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眼见到余香以前,芊芊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在她的想象里,一直以为余香现在应当是穿的富贵,用的荣华,身边跟了一排的宫侍,口口声声唤她“主子”才对。但现在呢,余香竟然憔悴成这个样子,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天宁,实不相瞒,我今日来储宫是为了帮子欢给你送封信的,你快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芊芊从袖子里掏出信封,递给余香,希望这信上能有些安慰人的话语,让她好过一些。因为照芊芊现在看来,余香真的好可怜。
她可是准太子妃啊,怎么能过得这么惨?
“侯爷的信?”余香的语气里一喜,想必这是年太医的信送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收到子欢的回信。
余香道谢过后,拆开了信封,那欣喜的模样像是信封里装着她未来的希望。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着什么,但这宫里的日子漫长又难熬,这一封来自于宫外的信,好似在对她说:“别慌,这世上还有许多地方,又不是只有一座皇城。”
展开信笺,望着上面熟悉的字体,用那最为简洁的语言直截了当的记述了最有用的讯息。放下信纸,余香低声轻呼道:“慧嫔患有痴傻之症?”
芊芊点头,开口解答了余香的疑惑:“你竟然不知道这事儿,那你是怎么想起派人传信询问子欢慧嫔的情况?慧嫔是个疯子,这事儿虽然明面儿上不准人讲,可私底下却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慧嫔乃是皇后娘娘的远房表亲,几年前慧嫔入宫,直接晋封为嫔,引起不少非议。所有人都以为她能就此得宠,宠冠储宫,成为太子妃来着。可是在她进宫没多久,就忽然染上了怪病,病好之后整个人就疯了。每日都说胡话,据说半夜里还拿着蜡烛往人头上滴蜡油,吓人得很。若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她哪儿还能留到今天。宫内一直有个传闻,说慧嫔是让冤鬼附体了,所以才神志不清。整日折磨人也是为了复仇来了。且不论这鬼魂附体是真是假,反正慧嫔也成了这宫中一大禁忌,无人敢惹,无人愿提。”
余香听完了芊芊的话,心中顿时生起疑虑,“难道就没人怀疑过慧嫔是装疯卖傻吗?”。那日慧嫔找她谈话的样子,怎么像是一个疯子呢?若是余香没有猜错,那这慧嫔极有可能是假作疯癫以此掩饰什么。
“身为太子嫔妃,又有皇后娘娘这个靠山,大可以坐享荣华富贵,她为什么要装疯卖傻呢?况且多少年了,从未有人见她神志清醒过,甚至一次皇室家宴上,我还亲眼看她朝太子殿下吐过口水,这不是疯子是什么?你倒是跟我说说,究竟是如何招惹上慧嫔的啊?”说了半天,芊芊只觉得自己都有些口渴,却也没听到余香解答出她心中的困惑。
“我在这储宫里碰上过她,她说她是慧嫔,还说能帮我。”余香说的是实话,可又没将这实话全说出来,在没有真正查清楚慧嫔的底细之前,她并不准备对任何人说实话。
那封信上还写了有关于周子欢安排假孕一事,余香决定跟芊芊讲出另一件事来。“芊芊,我有喜了,一个月了。”
这句话险些惊掉了芊芊的下巴,她瞪圆了眼睛看着余香,而后没忍住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太子的?”
若真是余香背叛了太子,惹得他如此生气,那余香这惨淡的现状自然也就解释得通了。
余香惊愕,“这孩子当然是太子的。我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番模样,纯粹是因为太子误会了,以为我假孕骗他。”
芊芊还是没听明白,既是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好了,怎么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啊。
“芊芊,以前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因为侯爷一怒之下写出休书,更不懂男女之情怎么能够让你产生出家的念头。在遇见太子以后,我大抵便明白了这个道理。心之所系,便成为了你活下去的理由。他的笑脸会让你的世界为之明媚,他的怒火却也能成为伤人的兵刃。总之遇见他,便欲罢不能。你别看我狼狈成这个样子,我却怎么也恨不起他来,你说奇不奇怪?”余香喃喃地说着,像是一个失了魂魄的痴人。相比于慧嫔,她觉得真正疯了的人应当是自己。太子已经对自己那种态度,以她的性情,本该就此死心,重整旗鼓,涅槃重生。可她却偏偏贪恋上这情意滋味。
芊芊望着余香的表情,心中得知,她必定是深爱上了太子。因为余香的眼神,让她联想起曾经镜子里的自己。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此时此刻芊芊看待余香,倒是更加亲切起来。都是为爱所伤的人,岂不是惺惺相惜?
“天宁,不如你听我一句劝,别用情至深。你看我曾经也把爱当做一切,以为没有了他便不能活。可是现在,你看我不也还是好好的。若是太子殿下疼你宠你,你就珍惜;倘若是真有一日他心里没了你,你也要想得开,让自己活得更好,千万不要因为他不爱你,就难为自己。既然你如此心系太子,这不过是个小小误会,我帮你去解释,没什么大不了的。”芊芊将余香的碎发撩至耳后,捧起她又瘦了圈的脸,轻声说道。
在她的记忆里,余香本身就是瘦的很,现如今更是只剩骨头,脸几乎瘦成了锥子形状。
“你可别再折磨自己了,纵然你受得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受不了啊。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你要顾及孩子,这才叫大局,知道吗?”。芊芊劝慰着余香,也劝慰着自己,她的大局便是父母双亲、还有哥哥能够健健康康,其他的,便也别无所求。
余香瞪着眼睛,那双发红又酸涩的眼睛,此时竟是想哭也流不出泪来。于是她轻笑一声道:“芊芊,那便多谢你了。你说得对,我不能因为赌气便不跟太子解释,这孩子不能生出来没爹。我也不能再饿着自己,苦了我倒是没什么,我不能苦了肚子里的孩子。”时至今日,她怀孕的事情已经不需由谁来确定了,距离上次月信已经一月有余,她却再也没有任何来月信的反应,她必然是怀孕了。
“你早这么想就对了,除了你自己,谁还能心疼你?在我眼里的天宁一直都是天不惧地不惧的模样,你怎么可能就被太子的几句话打倒呢?你不知道,刚才我来你这绣梅馆之前,先去拜见了太子殿下,他还托我将这点心给你带过来,指定是心里挂念你,又不好意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芊芊知道与人离散是什么滋味,所以她希望世上能够多一对有情人。若是太子殿下跟余香能够在她的帮助下重修旧好,倒也不失为一种福报。
余香听见这话,唇角上扬,一口银牙露了出来,“真的?这桂花糕是他托你带给我的?那可还说了些别的什么?”
“说了,说等我探望过你后再回书房一趟,跟他汇报一番你的状况,好让他放心。”其实芊芊今日前来,本是想替周子欢说几句话的,周子欢这段时日对于余香的思念她都看在眼里,可是看此现状,余香心里哪还有周子欢的位置?
一个太子殿下,早已将那小小的心塞得满满当当了。
余香笑得合不拢嘴,好像身体上的痛苦再也算不了什么,“芊芊,那你快去跟太子殿下解释啊,告诉他我没有骗他,我肚子里真的怀了我们的孩子。”
芊芊安慰她道:“好,你别急,我这就去说,估模着我话音不落地,他就要急着跑过来见你了呢。我先去给你倒点茶水,你润润嗓子。你说你嗓子干哑成这个样子,不怕他看到心疼吗?”。
听见芊芊拿太子做借口,余香当即不再反抗,恳求芊芊去帮她倒茶水。
芊芊端着茶壶走出了绣梅馆,自己往后厨里去。在屋内的时候,她其实几次都想要提起“和离”的事,可看到余香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她又着实不忍心再多说什么。
多快啊,这么短的时间内,余香竟然做了娘。可自己,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呢。
余香能够幸福也好,起码也可以让她相信,这世界上还真的是有两厢情愿存在的。
芊芊从后厨打水回来的路上路过书房,却看到太子站在门口急迫张望,看到她的身影连忙询问道:“你可看到她了,她都说了什么?”
“她是真的怀孕了,她说你误会了她,说她的肚子里坏了你们的孩子。太子殿下,容臣妾多一句嘴,臣妾刚才看了天宁的样子几乎认不出来,她憔悴得不像样子,眼圈乌黑,嘴唇干裂。您怎么能让她一个有喜的人折腾成那个样子?”芊芊解释着,却忽然气不打一处来。男人怎么都是如此不负责任,余香怀着孩子,他却还在这里死要面子。
太子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道:“本宫随你一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