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的额头已渗出汗珠,她大口喘着气,双手杵在桌上,抿着嘴休息了好一阵之后,终于冷静下来,她朝千式离投去道歉的目光,道,“殿下,太医昨日来把过脉,说我的身子仍有些虚,最好能再休养几日……殿下,你的身子要紧,千万不可被我给传染了去……”
话还未说完,千式离脸色已开始变得不高兴。
终于来到这茵萃殿,红烛摇曳熏香迷人,一切都已就绪,青墨竟然把自己往外头赶。
这让千式离如何能接受。
“青墨!”千式离又靠近了些,完全不介意青墨口中的病状,反倒张开怀抱想要拥抱她,“上一次你答应过我,只有我们二人在的场合,不必太过拘束,什么大皇子,什么殿下,你难道非要与我隔开这距离吗?我早已问过太医,他说你的病并无大碍,只需继续调养即可……”
话已至此,青墨还能如何。
她站在原地,深深吸一口气,那令人心颤的香气实在太过浓郁,围绕在她身体四周,像个张牙舞爪的恶魔,死死抓住她的心。
不知是否是如霜点燃的那熏香起了作用,此刻的千式离实在等不及,拉着青墨便不再放手。
青墨却是心如死灰。
当那床前的帘帐降下,殿内的气氛逐渐升温至最高点。
千式离的吻缓缓落下,在青墨脸颊游走。
他热情如火,青墨勉强回应。
屋外那香气似乎停留在某地,不停发酵,成燎原之势。
青墨闭上眼,双手环上千式离的后背,感受着他在耳边的气息。
夜风渐起,本是银亮的月色,此刻被云彩遮住,只有远方有星点的光投影在地上,明明暗暗。
戚子风扬正站在茵萃殿外。
在屋后的阴影中,人影埋在看不见的角落,低袖握拳,地面上反射的月光中映出那屋檐的尖锐,似恶魔扑面。
为何要来。
戚子风扬此刻在心中问过自己千次万次,为何要来。
为何要出现在这里,为何要在这一墙之隔的地方感受着青墨与千式离的缠绵,为何要让自己如此痛心。
他不敢去想这时的屋内是怎样一番景象。
青墨是否心甘情愿,是否真心接纳千式离。
她是排斥,亦或是享受着恩爱时光。
戚子风扬闭上眼,胸口起伏着,右手扬起一挥,那剑气如光般炸裂,在夜色中卷起万段尘埃。
“啊!”
他对天大喊,握剑的手从手臂旁擦过,一条血痕立显,这剑如此锋利,历来削铁如泥,在这皮肉之躯上划过便是皮开肉绽,可此刻的戚子风扬却察觉不到疼痛。
留下的血迹快速凝固,成一道难堪的疤痕覆盖在手臂上,那伤口却未愈合,新的血液流出,一层层,包裹着所有悲痛欲绝。
烛火更旺,千式离用尽所有的心去疼爱青墨,在她这里,千式离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畅快,聚集依旧的愁与怨,全数消解。
在登上顶峰那一刻,青墨闭眼,一颗泪顺着脸颊而落,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圈水珠。
千式离一刻也不愿放开青墨,将其拥在自己怀中,一个个温柔的吻落下,舍不得入睡。
青墨万众思绪在心头涌现,面无表情毫不回应。
若是千式离想的再多一些,便会发现此刻青墨的异样,可他哪里还有心去想别的事,光是这个满怀的拥抱,已足以让人心醉。
不知多去了多久,千式离总算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的呼吸声就在青墨耳边,温热的映在颈上,青墨想扭头,无奈被他的手臂紧紧搂住,实在动弹不得。
青墨身子僵硬,拼命扭动着身子,终于从千式离怀抱中逃月兑。
千式离翻个身继续熟睡,丝毫没有察觉青墨已缓缓起身。
大堂正中的烛光仍旧亮着,耳边寂静一片,那烛火燃烧的嘶嘶声无比清晰。
青墨坐在床边待了很久,沉默很久。
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千式离,他仍旧熟睡着,眉眼间还是微笑的模样。
青墨深深叹了口气,尽管心中有愧,尽管觉得对不起千式离,她仍旧站了起来,抬手掀起帘帐,走了出去。
外头有些凉,但青墨已无知觉,随意套了个外套,只觉得手指有些僵硬,却已感觉不出那是否意外着寒冷。
夜已经深了,就连巡逻的侍卫也早已经离开。
茵萃殿外头寂静一片。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青墨只是寻着那香气朝外走。
一步一步,渐渐靠近。
一片黑暗中,青墨和衣而立,站在那里。
几步之外,站着另一个人。
“青墨。”
戚子风扬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哑,耳边的风吹的树叶沙沙直响,仿佛把这两个字一并吞了去。
青墨冷笑,语气比这冬夜里的风还要冷,“你现在,应该叫我皇嫂。”
如此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如同一双有力的手,把戚子风扬的心一点点撕开,直到鲜血淋漓。
“在我心里,你的身份,永远只能是我的女人,无其他。”
戚子风扬强打起精神,握剑的手已经有些颤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墨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笑得大衣的一角从肩上滑落。
她侧目,眼睛的光像一团烈火,“戚子风扬,你上下嘴唇一碰说的真轻巧,我是你的女人,所以任凭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一句要我,我就得乖乖走到你的身边,当你不要了,你就能随随便便把我送上别的男人的床!戚子风扬,做你的女人,真是世间第一大幸事!”
青墨身子发抖,大口大口喘着气,有些站不稳。
戚子风扬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万箭齐齐穿过一般,疼痛难忍。
“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
“我知道!”青墨打断了他的话,“你只是为了你的江山而已,你放心,既然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没有打算再指望着什么,你要的,我会帮你争取到。”
又是一声冷笑,青墨已经恢复平静,再多的都经历了,还有什么可怕?
“好了,我得回去了,皇子妃侍寝的第一夜就往外跑,要是被人撞见,那我真是百口莫辩。”
风又大了些,吹在脸上有种刀刮般的疼痛感。
那些眼泪,早已经被吹干了吧。
青墨的脚步坚定,那么义无反顾。
戚子风扬没有回头,直到脚步声已经消失不见,他还站在那里。
不敢回头啊,他知道,若是看到青墨孤单的背影,他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
今天这样的局面,是非常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而前功尽弃。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戚子风扬安慰自己,也更加坚定目标。
从漆黑的门外走进亮着烛光的屋内,青墨的眼睛一时间不太适应,站在门口搜寻了好久,才辨明方向。
她没有直接走回寝殿,而是去了另一间屋子。
那里头放满了她的衣服与日常用品,她走到一个箱子前,打开后,拿起最上头那块银白丝布。
苏公公送来的那块丝布。
青墨本无比鄙视这样的行为,就在刚刚那一刻,她却改变了主意。
这一块丝布,若是能好好利用,指不定会成为自己登峰路上的助力。
青墨将丝布拿在手中,盯着上头纵横的脉络,愣愣的出了神,眼神愈发的坚定起来。
当她慢慢走回寝殿时,心境已平和不少。
千式离仍睡得很熟,面朝里头,倒给了青墨很好的机会。
青墨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那是头上最后一根簪子,简单到毫无装饰,仅用作固定头发之用。
那簪子被取下,一头长发顺势散下,遮住青墨半张脸颊。
青墨握住簪子,毫不犹豫的朝着左手食指指尖扎去,动作迅速果断,没有一丝痛感,指尖渗出血迹来。
手指向下,将这血迹抹在丝布正中,猩红一片,在烛火的映照下愈发刺眼。
她有些慌神,跌坐在椅子上,许久后才缓过神来。
春宵苦短,青墨的这一夜却过得无比漫长,她几乎一刻未合眼,眼睁睁的看着窗外的天渐渐亮起。
千式离要上早朝,早早的便要梳洗用膳,毫无疑问,这一切都需要她这个皇子妃来做。
也好,青墨本就不愿再在床上躺着,能离开,也是幸运的。
如霜与茗薇早已经准备好一切,在大堂等着。
青墨刚从里头出来,如霜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满脸皆是期待的表情,“娘娘,昨夜可好?”
她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青墨愈发觉得累,累的不想再言语。
始终是茗薇最了解她,立马递给她一杯热水,道:“小姐,今日大皇子殿下要上早朝,你也累了,这里交给我与如霜吧。”
“是是是,娘娘放心,交给我们,一定没问题。”如霜等不到青墨开口,抢先便道。
三人说着话的间隙,千式离也从里头走了出来。
如霜太过机灵,以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立马走到千式离身边,将已浸湿的手帕递给他,恭敬道,“大皇子殿下,让奴婢来伺候你梳洗吧。”
千式离愣了一下,将目光投向青墨。
二人目光相视,青墨苦笑一声。
千式离明白过来,便不再拒绝,让如霜为自己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