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还是惦记着青琏,如今漠城只剩她们二人,本就该互相照料。
茗薇安慰道:“小姐大可放心,那大伯与安氏沾点亲,定会对大小姐好的。”
说到此,她又一笑,“小姐,这林家小姐可真是随和,没有一丝大小姐的高贵冷漠,看上去是个极好相处之人呢。”
“是啊,”青墨点点头,回想起方才与慕希相谈甚欢的场面,笑出了声,“能在如此危难的时刻,交到这个好友,也算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吧。”
眼前这一切,看上去顺遂的仿佛安氏四散各城是一件好事。
殊不知,那些艰难险恶,还在后头微笑着等你撞进它的怀抱中去。
已是房门紧锁的安府大宅,从来不缺少好奇之人前来一探究竟,更别提那些有心人。
三千两不是个小数目,却也算不得一劳永逸,更何况,贾锋要的不仅仅如此,他要取安府所有人的性命,为贾铭陪葬!
尽管知晓不到两日便又去安府找茬,极易引起怀疑,若是真的打草惊蛇,给安府搬救兵的时机,那事情可能会对自己很不利。
更何况,安府还有戚子风扬这个大靠山,有他在,贾锋甚至不能对青墨下手,这是他心中一个最大的疙瘩。
但仇恨满怀,贾锋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几近癫狂之态,他一刻停不下来,再次前往安府,去搅得安府不得安宁。
穿过热闹的集市后便是安府大宅的大门,上头那个印着“安府”二字的牌匾依旧熠熠生辉。
昨夜下过大雨,将门前洗刷的如同特地打扫过一般,就连青石板阶梯也透着乌青色的暗光。
一切如常。
比往日更恢宏。
只是有些奇怪,今日的安府为何如此冷冷清?
与外头集市上的热闹形成天壤之别。
贾锋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才发觉那大门是紧闭的,上头一个拳头大小的铁锁牢牢将整座屋子封锁着,像有魔力似的,排斥一切外来者。
贾锋愣在那里很久,安府竟没有人?
这怎么可能,即便主人有事外出,管家与丫鬟也不可能一人不留。
出事了!
贾锋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神色慌张起来,他四下张望,未确定眼前场景是安全之前,他也不敢硬闯,谁知道里头是不是暗藏埋伏呢。
最终,贾锋的眼神停留在墙根一脚。
多亏昨夜那场大雨,将这里的一切吹打的干净利落,没有半分灰尘,贾锋才能看到墙根处的异样。
那砖块上的青苔早已被冲刷干净,有三块砖石凸起,上头一条细长的划痕清晰可辨。
贾锋快步走去,蹲下与其视线齐平。
若眼神之见只是猜测,那么这触感便能确定下来,那是一条人为的,时间并不算长的记号。
绵延三块砖石,细长弯曲,像是用簪子尖利一头划下,指月复触及时,甚至耳旁能再现那锋利刺耳的划痕之音,最末端,有一个很小的三角符号。
果真是暗号!
一个躲在墙根里的路标!
贾锋精神为之一振,他朝伸手一个招手,示意手下可以开始行动。
七八个武功高强之人齐齐朝铁门撞去,任凭那锁头多么牢固,也存活不过半秒。
贾锋并未跟在后头一起进府,事到如今,他已有十分的把握,确定这安府已是一座空城,自己再进入也无意义,可他不知里头是否有暗器,若是掉进陷阱中,岂不得不偿失。
再有,他对这路标有了极大的兴趣,正认真顺着箭头的指向朝前寻去。
约莫几百公尺便会有一个,只是这记号越来越浅,远处的几乎快要辨别不明。
但贾锋心中暗暗有数,最后一个箭头,指向的是出城的方向。
“老大!里头空无一人,所有房间均搜过一次,贵重物品全被带走了,什么都没剩下!”
一个手下来报,面色焦灼,他倒无所谓安府有没有人在,只是本以为跟着贾锋做成这件事后能分得不少银子,哪知今日目睹已是空无一物的安府,他当然心疼,忿忿着本该自己得到的财产都被转移,那自己如此卖力又是为何!
那一刻,贾锋心中突然一阵惊慌。
像是丢了方向。
安府逃了,逃了,自己终究还是打草惊蛇,没能彻底实施自己的复仇大计。
可是,那箭头是何人所为,有谁即知晓安府众人的去处,又会将其透露出来呢?
贾锋陷入迷茫,分不清这究竟是帮手,还是一出反间计。
那安府大宅依旧立在那里,不动分毫,如今看来却像是蒙上一层雾气,如临仙境,妖孽横行。
贾锋打了个冷颤,缩缩脖子,道:“走吧,改日再来。”
收兵打道回府,今日这一趟分毫无收,反倒让贾锋乱了阵脚。
许是老天爷也不肯帮忙,竟让他与一个重要消息擦肩而过。
倘若方才贾锋能再大胆些,或是再细心些,亲自进入安府查看,或许就能发觉里头的异样。
除了空无一人的厢房外,还有一扇同样是紧闭的房门。
药材房。
尽管房门上的锁比大门处还要略牢固几分,可也并非无法打开。
若贾锋硬闯,便能得到比钱财更有效的财富,那里是安府家业的命脉,安粼光并未带走,他想给青墨留一丝生机,若安府能度过这一劫,青墨可执钥匙回来,将它打开。
一切,都因分毫之差,便失之千里。
晴空万里,远处的天与海融为一色,绵长悠远。
青墨吃过早餐后,来到所住房间后院的小树林中,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知为何,今日一大早她便觉得不太舒服,胸口一直很是沉闷,堵着一口气,隐约觉得似有大事即将发生。
她担心这份不安是否与安粼光有关。
安粼光与百里两路人马已从漠城离开,整整两天音讯全无,就连林老爷发动人脉去打探消息也并未得到有效信息。
如此一来,青墨当真有些慌。
顺着树林回房,昨夜的露水浮在脚下的草丛上,青墨裤脚已被沾湿,那股凉意令她脑袋突然清明。
哪里来得及瞻前顾后,今日还有更重要之事要去做。
她要去找高邑,让他联系戚子风扬,以求能帮助安府走过这一劫难。
绕着后院行至房前,路过慕希门前时,青墨停住脚步。
房门大开,里头漫出的香气很是沁人心脾,慕希就在里边,坐在桌前不知在看何物,眉头紧皱着像是遇到难题般。
青墨眯起眼睛,看着屋顶天窗上一缕阳光顺着慕希的头顶倾覆而下,将她整个人笼罩进一团金色光环中,耀眼夺目,美的令人移不开眼。
茗薇一直在青墨身边尽心尽力,青墨无数秘密只有茗薇知晓,可无论二人有多亲密,始终是主与仆的关系,茗薇将自己的身份摆放至最低,不敢僭越。
而青梅与青琏从未真正与青墨交心,更谈不上亲情真意。
直至今日,没有来由的,青墨将慕希视作挚友,有满腔话语,想说给她听。
也许二人心有感应,正当青墨在慕希房前驻足之时,慕希也抬头。
原本迷蒙的眼神在见到门口的青墨后,一秒变得热情,她立即起身,小跑出去拉住青墨,道:“姐姐是来找我的吗?”。
青墨只有微笑,点点头。
慕希愈发激动起来,这漫漫人生从来只有她一人孤独而过,喜怒哀乐全压在心头,如今能有一倾诉衷肠之人,对她而言是多大的福报啊。
她将青墨拉至屋内坐下,命丫鬟泡了一壶好茶,脸上的喜气遮不住,“姐姐可还习惯这里的生活?若是吃的住的有何不适,定要告诉我,就把这当作自己家一般看待。”
“你与林老爷照顾的已是万般周全,我只有满满的感激,没有任何不适。”
说着,青墨的目光停留在桌上一本小册子上,正是方才另慕希皱眉的东西。
上头密密麻麻书写着一排排数字,青墨看得有些晕,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慕希原本还欣喜的表情,在扭头看到那本小册子时,霎时间变得颓了下来,有气无力道:“这是帐薄,林家近几月帐薄的覆刻本,爹爹让我跟着账房先生学习如何做账,如何管理家业。”
做账?管理家业?
青墨好生疑惑,认真盯着慕希看了好一会儿,为何这林老爷如此奇葩,竟让自己的女儿学习这男孩才做之事,难道在这个朝代的人眼中,女生不应该学女红,学诗词吗?
不对,慕希也并非只学男儿之事,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也写的一手好字,这女子,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
那林老爷究竟为何有如此高的标准,难不成要将慕希培养成全才吗?
见青墨眼神迷蒙,慕希莞尔一笑,将那帐薄合起,给青墨斟满一杯茶,道:“爹爹总说,女子生于这世上,就该有面面俱到,既温柔可人让男人为之着迷,又能扛起家事为男人分担纷扰,所以啊,这算账啊管理家业啊,都得一并学习。”
说这话时,慕希脸上并未有何不满之意,翻到有一种引以为傲的自豪感。
即便辛苦,她仍然很骄傲。
是啊,如此优秀的女孩子,是有资本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