前被抓住的柔弱女子,恨不得立刻将她抢过来。
李骁鹤满心郁闷,明明安排了秦鹫去接应的,看着那同样被架着脖子苦着脸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萧元朗,真是无力之极。
萧征忆先是惊讶后是愤怒,最后都化为了满心的焦急担心。
“爹你放心,我没事的。”他扯脸笑笑。
“小鹤啊,要记得给哥报仇啊!”
“你闭嘴!”李骁鹤简直头疼心烦。
“烜儿,不用担心母妃,母妃一点也不害怕。”即使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刀,云妃虽然柔弱却一点也不害怕,只贪婪地看着她的儿子,“写给你外公家的信可寄出去了?”
南烜喉咙滚了滚,看着云妃,声音嘶哑地回道,“寄了,母妃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云妃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又看了李骁鹤一眼,“烜儿你做的很好,将妹妹也照顾的很好,还为娘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
如此情况下,李骁鹤虽然尴尬却也没有出口否认。
“南离,还不快动手!”皇后不耐烦道。
“早就动手了。”南离意味深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