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薇毕竟还是向着青墨,此时只道:“小姐既然是为了安府,那定有别的对策可想,为何要牺牲如此巨大,若是让老爷和百里知道了,那该如何是好?”
百里?
终于有人提到了这个名字。
青墨心口一颤,在这个南浦国,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百里。
若能得一人之心而终老,是千万人可望而不可及之事,百里做到了一心一意待她,捧在手里最宝贵的位置,青墨感激之至。
只可惜,世间最大的遗憾,便是他爱她,而她心中之人,却另有其人。
在与百里有婚约之时,竟与别人的男子在一起,这种行为连青墨自己都觉得不齿,可……她没有办法拒绝,对戚子风扬的感情,原来早已经不受控的翻滚而来。
如今想起来,青墨脸上还泛起一阵红晕。
+.++茗薇早已看出青墨的心思,以前只是盼望着她能从泥潭中爬出来,如今看来,恐怕只是越陷越深。
她除了和青墨同一阵营,尽力护她周全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从被庭祯带到安府来的那一日起,茗薇便暗暗发誓,这一生只为庭祯一家而活,从庭祯到青墨,便是她全部的信仰,衷心于此,绝无二心。
如此,茗薇只得叹口气,道:“既然小姐心里已有决定,那必定要想一个完全之策。”
青墨明白她的意思,如今的万全之策,恐怕只有解除婚约这一条了吧。
想到这些,青墨脑子里嗡嗡嗡疼的厉害,这是怎么了,青琏不在安府,也没有人会往她的茶水中下药,可为何今日的状态,就如同中毒了似的,昏昏沉沉毫无力气呢?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突然桌上一道阳光被挡住,随即一个声音响起,“妹妹。”
是青梅。
青墨回头看见她站在门口,很是欣喜,忙迎上去,“姐姐今日怎有空过来我这?”
她笑脸盈盈,发现今日的青梅也很不一样。
没有刻意装病,她似乎还打扮过一番,眉目清秀,打着胭脂的脸颊看上去神采奕奕。
看来安府的几个女儿都长得不错,青琏肤白青墨貌美,就连这个平常不起眼的青梅,认真打扮过后,也颇有几分大气。
青梅四处打量了一番,眼神在青墨那里定住,道:“许久未曾来妹妹房内坐过,也不知道妹妹是否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自己一个人的时日长了,又有些秘密藏在心里,性格难免有所变化,她也是不幸的,一次意外的瞥见,带来面目全非的人生。
青墨有些心疼,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巴不得你能多来坐坐,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她的眼神一亮,在流动的光照下婉转如水波,青梅接收到这个讯号,她今日过来的目的,又何尝不是有话要说呢。
青墨的厢房内尚且算得上安全,无人打扰说话也方便。
进了大堂,青梅便缓缓开口道:“上次对你说的秘密,妹妹可有深思过?”
她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可见这件事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青墨拉过她的手进屋坐下,道:“二姐,我已经想到对策,只是不知究竟可不可行,若是真有办法化解爹爹的危机,我一定扑汤蹈火去做。”
这就算是许下了承诺,在这个姐姐面前,一旦话说出口,青墨便再无回头之日。
这本是好事,青梅却眼泛泪光,紧紧抓住青墨的手,像抓一根救命稻草,“妹妹,你一定要记住,事关安府的生死存亡,必须小心再小心。”
她隐藏了那么久,不惜以放弃自己的人生为代价,可见有多慎重,若早有解决之法,青梅也不会隐忍那么多年。
如今被青墨撞见秘密,若是能安然解决,也算是了却青梅心底的一个大秘密,她不在乎自己的人生怎么样,只盼望着安府能安然无恙。
可私通卖国是一件大事,一旦被透露一点风声,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青梅不敢轻举妄动。
青墨何尝不清楚呢,她叹口气,看着面前这杯水中,有一只误闯的,正垂死挣扎的蚂蚁,它武动着四肢,却只是徒劳,渐渐没了力气,被淹没,这小小一杯水,在它面前是渡不过的汪洋大海。
青梅压低了声音,神秘道:“妹妹,这些话我只与你一人讲过,你千万要小心青泓,这件事不能让他知晓。”
青墨知道其中的重大,既是青梅不交代,她也会闭紧嘴巴,可青梅如此一说,反而勾起了青墨的好奇心。
她忍不住问:“青泓是大哥,为何不能让他知道?”
青墨抬眼,眼神中的那股杀气令人恐惧,“青泓眼里从来没有亲人只有安氏,他的目的只是想得到安氏的财产,无奈爹爹从来不信任他,并不打算将安府交到他手上,如此一来,青泓唯有寻找旁门左道去实现自己的宏图,若是爹爹的把柄被他抓到,恐怕他会假借大义灭亲的的名义,来获取自己的利益,毕竟若是爹爹出事,他便是安府唯一的男丁!”
此番话说的如此激烈,青墨震惊,没想到青梅已经把事情考虑的如此透彻,同时她也觉得害怕,安府内究竟还有多少明争暗斗,恐怕是躲不掉了。
“是,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小心,不过……”青墨也压低声音,朝青梅更靠近了一些,道,“若真的要做什么,恐怕还得姐姐帮忙。”
两人眼神一交换,有些事情便有了眉目。
青梅凝视着青墨,目光凝重,眼神中感慨万千,原来这个唯唯诺诺,被安粼光捧在手心上的小妹妹,现在已经长大成可以担当的模样了。
她的手从桌上放下,伸进衣服兜里,模索了好久拿出一个东西,递到青墨手中。
“这是安府仓库的钥匙,那间仓库里除了有安府最名贵的药材外,也藏着爹爹和天齐国交易的证据。”
青梅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到某些沉睡着的惊天动地,眼前有一层薄薄的雾气,琢磨不透。
钥匙铁质的触感很硬,带着青梅身上的暖意,落到青墨手心的那一刻,她身子一颤,觉得身上多了千金般的重量。
窗外风乍起,呼啸着像是要把世间万物都吞没。
最近的天异常的很,一秒一变,刚刚还有太阳,瞬间就能下起大雪,让人着实担忧,莫不是老天爷也在发泄它的怒气?
“这钥匙那么重要,爹爹必定随身携带,二姐是如何拿到的?”青墨疑惑。
青梅垂睫,眉头微皱,每每回忆起这些过去,就如同把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撒开,将鲜血淋漓的伤疤摆在他人眼前,有人心疼,却有人看热闹一般,再往伤口上捅上一刀,让人痛不欲生。
可尽管如此,青梅并没有打算有所隐瞒,还是缓缓开口道:“这钥匙是仿制的,当我刚发现这个秘密之时,曾天真的妄想着可以和爹爹明说,以此让他弃暗投明,谁料想,爹爹一气之下打了我一顿,不让我再查下去。”
她平静的说出这番话,收回目光,凝于眼前一点上,接着说,“当时年纪小,爹爹想着我什么都不懂,定是我娘教我的,他心生害怕,开始计划着要把我娘逐出安府!”
青梅的娘也是偏房,在安府并不得势,在安粼光的几房太太中,他最爱庭轩,荣华因自身心机深,也能分得一杯羹,至于其他几个,则死得死,被赶出安府的便流离失所,当下只有荣华一个人,享尽旁人的所有富贵。
若是青墨有这一段的记忆,此时起码可以安慰青梅一番,可她一无所知,好几次想开口,动了动嘴后也是徒劳。
青梅的声音很清晰,隐约听得到喉咙吐出字句时发出的嘶嘶声,拉扯着像是血痕,“从那以后,我开始装病避开众人目光,但从未放弃查明真相,而我的母亲,也暗中从爹爹身上拿到仓库的钥匙,做了这把仿制品,她不止一次只身闯入仓库,但均未寻到任何有用的证据,反而被爹爹抓住。”
这番平静的话语中藏着狂风暴雨的过去,青墨眼前展开一幅画卷,仿佛看见青梅的母亲站在风雨中,回头见到安粼光时脸上的惊恐和无助。
青墨眼睛渐渐睁大,急切着想听到接下来的故事。
而青梅的眼神却愈发坚定,“我娘很聪明,她借口说是想给病重的我寻良药,才无奈打开仓库大门,但是爹爹显然不信,当时虽然并未发作,但后来还是将我娘赶出了安府!”
这是咬牙切齿的一段回忆,青梅每每想起来心里那股火便会窜上来,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毁灭。
但毕竟隐忍了如此长一段时间,青梅的自制力出乎青墨的意料,她很快恢复平静,淡淡道:“往后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爹爹诬赖我娘在外头有了别的男人,一纸休书将她赶走,我娘已经无依无靠,很快饿死街头,直到今日,我都觉得对不起她,若不是我执意要查,她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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