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骁鹤勒着缰绳,另一只护着怀中辛离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无论经历了多少糟心的事,若说她自穿越以来最怕见到的人是谁,那绝对只有一人,就连白殿的人都比不上。
一贯见到的黑红色蟒袍换成了一身玄色戎装,往日披散的长发被银冠高高束起,显出了另一种凌厉的气质来。
尚翼非乱。
李骁鹤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人,双眼快速观察着四周的地形,脑中快速思考着该如何逃月兑。
怀里的辛离一下就察觉到李骁鹤身体僵硬了起来,心里猜测眼前这人怕是比姐姐还要厉害,于是自以为很小声地问道,“姐姐打不过他么?”
李骁鹤听到这句话忽然就是一愣,脑子里突然就想通了,她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半吊子李骁鹤了,而是天策榜前十的人物,就算不能打败这位,也不奢求能打平手,但逃总是能逃的过去的吧?
不过……
她模着白龙的背有些迟疑不定,她不知道从来什么都不怕的粗神经神兽大人为什么忽然见到尚翼蛇精病就变得失常了。
不过仔细想来,白龙好像真的没正面对上过尚翼非乱,也就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如此情形,她能得了不?
“你可以让姐姐试试。”尚翼非乱忽然笑盈盈的开口了。
还是那种妖孽的笑,看的辛离都有些入神,反应过来后小脸微红,竟然从白龙背上拔出北斗举了起来,对着马下人清脆一声喝道,“你让路!”
尚翼非乱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倒不是因为这孩子的大胆,而是因为他惊人的臂力。
“小小年纪,臂力惊人。”尚翼非乱神色阴冷了一瞬,“这是你和鸿渊的孩子么?”
李骁鹤:“……”
辛离仰着脖子问她,“鸿渊是谁?”
“小孩子家家别管。”李骁鹤故作羞赧地斥了句,低垂的眼神露出一丝凌厉。
“怎么?久别重逢,不打算跟我这个故人叙叙旧吗?”。
而在尚翼非乱说完抬起脚的那一刹那,马上的人忽然动了。
李骁鹤双手在辛离肩上一拍,整个人猛的腾空跃起,与此同时在空中翻了跟头的那一刻冷冽银光闪烁的几乎晃花了人眼,将那清凛月光都压了下去。
尚翼微偏过头去,眼半眯了起来。
李骁鹤足尖轻轻踏在白龙头上,周身围了一道模糊光圈,而充满银光的双手如手捧月光在瞬间交错穿插,指间动作玄奥不明,每一个手势每一个阵印都如翻花乱蝶般看不真切,光团变化万千,最终在她的手上化作一个如天枢般的长形物件。
一把银色的重剑,比之重剑天枢的尺寸要小上三分,剑身布满了神秘古老的花纹,在剑身中央一株白犹花的印记,不像雕刻倒像是天生长出来的,手柄部分不若普通剑柄般细长,而是如半把弓状,整把重剑虽奢华圣洁却完全浑然一体,完全像是一整块深海沉银雕琢出来的。
辛离被眼前刹那闪现的光芒闪了眼,再移开遮挡的手时便看到原本飞身而起的李骁鹤身形化作一道银色光影驰向三尺之外的尚翼非乱。
“有意……”尚翼非乱还没来得及说完第三个字,就惊讶地看向瞬息之间便到了自己跟前的光刃,脖间一丝凉气袭来。
银色光刃中露出了熟悉的容貌,那张一向自由而张扬的面孔一如当初所见,如今依然如故,却多了一份真正的自傲,尚翼非乱一时竟看的有些恍惚。
而就这一刻,本就快到极致的银色光刃忽然化出无数细长如发丝的银辉,在眨眼都不到的瞬间掠过他的脖子。
眼前是万千银色细丝,带着森冷的寒光,像罗网般笼罩住了他所有的视线,根本看不清李骁鹤在何处。
尚翼非乱惊恐地发现,他竟然躲不过这一击,他头一次用了十成内力向不知在何处的对手挥了出去。
擦身而过的李骁鹤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随即在空中硬生生地转了个身让过了这一掌,而手上一击也果断放弃了。
马蹄声突兀地响起,却是在身后几尺处,辛离的喊叫应声而起,尚翼非乱心中一惊,猛的转回身。
而就在这转身的一刻,李骁鹤竟然又用轻功凌云转过身来,右手手腕一转,那银色重剑平整的钝刃突然诡异地飞出一道银色流云状的东西,直接划过尚翼非乱的双眼。
尚翼非乱立刻头一歪让过,却瞥到月光照耀下那重剑钝刃前拉扯着三根透明丝线。
他心道一声糟,在身子彻底随着头歪过去之前,胸口像传出一声闷响,居然硬生生改变了身体惯性的轨迹。
那透明丝线自然是连接着魔音穿云,在李骁鹤一挥手的情况迅速飞回去,带着划破空气时的魔幻乐音,饶是反应迅速心性强大的尚翼非乱也慢了一瞬。
魔音穿云轻轻割破白皙的皮肤,留下一道细长如发丝的血痕,血珠滴落到地下,魔音穿云不沾一丝血色回到了重剑中。
李骁鹤也已落到了白龙身上,早就跑没了踪影。
树林阴翳,夜风冷如针刺骨,长发随着风而舞,似乎孤独而寂寞。
尚翼非乱站在原地看向李骁鹤逃跑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不带任何的表情,却又像包含了所有复杂的情感,最终什么也没显现出来。
他的身后徐燃面露担忧地从林中走出。
“主子……”徐燃跟了他这么多年,也隐约察觉到了主子此时的心情有些捉模不定。
本来是有事禀报却在城中找不到人而追踪到此,却没想到看到了如此状况下的主子,也不知主子到底见了何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站了许久,尚翼非乱忽然先开口了。
“徐燃。”
“属下在。”徐燃心中感觉怪异,听自家主子的语气实在太正常,完全没有算计人的打算,但这样却太不正常了。
“本王似乎是懂了艳娘所说的那种感觉了……”尚翼非乱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怅惘。
徐燃竟从这一句中听到了几分迷茫无措的味道,不过随即他就把这想法扔了,他家主子,堂堂七国之皇帅,怎么可能会迷茫无措?于是他只好若无其事地接道,“主子说的什么感觉?”
“我知道她还活着时很愤怒,想要给她点教训,因为没有人能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但是……你知道吗?”。尚翼非乱忽然哑然失笑,一副无奈的样子。
徐燃听到这里便是一咯噔,这个“她”该不会是他想到的那位吧?如果真是的话,那岂不是假死?那么现在七国掀起的风云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到时尚翼就没有借口去攻打扶风和白殿了。
“当我真正看到她活着的那一刻,我竟然是喜悦的。”尚翼非乱缓缓而言。
徐燃纷乱的思绪被他这一句话吓的无影无踪,他无意识地张大着嘴,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真的假的?他家主子这意思是……承认喜欢上了那个女子吗?那个……云泽少女李骁鹤?
“主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主子你受伤了!”
他疾步走到尚翼非乱跟前,却看到了他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一道伤口,伤口虽不大却一直在流血。
“主子到底发生何事?这伤口……”
他不相信李骁鹤能够伤的了主子,即使是云泽少女也不可能。而且这伤口怪异的很,看着创面极小,其实深入骨髓,血液一直在流失。
“剑。”尚翼非乱说了一个字。
“剑?什么剑能伤至此?”徐燃惊讶不已,就是姬千泷的剑也没有如此厉害啊!
“此剑名北斗,真正的北斗。”尚翼非乱说完转身便用轻功飞身离开了。
留下徐燃原地不动,完全傻了。
北斗,唐家至宝,那把李骁鹤拿在手中的重剑北斗。
果然是李骁鹤做的么……
而百里之外,疯狂奔跑的白龙带着李骁鹤和辛离二人在区区半个时辰内就逃离了尚翼军队的势力范围中心,进入了金瓦城管辖范围最边缘的地带。
李骁鹤见距离够远了,便安抚着紧张的白龙停下脚步,尚翼蛇精病怕是追不上来了,毕竟他还要防备扶风和坤域。
怀中的辛离虽然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但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
李骁鹤看的好笑,用手搂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笑问道,“吓坏了吧?”
她的笑声让辛离误以为是嘲讽,他一把挣开身后的怀抱,嘴硬道,“不过尔尔。”
“还挺会说。”李骁鹤无奈地摇摇头,身后却是真的出了一身冷汗。
“你没吓坏,我可是吓坏了。”
辛离的确感受到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骁鹤适才是真的恐惧了,便斟酌着用词问道,“刚才那人真的是那个皇帅,尚翼吗?”。
“不然我怎会出一身冷汗,要是被那个蛇精病抓到,肯定会被玩死。”李骁鹤只觉得犹如劫后余生。
辛离沉默了会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骁鹤嘴角一扬,“怎么?终于想起问这个问题了?是不是后悔跟着我了?”
“我没有……”
“啾~”
辛离的话还没说完,丹朱便朝他们飞了过来,停在了李骁鹤肩上。
丹朱自己跳到李骁鹤手掌心中,张嘴吐出了一个被浸湿发黑的布料,即使充斥浓重的血腥味,也掩饰不了布料本身的光辉。
李骁鹤瞳孔猛的一缩,这是……
白袭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