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凝滞住,黄翔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句,“师……父?”
烛火摇曳,营帐被照的通亮,一时间几人身形一下暴露在烛火之下。
“什么人?”
外面守卫的人连忙冲了进来,掀开帘子的一刹那,风忽然灌进来,带动火苗抖动了一会,整个营帐暗了暗。
而就是在这晦暗不明的片刻,李骁鹤身前已经失去了那黑色身影,冲进营帐的那个士兵扭曲的神情凝固在脸上,身子僵硬地倒了下去,脖子上一道血痕。
赵琨倒吸一口气,全身冷汗。
唐茗正要解下千层绫却被李骁鹤拦住了,“到底沧澜第一杀手,你打不过他,也没必要,他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
营帐外再次喧闹了起来,黄翔却是毫不在乎了,见到李骁鹤对他笑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可能&}.{}根本没有强闯将军营帐,也没有杀人威胁,他可能还在被窝里担心着慕容依依的安危和天兆城。
“师父……”
李骁鹤听到他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再看到他那副不复青涩的成熟面孔,一时间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认得师父了么?”她张开手臂,对着他扬眉一笑。
“师父!我还以为……”黄翔慢慢走到李骁鹤面前,然后一把抱住她就嚎了起来。
“我……之前我真还以为你被白殿那帮人给杀了呢!幸好……幸好……”
赵琨本被吓的魂不附体,忽然听到黄翔这不明不白的一句,忽然脑子里想到了些什么,“白殿?你是……”
“闭嘴!”
唐茗用短刀抵住他的脖子,“让他们退下。”
赵琨最是惜命,立刻喊道,“退下!都退下!”
然而他再如何嘶喊,外面士兵却是面面相觑,这明摆着有刺客闯入了军营,若是窃取了军机要密岂不是死罪?到时候整个西北军都要判罪,谁也逃不了,此刻哪能退?
“刚准备夸你变懂事成熟了,一眨眼又打回原形了。”
李骁鹤无奈又好笑地拍拍一下黄翔的后背,然后推开他走到赵琨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赵琨脸都泛白。
李骁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荆漠北许了你什么好处?”
赵琨脸憋的通红只说出一句话来,“本将军……我也是被迫无奈,我是被逼的!”
“借口!”黄翔愤愤不平。
李骁鹤瞥了他一眼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走到了桌案前,拿起了锦盒里的虎符和那封被拆开的信。
“大胆!竟敢盗取虎符!这可是杀头的死罪!你……”
“闭嘴。”唐茗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呵~”李骁鹤看完那封信冷笑了声,在黄翔不解的目光中,拔刀割破了赵琨的脖子。
唐茗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然后颇为遗憾地收回自己的短刀。
赵琨不可置信的目光渐渐消失,黄翔张着嘴没反应过来,“师父……为什么要杀他?”
李骁鹤将那封信扔了过去,“自己看。”
“哎?”黄翔接过那封信,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狠狠踢了脚下的尸体一脚,转而又为难起来了。
“师父,他死了我们怎么取信外面那些人呢?王将大人的信物不在我身上,光有虎符他们会不会……”
“不会。”李骁鹤大步向营帐外走去,毫不犹豫地掀开了帘帐,“你师父我有更具威慑力的信物。”
黄翔一愣,“什么信物?”
营帐之外,以赵琨的军营为中心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士兵,夜色下整个军营的士兵都拿着长矛刀剑盯着这个从营帐中施施然走出的女子,以及她手上举着的那个熟悉的血红色玉佩。
月光下血红色的玉佩像是流动的鲜血一样,带着特有的冰冷萧瑟之色。
顿时寂静的军营中开始议论纷纷。
“这不是……王将大人的凤血佩么?”
“贤义皇后从云州传承的凤血佩,几乎与紫峦佩相比拟,怎会在这里?”
“诸位可记得西北军是奉何人之命来此驻扎?”李骁鹤高声问道。
“自然是王将大人!”所有人义正言辞地回答,在坤域军营中,没有太子殿下,只有王将大人。
李骁鹤满意地笑了笑,“王将大人派西北军驻扎姑射城是为了对抗宿敌北疆,如今天兆城正与北疆大军苦苦相抗,西北军竟然坐视不管,视西面狼烟烽火为儿戏,这是否不忠于国,不义于王将大人?”
这一声质问可谓重逾千钧,天兆城求援军中自然有人知晓内情,然而赵琨咬定了没这回事,他们当属下的也不敢违抗,毕竟性命要紧,像黄翔那般的少之又少。
“这位姑娘有所不知。”
一名穿着重甲的男子走了出来,面容斯文更像个年轻人,此刻是也忍不住了,才皱眉走了出来。
“自古军令如山,西北军落在代将军赵琨手中,我等终究不过是区区兵丁,怎敢违背军令?”
“俞兄。”
黄翔从营帐中走出来,对那男子点了点头,然后对李骁鹤解释道,“师父,我被赵琨关押之时,便是俞兄偷偷放了我的。”
李骁鹤本来对这姓俞的男子有些好感,听黄翔这么一说,心说这军营里还算有个主见和脑子的。
俞正浩见他们这番语气猜出了什么,不由得地问道,“黄兄,将军他……”
黄翔咧嘴一笑,对着整个西北军高声喊道,“诸位!此乃王将亲赐之血玉佩!赵琨抗旨不遵,隐瞒军情,现已处之死刑!”
李骁鹤眉眼弯弯,将虎符交给了他,轻轻淡淡地说,“赵琨已死,虎符在此,立刻拔营去天兆城增援!”
不过寥寥几句话,但却像震雷一样回响在军营上方。整个西北军皆是神色一变,他们都是武夫,自然知道这需要多深厚的内力,眼前这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内力,足以媲美那些活了几十年的武林高手了。
俞正浩迟疑片刻还是问道,“不知这二位姑娘是……”
不止俞正浩想知道答案,其他人也都想知道这两个陌生女子的身份,尤其是李骁鹤。
数十万大军中斩将领,夺虎符,还手持王将大人的凤血佩,拥有这等本领的女子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黄翔犹豫地看了李骁鹤一下,见她浅笑着的样子果断决定隐瞒。
“这位是我师父。”黄翔指着李骁鹤介绍道,又指着唐茗对众人道,“我师父的朋友,这次是来帮我的,咳咳,就这样。”
黄翔如此隐晦的介绍也让众人意识到了对方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好在俞正浩通情达理,,三言两语便带过了此事,之后又巧妙地将众人注意力引到了营救天兆城上。
“这人不错,聪明又不失情理。”李骁鹤见状对这人的观感更好了。
唐茗“嗯”了声,抬头看向天空,夜色正浓,而战争才刚开始。
秦鹫的莫名失踪让南明感到心慌了,他再次召见了萧家俩父子和凌肃。由于知道凌肃与林加南的关系不错,他开始委婉地问古月王现在何处,能否意愿去姑射城走一趟。
“陛下,古月王一向行踪不定,臣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凌肃有些犹豫,绿妖一事彻底了结后,林加南整个人生里就只有唐茗两个字,但这次似乎是真的受伤了,竟然狠狠心也不去找那位唐家小姐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事实上他手上的那支私军也无法起到太大作用。
“皇上,恕臣斗胆,如今只有两条可以选,一是放弃天兆城,立刻通知太子殿下带兵回坤域对抗北疆,放弃攻打扶风,二便是向镇北侯妥协。”
如此干耗着并非好事,萧唯远索性也不怕触怒坤域帝说了个大实话。
南明没有说话,萧唯远说的他如何能不明白,只是身为一国之帝,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向荆漠北低头。
“陛下……”沉默的萧征忆终于开口,“微臣请命带兵赶往姑射城,斩杀西北军首领,击退北疆!”
萧征忆此言便已经是在劝坤域帝放弃天兆城而退守姑射城了。
南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除了当年与那神秘年轻的神风天子一战,就连夺嫡之时他都不曾被逼到如此境地过。
“你们退下吧。”
三人退下后,南明执笔写着什么,神情坚定而无奈。
天兆城不能丢,那是百年前惠帝留下的荣誉,绝对不能丢。
翌日,千里之外的天兆城。
残破的千年古城,如今兵临城下,燃烧的残垣断壁,烧焦的尸体,伤痕累累的城垒之外,数万北疆铁骑,虎视眈眈。
城楼之上,中年守将已有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落榻。皲裂的手指紧紧扣进了古老的城墙缝隙里,沧桑的面孔带着一丝绝望地看着兵临城下的北疆大军,随后他又转头看向不远处那座不知燃烧过多少次的烽火台。
一滴清泪从干枯开裂的沧桑面庞上滑落,他不知在这座城生活了多少年,然而今日真的要失去这座城了吗?
百年前惠帝战胜北疆的荣誉之城,天之神兆,佑我坤域,难道真的要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