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碗燕窝粥下肚,再加上太子对她的好一番呵护,余香此时只觉得幸福不已,什么疼痛抑郁倒是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明日就是自己跟太子的成婚大典,自然不需多想什么扰人心烦的事情。
没多大会功夫,有侍婢敲门说是来送药的,余香将人唤进来,看到来的竟是阿梦和朵儿。
“奴婢见过太子妃娘娘。”两人见到余香便跪拜在地,没有半点套近乎的意思。
“快起来,咱们也都是老相识了,不需这么多礼。孟氏走了,这几日你们过得如何?”余香瞧着她们的模样,看起来也没比自己的神色滋润多少,想来日子也是不好过。
朵儿心直口快,见余香问了,直接便抱委屈道:“娘娘是不知道,自打我家主子走了,宫里所有奴才都知道欺负我们。一听说我们是明兰馆的丫头,就连去领吃食的时候都是特意给W@我们吃剩下的食物。有些都是几日前放馊了的。”
阿梦心思多些,听了朵儿这话,连忙低声道:“你乱讲些什么,从今往后咱们便只有太子妃娘娘这一位主子,哪还有别的什么自家主子?”
“阿梦这话说得没错,你们此前不管是遇到了什么,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那都是过去。打从今儿个开始,你们就是我的人。打狗还需看主人,我倒是要瞧瞧,这储宫日后可还有人敢跟我过不去么?但我要将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在是我的人时,无论是好是坏,那都是从我宫里学出来的,你们遇见什么事儿时,我替你们撑着。但倘若是被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异心,做了什么背叛于我的事儿,去外面造了什么不该造的谣,那就等同于你们不把我当自家主子,我也不需再护着你们。懂了吗?”。余香觉得还应当先给她们立足规矩,对她们好的时候在后头呢,这头一遭,还是应当让她们知个礼数的好。
朵儿不是个多有规矩的人,当年伺候孟存菲的时候,那嘴巴也没闲着。阿梦虽然跟自己早就相识,但她实则算是握了自己的把柄在手,将她留在身边也是迫不得已。如若她们都能乖乖听话,效忠于自己自然是好,但倘若她们不过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想着寻个机会帮孟氏报仇,那自己岂不是等于“引狼入室”?所以,一切还需再做定夺。
“奴婢们明白,打从刚才达公公来寻奴婢们过来,奴婢们就从心底里感激太子妃娘娘的恩德。现今对于储宫来说,奴婢们就好似那‘烫手山芋’,谁也不愿接。娘娘不嫌麻烦特意跟太子殿下要了奴婢们来伺候着,这是福分,是娘娘给奴婢们留了一条生路。娘娘对奴婢们的好,奴婢们都谨记在心。所以娘娘不需担心,日后只要是您的一句话,纵然是‘刀山火海’,奴婢们也在所不辞。”阿梦话说得严谨,可越是严谨,余香心里却越是没法全然信任。
“别说的那么吓人,我这宫里怎么就成了‘刀山火海’了?你们只需踏踏实实的伺候着,我是不会让你缺吃少穿。这药是谁交给你们的?可是你们亲自去太医署,找年太医取的吗?”。余香心里算着时辰不大对,既然是年太医为自己新熬的药,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便取回来了?更何况,在这段时间里,达公公还需要去通知阿梦及朵儿前来绣梅馆,那这药又是几时取回来的?除非,这药是他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余香警惕地望向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等待着阿梦的答案。
“娘娘,达公公说这是为您保胎的汤药,从太医署取回来的,让奴婢们服侍您喝下。”阿梦回应着余香的话,端着汤药的手已经微微颤抖,还别说,这药碗还真是挺沉的。
余香将被子掀开,自己站到床下,招手让阿梦把汤药端过去给她瞧瞧。
一股子中药味飘入鼻子,也闻不出有什么不对,用汤勺舀了舀,也一切如常。
等等,这碗似乎很眼熟。
余香拿起药碗,直接走到门口,将那碗里的汤药全部泼洒在院子里,而后端着那装药的小碗仔细捉模着,在脑海中回忆着什么。
“娘娘,这是太医署给您熬的保胎的药,您怎么能够倒掉呢?若是达公公知道奴婢没有伺候您服下汤药,必然会责罚奴婢的呀。”朵儿见余香二话不说便倒掉了汤药,急得要命,生怕这事儿牵连到自己。
原本觉得孟存菲死了,自己跟了这太子妃娘娘,也算是攀了个高枝。可照此来看,这太子妃娘娘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啊。
“朵儿,如果你的嘴巴那么碎,非要将这事儿说给达公公听,那你被人家责罚也是活该。这绣梅馆里是我说了算,不需要别人告诉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余香蹙眉,心中觉得这朵儿是不是有点太不懂规矩了?
“阿梦,若是我没记错,你以前在膳房待过,对吗?”。余香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这只碗如此眼熟了,这碗跟刚才太子喂自己燕窝粥所用的碗一模一样。刚才吃粥的时候,只顾着看太子,倒是没太注意这碗长成什么样子。所以她刚才才会回忆了那么久。
阿梦点头称是,说余香没记错,自己确实在膳房帮过忙。
余香举起这碗问阿梦,“这储宫里的碗跟别的地方都不相同,碗底上印了储宫的字样,对吗?”。
阿梦接过那碗,看了一下落款,而后点头道:“回娘娘的话,的确如此。若真是想要分辨这碗可否来自储宫,还有一个办法。您瞧,这碗沿上面烤了一层金边,这样的碗只有储宫,立政殿和宣室殿才能用。宣室殿的金边上面镶嵌了龙头,以此预示真龙天子;立政殿的金边上面镶嵌了凤尾,以此预示凤舞九天。这碗沿周围从头至尾嵌了一整圈金边,什么装饰也没有的,就是储宫之内专用的碗,以此彰显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听见这话,余香满意地点头,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汤药是被达公公动过手脚的。且不论他从太医署到绣梅馆一来一回需要多少时间,试问达公公怎么可能端着储宫膳房的碗,拿到太医署去取药,又端了回来?想必是他早已吩咐别人动了手脚,却不想因为匆忙,忽略了这个细节吧。
达公公为什么想要害自己于死地?余香想不通。又或者说,达公公想要置于死地的人并非自己,而是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余香伸手模向小月复,而后转身对朵儿道:“朵儿,你现在就去太医署一趟,找年太医亲自熬一碗保胎的药给我。明日就是我跟太子殿下的成婚大典,特殊时期,储宫里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看,现如今,我便只能信任你。”
朵儿没被人这么高抬过,一下子受宠若惊起来。连连点头,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让余香失望,而后跑出了屋子,赶去了太医署取药。
待朵儿离开后,阿梦扶余香到床边坐下,而后道:“娘娘大可以相信奴婢,有些人走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它们便也就该消失在这个世上。奴婢想在这宫里活得长久,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当初交下你做朋友,就因为觉得你聪明。现如今我不敢信任你,还是因为你太聪明。但这并不妨碍什么,我依旧会将你留在身边,你若足够忠诚,我也会对你足够好的。”余香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自己相信阿梦的话,但是在阿梦没有挑明一切以前,她并不会针对于阿梦什么。在她跟孟存菲的战争里,无论结果如何,都跟阿梦没有任何关系。如此算起来,当初还是她利用了阿梦的信任。
“奴婢会让娘娘相信奴婢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倘若娘娘一直对奴婢设防,这早晚也是要成为一个心结,那倒不如不将奴婢留在身边。”阿梦至始至终也没打算出卖余香,虽然当初得知孟存菲因为唱出那首曲子,被判以大逆不道的罪名处以车裂之刑,她是万分惊讶的。但事已至此,她现今不仅仅是绣梅馆的奴婢,更是孟存菲暗中被余香“借刀杀人”的共犯,她怎么会蠢到有好好的日子不过,而将自己也推入死路?
况且,还有一个理由是让阿梦万万不会出卖余香的,那便是阿梦心中是佩服余香的。同是奴婢身份,她就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爬上太子妃之位,怀上龙孙,不伤一兵一卒,不靠任何一个人,还神不知鬼不觉的铲除了惹眼的孟存菲,这不是天大的本事?
正是因为这佩服,阿梦才打定了注意要效忠于余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聪明人都该看得出来,跟着余香,那好日子便不远了。
“那就拿时间说话吧。我这儿没什么太多的规矩,也就你们这两个侍婢,明日就是册封大典,还需早起,一会没什么事儿,你也早些下去歇着吧。”余香没打算为难阿梦,苛责一个人是招人恨的。只要她能守了基本的规矩,别的也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