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青墨连忙上前拉住安粼光,想要制止他,“你千万不能上这群人的当啊!”
事态愈发明显,这群人就是有目的而来,但安粼光竟然一步步朝着他们的陷阱中走去!
安粼光摆摆手,已下定决心,“公子,稍等我片刻。”
就在安府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安粼光转身回房,步伐稍显蹒跚,有几分老态。
青墨几乎是定在了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那三千两银票薄薄一层,却像是有千金般的重量,沉重的压在人心口上,喘不过气来。
安粼光将它交到贾锋手上后,反而如卸下一块大包袱,神色轻松起来。
达到目的,贾锋便不再纠缠,皮笑肉不笑道:“好的,既然安老爷如此守信用,那我朋友无辜死亡之事,便到此为止。”
他将银票在&}.{}手心拍了几下,脸上写满意犹未尽,似有话要讲。
良久,他摇摇头,“罢了,暂时先这样吧。”
召集那群人马,离开前,贾锋意味深长的瞟了青墨一眼,眼神中包含了千层含义。
青墨看不懂,只觉得身子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贾锋受贾铭恩惠颇多,对他的感情与感激,岂是这区区三千两能换的回的。
只不过,爱钱乃人之本性,能顺便捞上一笔,何乐而不为呢,只是,故事尚未结束,好戏,还在后头呢。
此刻,天光才刚亮起。
安粼光由荣华扶着,颤颤巍巍回房,荣华心痛安府损失的钱财,早没了力气与青墨计较。
青墨盯着安粼光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视线中,青墨猛地回过神来,朝着那个方向刚一迈步,却被后头的茗薇拉住。
茗薇一如既往的冷静,小声提醒一句,“小姐,事情太过蹊跷,咱们是否需要着手调查。”
调查,当然是要调查,一切莫名其妙的发生,仅凭一个布牌与药袋子便抓住安府的命脉,让安粼光也乖乖低头,实在是不对劲,就连那人是否是贾锋,也还未可知,必须要将事情弄清楚,以防后患。
可眼下的青墨真的无法将心分开,她最关心的,是安粼光的身体,以及,整个安府遭此重创后,将会落入何种境地中。
不过茗薇的阻拦,青墨仍旧决定去安粼光房中,与他好好聊聊。
安粼光坐在大堂正中,荣华为他泡上一壶茶,两人均未开口说话,此刻的沉默堪比水深火热的煎熬。
青墨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将外头的空气与屋内的窒息融合,适应这难捱的环境。
她抬手敲门,保持礼数,“爹爹,可否给我一些时间……”
“出去出去,老爷要休息了,休得打扰!”
荣华直接冲来,将青墨往外推搡着,她的语气中有一丝哽咽,奇怪的是,听来确是真心实意,似乎是当真心疼安粼光,而并非全是舍不得那钱财。
青墨瞥见荣华指头上那颗硕大的金戒指,深深一口叹气,好多话哽在喉咙,说不出来。
安粼光远远的看了青墨一眼,眉头渐渐舒展开,像是强迫自己变得云淡风轻,他先对荣华道:“你先下去吧,去收拾收拾细软,等我的吩咐。”
荣华与青墨同时一怔,原本囫囵的脑子霎时间清醒起来。
“收拾细软,老爷你不会是想变卖家产吧?”荣华几乎是喊出了声,听得到一阵轻微的回音飘过来。
“让你去你就去,少废话!”安粼光不愿解释,直接喝止。
荣华带着满腔疑虑与不满,终还是离开了这里,安粼光的命令,于她便是圣旨。
只是在离开前,她狠狠瞪了青墨一眼,将所有怨气,都转到青墨身上来。
青墨并不觉委屈,反而……真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那一瞬,她甚至在想,若当初自己没有穿越过来,而是让原本那个“青墨”继续她的人生,那么安府,是否能平平安安走完这一辈子呢?
若是……
可惜,没有如果。
房间内只剩下这父女二人,安粼光依旧慈祥,朝青墨招招手,“来,坐。”
这几步路,青墨走的无比沉重,坐下与安粼光目光平视时,无声的,湿了眼眶。
“爹爹……”刚一开口,青墨便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安粼光却笑着安慰道:“傻丫头,这事本就与你无关呀,我这辈子啊……做的亏心事太多,也许是老天爷也在惩罚我了吧。”
他长舒一口气,倒像是将心中那块大石头移开,不再有负担。
青墨知晓他所指何事,可眼下安府的困境,确是是她所造成,那份愧疚依旧无法消解。
安粼光手掌粗糙,常年来的辛劳化作满手茧子,他抬手拂过青墨头发时,隔着那一层发丝,青墨仍旧能感受到手掌中传来的沧桑。
那是一种令人心疼的沧桑。
过了好一会儿,安粼光突然变得慎重,语气略有几分强硬,严肃问道:“青墨,你老实告诉我,上一次你向我提起的那几味药,后来是否用其他方式寻齐了?”
他终于,还是问了这个,只是问的方式婉转,言辞中仅用了“上一次你向我提起”来描述他知晓此事,而并未提及“毒药”“害死人”“仇家讨债”这样尖锐的字眼。
“是,”青墨点点头,“我后来确实寻齐,交给了那个求助的朋友。”
安粼光也跟着点点头,又问:“那你可否告诉我,那朋友,是何人?”
这一刻,青墨的心像是遭遇数条分叉口,犹豫着,纠结着,该去向何方。
是告诉安粼光真相,让他知晓自己与戚子风扬的关系,还是继续保守秘密,胡乱编一个谎言蒙混过关。
每一种选择背后可能都将是一场风浪。
没有最好的一条路可走,青墨抿了抿唇,半真半假道:“那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很知心,很懂我……也曾帮过我的忙,这一次开口,我只能尽力。”
显然这答案并未让安粼光满意,他继续问:“是男是女?”
“……男的……”
短短两个字,青墨说的异常艰难,一股气息冲破牙齿,仿佛是从远处飘荡而来的声音。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安粼光听到这两字后却显得无比欣慰,嘴角微微上扬,“那就好,那就好……”
青墨疑惑,不懂他究竟是何用意。
这温和的情绪只维持了不到半秒,安粼光再次变得严肃,盯着青墨的眼中,无比慎重,“若是有机会,你便跟随他而去吧,我相信,这人,定能保你周全。”
不像是开玩笑,安粼光脸上的表情确实是严肃的。
青墨一惊,瞪大了眼睛,甚至是有几分惊惶,“爹爹,何出此言,我与那人……仅是普通朋友而已!”
她连忙辩解,即便是有一些心虚。
安粼光看她,微皱的眉头下,像是下定决心,“我知道你与百里从小便交好,他也是个聪明体贴的孩子,我已经尽力撮合你们二人,可偏偏天公不作美啊,一拖再拖到了眼下,恐怕是在没了机会……”
最后一句,说的很轻,安粼光的眼神偏向了门口,几秒的放空后,再次严肃,“百里毕竟从小长于安府,若是你嫁于他,实则仍旧未月兑离于安府的联系,仍在危险范围内,只有将你托付给他人,我才能放心啊。”
这是什么意思,青墨彻底糊涂,为何听来如同诀别之语,安粼光究竟想做何事?
“爹爹……我不懂。”青墨迫切的想要一个解释。
安粼光眼神深邃,并未打算解释。
这世上有很多事,本就是无法说得清道得明的。
“咱们收拾东西,搬家。”
这几个字说的掷地有声不容反驳,却也彻底将青墨拉入迷惑的黑洞中。
安粼光此刻无比平静,只是眼神中如浩海波浪,若能安然渡河,便一路风平浪静,若不能,则随时可能将小船打翻。
那三千两,正是安粼光与天齐国交易中得来的首笔财富。
他一直存着,暂时未想过将其用出去。
合作一日未尽,便存在风险,这银票一旦用出,谁能料到会发生何事。
若是太过冒险,安粼光自然懂得谨慎行事。
只是今日,实在被逼到绝境上,不得不出手。
他隐隐觉得,恐怕会坏事,前几次的交易中已有些险恶,似乎南浦国有官吏已在着手调查此事,天齐国那边又迟迟不肯最终表态,安府被夹于其中,是随时可能被毁灭的棋子。
安粼光怎会不懂其中的门道,其实他早已做好撤退的准备,这一次贾锋之事,与其说是一个导火索,倒不如说,是他等待已久的一个台阶。
而青墨呢,则白白背上这个悔恨自责的心理包袱,永远放不下。
安粼光已从天齐国那里得到五千两,就是昨日碰面之时,安粼光硬着头皮开口索求的。
那边应该也有所觉察了吧,当真是不能再耽搁了。
如今还剩两千两,加上安府原有的家产,撑过这段时日应该不成问题。
躲得越远越好,离开这是非地,是当下安粼光最着急之事,一刻也不能耽搁。
越快越好,提早一天,便能多一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