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练武的时间有些久,他额头上挂着涔涔的汗珠,确有些累。
尤其是左腿,太久没有承受这般压力,现如今就连支撑他的身子都有些吃力。
戚子风扬看出他的异样,走了过去,道:“大哥的腿,还没有好转吗?”。
“没有。”千式离摇摇头,附身把右腿的裤脚卷起来,那干瘦的右腿便现在眼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再怎么医治,恐怕也是徒劳啊。”
说着这话,千式离脸上却没有一丝悲伤,反而显得及其洒月兑,大气的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
千式离天生带着残疾。
出生之时,右腿便无法直立,随着年纪的增长,身子已是大人的模样,可右腿却仍旧像个调皮的孩子,挑食的吸收不到营养,一直是这么一副干瘦的模样,一层皮包裹着骨头,没有肉,干瘪的像只难()堪的蚯蚓攀附在上头。
作为南浦国的大皇子,未来将接手江山的皇帝,这个缺陷显然太不堪,放在旁人身上,恐怕早已无法接受,光是百姓议论的口水,就能将人给淹死。
可是千式离却毫不在意。
他把这当作上天的馈赠,从不掩藏,大大方方将缺憾展现在世人面前,从而鼓励自己,既有缺陷,那便努力从别的地方弥补回来。
一晃十八年,千式离早已顶天立地,百毒不侵。
“二弟怎舍得回来?”千式离笑看他,“你以前一出宫便是数月,如今刚过十天便回来了,怎么,准备收心了?”
远处的宫女恰到好处的端着茶走过来,瓷杯放到石桌上磕出清脆的声响,戚子风扬摆弄着茶杯,盖子上被滚烫的茶水凝出一圈露珠,稍一摇晃便汇聚成水滴。
“大哥不消几日便会坐上太子之位,如此大喜的日子,我自然得回来祝贺啊。”
戚子风扬淡淡的说着,风轻缓吹起衣袂,倒钻进几分凉意。
千式离长舒一口气,抬手抹掉额头的汗珠,“皇子又如何,太子又如何,不过都是在这宫墙内,去担忧天下罢了。”
幽幽的,千式离的语气中似乎有万分的无奈,“若是可以,我倒宁愿出宫去,即便只是做个小小的县令,起码也可更接近民意,体察民情方能顺应人心。”
在千式离从小受到的教育中,向来是以天下苍生为重,他也的确有心系百姓之情。
只恨自己身在这宫闱内,离平民百姓太过遥远,纵使有浑身的抱负,也难以真正施展。
一番沉默中,千式离与戚子风扬同时将眼神转向前方,各怀心事。
深冬的日子最为难熬,那种从空气中钻出的寒意恨不得将人的呼吸也吞没,一张口吐出的热气能瞬间结成冰渣子。
这样的天气人也总犯懒。
青墨夜里明明很早就入睡了,第二日却还是依旧到日照三竿才醒来。
茗薇也没有叫醒她,这几日没有别的事可忙,她巴不得青墨能多休息休息。
既然不出门,也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打扮,青墨随意洗了把脸,走出房间。
外头的阳光已经有些亮,虽然气温还很低,看起码天气是晴朗明媚的。
院子里很热闹,一个巨大的画案居于正中。
百里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在画画,大概是担心被墨砚弄脏,他身着一身深色的长袍,乌发盘起,全是家常的装束,这倒是青墨从未见过的,看上去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茗薇站于一侧,研磨裁纸忙得不亦乐乎。
青墨驻足,盯着那方看了许久。
百里微微低头,后背却挺得很直,手臂有力挥舞着,将画画这一原本是安安静静的动作做的有几分洒月兑,在细碎的阳光照射下,荷尔蒙爆棚。
“小姐,你起来啦!”茗薇先发现了青墨,笑脸盈盈。
百里扭头,一眼看到青墨,方才还一本正经的脸瞬间笑得像个小孩,一路快步向她跑来。
刚想伸手,突然意识到自己手心已被墨沾上,他立即收回,往衣服两边蹭了蹭,道:“阿墨快来,给你看看我画的画。”
他那期盼的神情就像是幼儿园里的孩子迫切想要得到家长老师的认同一般。
说来也奇怪,这百里平日里是挺鬼机灵的一个人,这画风倒是截然不同。
笔触有力,气韵非凡,细节中透出一种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来。
青墨由衷的赞赏,“你画的真好,”话音刚落,又愣愣的问了一句,“可这画的是什么鸟?”
“青墨!”百里大叫一声,哭笑不得,直跺脚,“这不是鸟,这是雄鹰,你看它的翅膀,以朱红色点缀,更显壮丽,这分明是一只张翅高飞的雄鹰,哪里是什么鸟儿!”
他认真的模样倒真是有些急了。
青墨笑,“是是是,是雄鹰,展翅的雄鹰。”
比青墨声音更大的,是一旁茗薇的笑声,她实在没忍住,尽管及时捂住嘴,这笑声还是飘到了百里耳中。
百里更是又好气又好笑,“茗薇姐,你怎么也跟着阿墨一起嘲笑我呢!你们真讨厌!”
他这幅别扭的模样,将这院子里的气氛浸染的欢快无比,比那阳光还要明朗。
见大家脸上都挂着笑,百里故意佯装傲慢,道:“阿墨你将我的雄鹰比做了鸟儿,我伤心了,你得补偿我才行。”
青墨被他那炙热的目光看得有一丝不好意思,只得囫囵答应着,试图避开他的眼神,“是是是,你说便是。”
一阵温热传来,百里抓起青墨的手,将一直画笔交到她手中,道:“我画了一大早上,这画是有了,唯独缺了一幅题词,你也知道我向来学问不好,若是提的差了,倒成了笑柄,不如就让阿墨你帮我吧。”
题词?
青墨还在犹豫着,那画笔却以不容回绝的姿态捏在了手中,沉甸甸的极具分量。
她哪里会题词呀,肚子里哪点墨水早已经被这沧桑的世界给消磨干净了,这个时候更是脑子一片空白,别说写鹰了,连‘春眠不觉晓’的下一句都想不起来。
无奈的高压下总是能激发起人的无限潜能,青墨定定神,搜遍整个脑袋,突然灵光乍现。
“寄言燕雀莫相啅,自有云霄万里高。”
青墨口中吟着,大笔一挥,在整幅画的右侧写下这两句诗句。
真是万幸,青墨暗自庆幸,小时候总被逼着练字,从硬笔到软笔,皆自成一派。
当这两句诗跃然纸上,百里看得瞪圆了眼睛,半晌后才讷讷道:“阿墨,你好厉害呀。”
这句夸奖让青墨很是得意,挑挑眉,嘴角扬起的弧度成了个月牙。
不同于百里的欣赏与惊叹,一旁的茗薇诧异的盯着青墨转不动眼,这个三小姐好生奇怪,以前她向来不爱写字,为此挨了安粼光不少骂,唯一的爱好和擅长之处便是跳舞,可如今……她竟能挥洒出如此洒月兑的字迹来,何时性情大变到让人如此难以捉模的地步?
茗薇整个人已经疑惑的不知道思绪飘到了何处,隐约只觉得眼前有两个笑脸盈盈的人影,两人间连间隙中的空气都透着阳光的味道,这一幅画面着实美极了。
片刻的安宁总是在来不及尽情享受时便会被打破。
青墨再次抬起头时,看见的是一张带着微笑,却看不透的脸。
青梅不知何时站到了三人身边,气场温和却又显得拒人千里之外。
她盯着那副画看了看,发出感叹,“这雄鹰真是栩栩如生,乍一眼看上去跟活了似的。”
没等大家接话,她又抬起头继续道:“今日大家怎得如此好的兴致,早知这院内那么热闹,我应该早些出来才是。”
“姐姐才是好兴致呢,今日身子可有好些?”青墨同样笑意微然,这番话也是在替青梅做隐瞒,毕竟百里并不知晓青梅那些复杂之事。
“好多了,多谢妹妹关怀。”青梅回答道。
百里身上有一股子韧劲,是藏于骨子深处的,只有在一定的条件催化下,才能激起。
比如眼下,微风和煦,气氛融洽,青墨与青梅间更是表现出姐妹情深互相关怀,怎么看都是温馨的画面。
百里却偏偏背道而驰,冷着一张脸,并不给青梅好脸色看,尽管以他的身份,本该对这个二小姐礼貌相待才是。
青墨察觉到百里的不乐意,暗中用手肘碰碰他,递去一个眼神,算是提醒。
见到青墨的表情,百里眉宇间的不高兴一秒散开,他朝青梅看去,起码语气平和了些,“二小姐今日肯出来走动,又来到我们这里,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青墨抿了抿唇,憋住那嘴角的笑意,她最喜欢百里的,便是他这一份坦荡与大胆,口中所述皆是心中所想,从不虚伪待人。
青梅脸色明显一僵,但很快便恢复正常,从容道:“百里真是聪明,我确实找青墨妹妹有话要说。”
她的眼神转向青墨,饱含深意。
青墨心里一慌,不知为何,竟有些排斥与青梅的交流,总暗暗觉得事情超出自己的预期,控制不住。这让她觉得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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