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记忆中,除了教主会经常叫默堂主的名字外,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一个外来人敢直呼默堂主的名讳!
这是那个平日里处事果断到近乎无情的默堂主啊,就连教主都敬畏三分的默堂主啊!屋里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竟然还想着和她一起饮酒?
要知道平日里就连教主想要和她吃一顿晚餐,都是要提前知会一声呢。毕竟,默堂主太忙了,教中大事小事她都要顾着,就算处理完了自己分内的事,她都要再找别的事物让自己忙起来,这么些年来一直如此,好像一直未曾休息过。
婢女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这些大人物们的事她一个婢女猜测不透,也不该去猜测。抽抽鼻子,她往怀中紧了紧手中端着的托盘,疾步走了下去。
屋内沧流水上听他想和默冰一同饮酒,先是一愣,然后镇静自若地端起了酒壶。
 “默堂主还有事,还是我来陪你喝一杯吧。”说着,一注水流缓缓注入桌上的白酒杯之中。
沧流水上端起酒杯,张开嘴。可不待他将酒饮入口中,手中酒杯刷的就被一人夺走,入耳的是液体流入咽喉的声音,接下来便听到一声满带满足的夸赞声。
“啧,好酒!”
洛奈一口将热酒倒入肚中,不待片刻暖流就遍布全身,辛辣中带着甜味,却是好喝。只见他咂咂嘴,一手把玩着空空酒杯,一边称赞。
“为何夺我酒杯?”
“当然是看着好喝喽”洛奈一边嘴角扬起,看着他严肃又认真的表情忽的笑了起来,“要不然还能有什么理由,阻止你沧流教主喝酒呢。”
“……”沧流水上不语。只是不动声色的又将双手隐在披风中,接下来的实践中一直沉着眼看他自斟自酌,将一杯又一杯的热酒饮入肚中。
外面的雪越下越急,风越刮越狂了。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行走,恐怕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凉的。
方林阵中,干枯的树干随着风向不住地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折断。而那些浑身都僵硬了的死士们却仍旧一动不动地,双手紧紧的抱着这光秃的树干,任凭厚重的积雪一层层地覆盖在他们身上。而**在外的也就只剩一双眼睛,正炯炯有神的望着远方,竟没有一丝不奈与痛苦流露出来。
而不远处的不大房间内,却温暖地恍如另一片天地。
摆在墙角的炉火正旺盛的燃烧着,与它相邻的墙壁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狼皮面具,各个张着血盆大口,似是要挣月兑钢钉的束缚将来人的脑袋咬碎。
靠窗位置,一披着绒质披风的男人慵懒的依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沉默地看着坐在另一头独饮独酌的俊逸男子。
不知过了多久,沧流水上动了动坐麻的身子,双手交于胸前,对着趴在酒渍中正闭着双眼的男人淡淡道,“你知道我受伤了。”
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在这间四面封闭的小屋子中显得异常响亮。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而洛奈在听到这句话后也睁开了眼,狭长地双眸中清亮一片,竟没有一丝醉意。
他站起身,移步走到炉火旁,背手站立着看那精细逼真的狼皮面具。冉冉火光照在他脸上,映的他脸颊一片滚烫,而他的眼神是一片冰冷,竟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何人伤的你。”
他还是问了出来,虽然他知道,这正中沧流水上下怀,说不定又要卷入一场江湖是非之中了
听此沧流水上紧抿地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自信之笑!——
不知不觉中,半天光景逝去。洛奈再出来时,骤雪已停,只有狂风依旧,刮在人脸上像割肉的刀子。
放眼望去,出口处的积雪早已被人扫除,一条狭窄的小路曲曲折折,不时与来自各个方向的小路汇合,然后又交错而开向着大门口蔓延而去。
想来这是专门为洛奈开辟出的一条道路了,毕竟这雪下的都没了脚脖子,若是直接踩在雪上走,还不到门口靴子肯定就已经浸湿了。
站在楼口,洛奈与沧流水上并肩而立,表情都是严肃且庄严,似是还沉浸在各自的思绪当中。
“教主,马车已备好了。”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恭敬。
这是午时那个领着洛奈进来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沧流水上身旁,只是背手拿着一个包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让人猜不透里面装的什么。
“好”沧流水上只淡淡回应一声,转头看向洛奈,略显疲惫的脸上勉强算是浮上一层笑容,“积雪已经没足了,风也大,我叫人备了马车,一会儿就坐马车回去吧。至于你骑来的那匹马,我会命人给你送回侍卫府。你不用担心”
“嗯。”洛奈淡淡回应,似是对沧流水上这样用心的安排并不感到荣幸。
“……”三人都不说话,一时间这里只能听得到风声刮过,刺激着耳膜。
片刻,沧流水上率先开口,略显沙哑的声音中透露着的是难得的真诚,“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刚才的提议。你不需要太快回复我,但我希望你能在我离开之前给我答案,这样,我才有时间对教中众人做最后的交代。”
很明显,洛奈在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身子震了一下,只是脸庞仍旧严肃,像是在斟酌该怎么开口,他眉头紧皱。
“我承认,以前我沧流水上一心想着大展宏图霸业,对付敌手的手段有些残忍,树敌无数。可能在你眼中也早已失了作为一个人的人性,不值得信任!咳咳!”说的有些急,沧流水上又咳嗽起来。
“教主!”站在一旁的男人急忙走进,刚想伸手扶住他就被他制止了。
“可我刚刚对你说的,都是真心的。我是真心在,求你!”
“教主…”男人的话语有些颤抖,像是不敢相信‘求你’这两个字是他面前这个一生彪悍的男人说出来的话。
男人抓着包裹的手紧紧握拳,指甲像是要穿破布料刺进血肉之中。
“我没有这样想过。”虽然他以前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可现在他也说不出那些残忍的话了,“古往今来,哪个成就宏图霸业的人身上不是背着无数人的鲜血淌过来的,满心想着仁与道的人是不可能成为霸主的,你我都知道。而教主你也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做了最正确的决策罢了,没人能够指责些什么,我更没有权利指责。”
“是吗…”他长叹一口气,雾气晃得模糊他的双眼。
——真的无需指责吗?那为什么自从自己将谢云庭的帮派灭了之后,她就一直对自己冷淡异常呢。她,还是爱着谢云庭的吧,所以她一直不肯原谅自己。
“至于沧流教主在屋内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只是我不能向你保证就一定会同意,所以,教主还是早作打算的好。”银白色外衫裹身的高俊身形笔直站立,洛奈说的一脸认真。
“无妨,有你这句话就好。”或者可以说,只要他不直接拒绝,他沧流水上就有办法令他一定同意!
他无法操纵别人的心,但他可以动用自己的力量,增大自己想要的结局发生几率。这对他来说,太好做了。
“那我就告辞了。”洛奈抱拳。
“好。”沧流水上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身上火红披风随风扬起。
直到洛奈的最后一丝身影也消失在茫茫白雪间,一个身穿黑白拼色劲装的女子从楼墙后缓步走出,双眸泛着精明的冷光,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教主,您和他全说明了?”
“哦?”沧流水上转头看她,笑问:“你说的全,是怎么个全法?”
默冰一撇嘴,感觉他像是在明知故问,却也沉着气细细开口道:“三个月前,您在他入住侍卫府的第二天就派肖仁暗地里跟踪着他,既不打扰他的生活,也不出面见他,却命令肖仁将他每日的行踪悉数上报给您。”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默冰,你知道的,若是在没有办法将体内被种下蛊物取出来,我会死的。”
沧流水上步步走近她,仔细看着她的淡淡眉眼,像是要把她刻进心中,口气却转为沉重,“我死了也没什么可惜。二十岁时开创沧流教,十年间,我用鲜血滋养它成为武林第一大教,我所要做的都已完成,没什么遗憾了。可沧流教却不能一日无主啊,我需要在还有能力的时候挑选出合适的接班人并培养他,考察他,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默冰不看他,只是嘲笑一声,背手向前走了两步道:“那时教主还没有受伤呢,何来找接班人一说?”
沧流水上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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