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从小便没有亲人,被买来卖去的,叫过好些名字,只记得最后一个名字是霓裳,不过来到宫中后就再没用到过。至于年岁,奴婢还不知…”
她说的很缓慢平静,秀气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就像话中提及的可怜少女不是她而是一个和她毫不相关的女子。
可这话听在萧雪耳朵里却勾起了她眼中蕴藏的雾气,不过也只是雾气而已。
她没有想到这个清秀的女子竟有如此悲惨的遭遇。记忆中她一直都是温婉顺从,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要不然这些年萧雪不可能仅仅只是觉得她相熟而已。
“霓裳啊,很好听的名字。从今以后你就叫霓裳了!”
这话可吓坏了一向隐忍中求生存的她,急忙月兑口:“公主这万万不可啊,圣朝宫奴从来没有姓名,切不可为了奴婢而坏了规矩呀!”
她不想违抗公主的命令,却更不想成为宫中的异类。辗转多年,好不容易从肮脏龌龊的囚笼中来到这里,成为万千宫女中的一员。
她不想再活在水深火热中,只求安稳一世,有没有名字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可萧雪却不知道她的这种想法,毕竟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的心思她都能猜中。怎奈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
“不碍,为奴婢取个名字的权利本公主还是有的。你就只管应着便是!”
“那,奴婢便谢过公主了…”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秀眉却微微皱起,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铎铎得马蹄声,萧雪立的转头,又是戒备的姿态。只见司大将军乘着一匹快马直奔这里而来,临近之后勒马一呼,跃马而下。
容他喘上口气,偏眼便瞧见站在一旁低着头的霓裳,表情严肃地向着霓裳道:“一介奴婢,还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受处罚?”
闻此,萧雪便冲她点点头,让她退了下去。
“司将军现在可以说了吧?”
只见他左右看看,见没人经过便凑到她跟前,低语不知说了什么,一丝笑意浮上萧雪脸庞,忍不住点头称赞。
“真是让大将军费心了。有了您这样的忠臣辅佐在皇上左右,日后圣朝定当蒸蒸日上!”
“老臣也只是尽人事罢了…”——
天空渐渐露出了一条狭窄的暗红色长带,地上人潮涌动,所有人都整装待发了。
帐中,萧雪亲自为他的劲身戎装披上红色披风,然后将弓箭递到他手中。
“圣铭今日可要好好表现,让所有臣子都大吃一惊,知道吗?”。
“姐姐就放心吧,师傅每日都教朕骑行箭术,朕如今射靶都是正中圆心,这次肯定猎回个长鹿,实在不济也会是个野猪!”
他小小年纪已经露出王者风范,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器宇轩昂。
听这话萧雪就放心了,又嘱托了两句便领着他走出帐篷,只见帐外已经等候了大批随行侍卫。
今日又是晴朗,阳光下,树林茂盛而繁密,天气温和而舒适。
林中英勇的男子们肆意的挥洒着力量与智慧,将杀死奔跑着的兽类当成证明自己的方式,一箭下去,或欢呼或叹息。
马蹄声,欢呼声,兽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仿若一场带着血色的狂欢,残暴且刺激。
转眼驻扎地,掀起帘子,里面萧雪独自坐在泛着香气的紫檀香炉旁,愣愣出神。
这是个格外舒适的上午,大部分人都进了林子狩猎,只有些随来的臣家女子和丫鬟们还留在这里。
她的周遭也是难得的安静,闭着眼斜靠在摇椅上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两声。强有力的提醒着她,她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公主,老夫来给您换药了…”门外站着圣朝德高望重的老神医,墨大夫。
他的头发早已被岁月染白,皱纹也是爬满了他的额头,眼神浑浊而深邃,神圣的双手也是布满老茧,整个人撒发着一种淌过命运浊河看透世间万事的气质。
“是墨大夫来了啊,快进来吧!”
不大不小的声音空空传来,听者竟有一种心颤的感觉。
待他走进将肩膀上沉重的药箱放在木桌上时,无意间瞥了眼萧雪的脸色,眸子瞬的一黯。
“公主您面色苍白,气血衰弱,想来是老夫的药方没有起效啊!”
嗅到四周檀香甚是浓密,引得他又是皱眉,额头一道道沟壑紧紧挨在一起,看着那坛香炉,目光如炬。
听此话,她挣了眼。本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口头看到他的表情便也转了话问,“墨大夫,这紫檀香炉可有什么问题吗?”。
“公主这种檀香最好不要再使用了,这里面掺杂了的药物会使您的身子偏寒,虽然有减轻疲劳催人入睡的效果,却对您伤口的愈合起到阻碍作用。”
“哦,原来如此啊”她点头。
这檀香炉一直都是霓裳在管理,想来她也是无心致错,萧雪便没有多想。
说着,他便从药箱中掏出纸笔,敛袖疾书。
“老夫给您写服方子,回宫之后您就照着这个方子抓来药材添入香炉中,味道不会变,对您伤口的愈合也会有好处。”
“嗯,劳烦了。”
另一边,一个青衣女子仍在奋力的与洗不完的衣服作斗争。
只见她面色红润,小巧的嘴唇使劲的撅着,细小的手拿着捣衣杵用力地在一件件衣服上敲打。仿佛她眼中看到的不是衣服,而是穿着它们的人儿。
原来是昨日她和一群小丫鬟们游戏,蒙着黑色丝巾抓人,若是谁错抓了外人,就要将所有人的衣物都洗了。
当初她明明控制的很好,仔细的听着她们的声音小心寻着。怎奈她们有意躲起来,到了最后竟谁都不发声了,让她蒙着眼睛四处打转儿。
“抓到了!”
终于,在她后退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她紧紧地抓着那人衣袖,激动得立马摘下丝巾。
可看到面前之人,羞得她恨不得再将丝巾蒙住眼睛。
“原来是你啊,昨日我撞到的那位姑娘?”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低垂着头,脸部发烫。
“你可以松开我的衣服了吗?我还有事要赶紧走了”
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竟还死死的抓着男子的衣袖,赶紧松开,不住地低头道歉,眼睛已经湿润。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变成了呜咽。
她恐惧。
面前之人可不是普通的侍卫,这是大将军的独子啊!
而她一个肮脏到卑微的婢女怎么可以抓着他的衣袖?更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她竟然在看到面前之人时心跳的厉害,这感觉就像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似的。
不仅恐惧,更是无尽的苍凉涌上心头。
可最后,他没有用一贯的温柔话语问她怎么哭了,甚至他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又是有礼的点头,走开。
她擦掉眼泪一转头便看到躲在帐篷后面的她们,她们捂着嘴,肯定是在嘲笑!
将丝巾扔在地上,她扭头就走。
可现在想想,就算发了脾气又能怎样?该洗的衣服一件也少不了。
蹲在地上的她可真是后悔了,当初就应该和她们求求情的,至少可以不用洗这么多衣服。
正午时光,除了站守的士兵,所有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
萧雪帐中的檀香已灭,服了一粒墨大夫给的药丸也沉沉睡了去,右手已经重新包扎完好,沉睡的容颜祥适美好。
青衣女子将所有的衣服洗完后,一一晾在撑起来的铁丝上。见着洁净的衣服随风摇动,她捶捶早已发酸的腰背,也是笑了。
而整个上午就没有出来过的怡河,一直都处于半昏睡半清醒的状态。她整个身子挺得僵直,左手捂着心口,右手放在盘着的腿间,双眼紧闭,表情严肃。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太阳从正头顶降到了半山腰上,铎铎得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萧雪和怡河是同时睁开的眼睛,只是一个眼神迷茫,一个充满精光。她们不约而同的掀起帘子,向着远处眺望。
这是个酣畅淋漓的狩猎,所有人都是满满的收获,大大小小的兽类尸体排列着躺在地上,有的已经没了气息,有的还在抽搐。
萧圣铭果真猎了个长鹿,他的箭尖是直中它的脑袋,完全穿过脑髓射进旁边的树上,雪白的**喷仄而出,而他却没有皱一下眉头,真是没有辜负萧雪的苦心。
而蒋遥则不知为什么,就算看到别的兽类他也不打,只寻着野兔,到最后猎了十几只回来。
洛奈没有狩猎,他一直都在寻找那日遇到尸魅的地方,那里的头颅不能让人看到!可怎奈他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最后只好作罢,随着人马回来。
大部队回来之后,将所有的猎物清点一番,便是热烈的庆祝仪式。
士兵们将猎物分散着拖走,只留一部分运回圣朝,剩下的则立马被分尸剁肉,装进巨大的锅中,一年中士兵们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时候也到了。
等一切都结束,已是申时,回京的时间也就到了,所有人都忙着收拾行李。士兵们将帐篷拆下,沟壑填满,桌椅装入货车。婢女们则忙着收拾随行夫人们的衣物包裹。
所有的分队整顿集合,排列整齐。洛奈几人骑着骏马在开头引路,淡淡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俊朗非凡。
随着一声号令,队伍开始缓缓移动,为期三天的狩猎活动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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