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梦只觉得自己此时在这屋内多说什么也尴尬,余香不会想听,也不会相信,因为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为了不惹余香厌烦,阿梦便率先离开了这屋子,自己去了绣梅馆的偏屋打扫,以便她跟朵儿住下来。
此时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余香一个人,她便在屋子里仔细回忆着周子欢那封信上写的所有内容。慧嫔是个除了她以外,众人皆知的疯子,且还是个身份地位很有靠山的疯子。回想着那日慧嫔对自己说的话,那绝对不是一个疯子能够讲得出来的。她说过不想争得太子宠爱,所以自己不需将她当做情敌。那么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她装疯卖傻好几载,不顾一切,甚至不将太子妃之位放在眼中,却要拼死而求得?这宫里头藏着的秘密太多,太深了,想要挖出来,显然不是一件容易事。太子若是知道慧嫔在装傻,对待她的装疯的行为不过是视而不见,那太子便是极有可能知道慧嫔想要的东西。那也说明,慧嫔想要的东西并没有危害到皇室,否则太子便不会留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太子跟其他人一样,都认为慧嫔是真的疯了。那便说明这个慧嫔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极深,本事也不小,能够骗得过储宫这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除此之外,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极可能是这宫中鲜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但无论如何,令余香感到最为困惑不解的是,她不过是刚来储宫几个月的新人,慧嫔为何会盯上自己,找上自己,并且露出鲜为人知的真面目呢?她是打定了主意自己没有本事找出她的真相,无法揭露她的本来面目;还是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成为她的同盟,共同达到心愿?
余香自嘲的笑,应当不是后者吧,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如今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周子欢在信中还说要准备假孕一事,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所以才会大费周章写了那么多方案。这个孩子来的算不算合时宜,余香也不知道。但自从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她的命运似乎就开始变化无常,忽高忽低起来。好像是这个孩子要让她学会担当,学会沉稳。
除此之外,周子欢还提了一句,储宫内有异心之人。
这句话余香没看明白,这异心之人指的是谁?指的是背叛于太子的人,还是背叛于子欢的人?如果是前者,那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出那个人而已。可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储宫里还有子欢的眼线,那这个人又会是谁?
太多事情令她猜不透也看不透,就如同她当年万分笃定百里苍兰是周子欢的人,可结果真相揭晓,百里苍兰却是二皇子的人。
此时朵儿已经将药端回来了,那碗终于不再镶嵌着金边儿,起码可以证明朵儿是真的跑去了太医署。
“年太医给您亲自熬的,说是每日一副即可,让奴婢每天晌午过后去取药。”朵儿走到余香床前,用勺子舀了端给余香喝。
余香见那汤药已经不再冒热气,伸手接过来,发觉已经是温热的状态,于是道:“不用喂了,太麻烦,我直接喝了就行。”这汤药的颜色比她刚才倒掉的那一碗颜色浅,想必刚才那碗里也的确是被加了料的。
“娘娘,刚才奴婢去太医署找年太医取药的时候,自报家门,说是绣梅馆的奴婢,他竟然还不相信。”朵儿见余香一口饮尽那闻起来便苦得很的汤药,心中暗自佩服,手边也没有蜜饯帮她缓解苦意,就想聊点什么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余香将手里的空碗递给朵儿,而后问她道:“年太医是怎么说的?”
“他说绣梅馆里没有侍婢,说朵儿肯定是冒充的。真是可笑,堂堂太子妃的身边怎么可能会没有侍婢呢?”朵儿嘟囔着,边说边摇头,一副年太医什么也不懂的模样。
余香心里的顾虑放了下来,朵儿这话传的好,说明朵儿真的去太医署见到了年太医,她这药理应没有假了。除了年太医,其他人是不会知道她绣梅馆里没有侍婢一说,谁会想到堂堂准太子妃,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呢?
“那后来你又是怎么跟年太医说的,他又是如何相信你的?”余香有些好奇这个心直口快的丫头会怎么说服年太医。
朵儿一笑,语气里带了一点沾沾自喜道:“奴婢就跟年太医说娘娘怀了孩子,脾气不好,刚摔了一碗达公公给端的安胎药,特意命奴婢来找年太医取药的。本来说这话的时候,奴婢心里也犯愁,若是年太医还不相信奴婢可怎么办?哪知道听完了这话,他二话不说就让奴婢候着,去给娘娘您熬药了。”
余香算是明白了,达公公那碗药肯定不是从年太医那儿领回来的,所以当他听了朵儿的话,才会立刻相信朵儿是自己的人,马上去熬药。
那照此来看,她当前在这宫里最该警惕的人应该是达公公啊,作为从小看着太子长大的老内臣,其地位本就不可忽视,现如今他还盯上了自己,且生了谋害之心,这事儿绝对不可小视。
达公公很少离开太子殿下的身侧,纵然他不在,他的眼线福子也会陪同在侧。所以余香几乎没有机会对太子说起达公公的不是。
如此一来,她就依靠不上太子殿下,只能自己小心了。
“朵儿,今日谢谢你了。日后还需你多记着一点,帮我去太医署取药。这路程不短,一来一去也挺折腾人的,你的辛苦,我记在心上了。”朵儿虽然心直口快,并非最值得托付真心的人选,但胜在心肠不坏,自己可以看透。所以,余香选择相信她。
朵儿简直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话,余香以前虽然是位侍婢,可她现在是太子妃了啊,为什么要感谢自己?自己服侍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既然余香这么看得起自己,那自己也应当对余香好才是。
“娘娘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您放心,奴婢跟阿梦一定会一心侍奉您,让您肚子里的小皇子健健康康的生出来。”阿朵跪下说道。
“你快点起来,没什么要紧事儿,不用动不动就下跪。我这看着你还要低头哈腰。去吧,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了,早些歇着去吧。”余香如此说道。
朵儿不肯,“娘娘,奴婢还得为您守夜呢。来之前奴婢就跟阿梦商量好了,咱们两个一人一天,交替着为您守夜。”
“我这绣梅馆几日也来不了一个人,守什么夜?日后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多着呢,不急着折腾这一时。听话,歇着去吧。”余香答对走了朵儿,自己也准备今日早些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过了今夜,她便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了。
余香躺在床上,和衣而眠,脑子里交叠出现着太子跟子欢的面容。世上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太子现今对自己的情分里,十中有七是因为孩子。那子欢对自己的关照呢?可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更好的利用自己吗?
天是闷热的,余香却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像是唯有如此,才能够博得一丝安全。宫中险恶,她知道自己现如今领会到的不过是千分之一。但她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她就一点险也冒不得。
她想着,若是自己早就知道怀了孩子,怕是她就不会非要孟存菲现在就死。那场赌压的太大了,不仅仅是前途未来,更是身家性命。况且,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杀人如麻的母亲,对人的死去没有一点感知。
她自己就不想要一个对于人情冷暖均冷漠的母亲,她想,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想要这样的人做娘的。
孩子生出来,无论男女,都取个小名叫“平安”吧,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这就是普天下做娘的人,全部的心愿吧。至于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能不能继承大统,都是后话,相比于他的平安,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呢?
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醒过来时便是被朵儿唤醒的,说是达公公传信来了,应当梳洗打扮,换上喜服,赶去正殿面见太子了。
“天都大亮了?”余香望了一眼照进屋子的阳光,心道自己这一觉睡的可真是长久,想必也是前两日真的折腾乏了。
“朵儿,喜服送过来了?你快把喜服拿过来给我瞧瞧。”昨日太子说这喜服她定然会喜欢,是他亲手画的图样,这么一想,她还真是期待万分。
朵儿应了一声,转过身将那沉重的喜服捧了过来,展开来给余香瞧。
这喜服的确是漂亮的,但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那腰间系绸带的位置,竟然绣了一条金红色的锦鲤,那摆尾的样式跟她给太子绣的那只荷包一模一样。太子想让自己看到的,应当就是它吧。
“如鱼得水,心想事成。”余香喃喃念着这锦鲤的含义,脑海中想起自己给太子绣荷包的样子,那时候他们的心里还没有这么深的隔阂吧。那锦鲤荷包的一针一线上,也满是信任吧。
“娘娘,您这是在说什么呢?”朵儿只听见了一堆吉利话,却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