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说话,既不否定,也不主动点头应允。
这状况让皇后一愣,完全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
心中暗想,这群皇子妃,恐怕真不那么容易控制,就连那个看似听话的慕希,骨子里也不知是多么倔强之人,不好对付。
唯有许良娣,可做臂膀。
这世间之人,只要有利可图,便能收为己用,许良娣目的明显,也正中皇后下怀。
皇后能给她想要的名分,她能为皇后稳固皇位,这便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交易。
沉默两秒后,四人同时起身朝皇后行礼,齐声道,“遵从皇后娘娘安排。”
听得这话,皇后点点头,“等明日我问过皇上后,会通知你们各宫的丫鬟,便可准备下去了。”
距离三月确实没有几日,若是当真要去凝露山,这时间实在太过匆忙,压根不够准备些什么。
青墨隐约有些担忧,这种未知的旅程分明就是一种冒险,一种明知送死却不得不踏上绝路的冒险。
与她同时露出忧虑神情的,还有慕希。
此时各怀心事,也再无闲心去在意身侧之人是何种状态。
青墨已尽可能将自身情绪保持平和,起码表面看来并无异样。
殊不知旁边的慕希竟毫不避讳的表达起自己来。
她起身屈膝行礼,朝着皇后说到,“皇后娘娘,能与皇上一同出行是好事,可若我与姐妹们四人都要去,必定需要带上各自的贴身丫鬟,再加上不可缺的侍卫,一来一去少说也得比往年多增加二三十人,那么多张嘴,便是上万两真金白银的耗费,如今南浦国虽仍风调雨顺民生安居,可边疆战事始终未能彻底平息,处处皆是需要用钱之地,皇上对后宫历来不薄,吃喝用度上从未苛刻,但皇后娘娘也知这其中的开销有多大,从半年起,这后宫便开始节俭,控制花费,我不久前查过账目,收效不小,好不容易刚有了成色,突然间又将在狩猎一事上花费如此多,且不说别宫的娘娘可会有异议,光是这笔真金白银,也着实令人心疼呀!”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却也着实让青墨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敢如此直接顶撞皇后旨意之人,恐怕慕希是破天荒头一个。
气氛猛地僵持不下。
皇后并未接话,甚至眼神没有看慕希一眼,而是无比自若的抬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
众人皆屏息。
就连狄芙也有几分不知所措。
慕希从成为千式离正妃那一日起,便被强制着学习无数后宫管理之法,她也不愿呀,可这高贵的身份背后必定带着重不可挡的压力。
不得不承受它的重量。
慕希聪颖底子好,上到交际礼数,下到日常账目,在别人眼中无比繁琐之事,在她这里不出两日便能全数理清。
自然也就深得长辈之心。
虽说太后那边仅与其交谈过一次,却也是对这孙媳妇欣赏得很。
皇后原本也喜欢她的稳重,可今日这一番话,不免得让皇后心中不悦,以前那份喜爱,恐怕也在随风飘走,再不复存在。
当事人不说话,旁人也难为其辩解什么。
青墨心中自然是焦急的,却也只能通过眼神朝慕希投去提醒的目光。
偏偏慕希并未发觉,眼神仍旧停留在皇后那里,与青墨再无交流。
“那依你看,为了节省后宫开支,你们四人不应一同前往?”皇后欠欠身,面带微笑。
若是慕希回答“是”,那用不了多久,许良娣便会将她生吞活剥。
千式离到凌秋园的时日屈指可数,除了慕希与青墨外,眼中再无旁人。
这一次的狩猎之行,与许良娣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能接近千式离的时机。
就在方才听到消息后那短短数秒,许良娣脑海中早已勾画出无数画面来,只等付诸行动。
若是当真会被慕希这番话给搅黄,那这仇恨,也将不共戴天!
幸好,慕希了解这其中的分寸,并未将自己彻底放入危险的漩涡之中。
她再次行礼,这一次的语气更加恭敬了几分,“皇后娘娘,您如此为我们着想,我若不领情,那该是多么不自量力,”她顿了顿,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能否请姐妹们只带上贴身丫鬟照顾日常,其余人等可不去的便也无需跟随,能省一点也是好的。”
语气平和了不少,似在请求,终是将自己放于卑微的位置上。
本就该如此。
“你这提议是好的,能为整个南浦着想,实属不易,是啊,后宫开支过大这一问题时常困扰着我,能眼见着你们这群孩子如此用心良苦,我倒也能放心不少,看来式离对你称赞有加也是有原因的,你担得起正妃这一头衔,我很是欣慰。”
听不出真心与否,但这番赞赏也短暂的让人松了口气。
尤其是青墨,她终于可放下心来,无需担忧慕希与皇后是否会正面为敌。
话已到此,这趟狩猎之旅便算是定了下来。
带多少人前往于青墨来讲并无差别,反正无论如何,茗薇一定得在自己身边,至于其他人,倒显得并不重要。
可这对许良娣来讲同样是难忍的要求。
从小生于富裕家庭,去哪儿皆是十余人跟随伺候,哪里受过半点气,进宫数日已忍受太多以往不曾忍受过的罪,如今竟连出门在外也必须节俭自律,于她而言当真是不可忍耐之事。
但即便她并不顾虑慕希,也不得不给皇后面子,明着无法抗争,暗中当然得发泄心中之愤。
旁人惹不得,只能对沁良娣这一软柿子下手。
许良娣眼轱辘一转,立马有了主意。
她起身,抓住这一空档朝着皇后一笑,道:“皇后娘娘,沁妹妹今日来晚了,是不是该罚呀!”
一种调皮的语气说来,让人无法拒绝。
突然被点名,沁良娣一愣,毫无预兆的被皇后盯住,她慌忙着低下头来,却又觉自己这番举动很是不敬,便又再度抬头,与皇后眼神相对之时,心中的慌张更是无处躲藏。
皇后嘴角的扬起的弧度颇有几分嘲笑的意外,可口中的话却仍旧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沁良娣身子不适,来得晚也属事出有因,许良娣你这话可有几分为难人呀!”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话中深意是给了许良娣话头,好让其将这一话题延续下去。
有了皇后的撑腰,许良娣便也昂头挺胸起来,“不论怎样,迟到的过错该罚还是得罚!咱们沁妹妹多才多艺,不如就罚她给皇后娘娘跳一支舞怎么样?”
说罢,她看向沁良娣,道,“妹妹,这一惩罚如何?”
沁良娣还能如何回答,虽知这是个陷阱,可也无法反驳。
毕竟这若是算作惩罚,当成了她自己占尽便宜出尽风头。
这许良娣当真是心狠手辣啊!
沁良娣从不以邪恶之心揣度她人,即便是在如此状况下,也拼命安慰自己说,许良娣的确是为自己着想,的确是为缓解自己迟到之过错,方用此招。
她定了定神,却仍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想扭头看看身边人,以示求助,动了动才发现身子早已僵硬,极度的紧张状况下,连发声也变得困难,更何况是跳舞呢。
上一次遭遇类似场景实在轩雅阁的那一个夜晚,幸得天绍齐及时解围,才将她从不知所措中解救出来。
可是今日,在这承乾宫中,指望不上别人,只能自救。
两个时辰前刚与天绍齐见过面,此刻却恰似分别很久,有几分恍惚。
他是断不会再出现了吧。
沁良娣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许妹妹就别拿沁妹妹寻开心了,明知她身子不适,怎好跳舞呢。”
青墨毫无预兆的在此刻开口,笑得迷人,如春风拂来。
即便她自己也恶心如此虚假的笑意。
她缓缓起身走向许良娣,在她身侧站定,挽起她的手,亲切说到,“若是妹妹想看舞助兴,不如让我来吧,别的事或许难以达成,跳舞也算是我的强项,妹妹给我这个机会可好?”
眉眼楚楚,青墨这番姿态让人无法拒绝。
许良娣扭头看她,同样笑意动人,“姐姐这是在嘲笑妹妹的身姿笨拙吗?那一日姐姐一舞如仙女临世,让在场众人都大开眼界,既羡慕又嫉妒,”她突然的撒起娇来,由方才的被青墨挽住,到此刻主动挽起青墨,身子几乎靠在青墨手臂上,“姐姐,你就放过我们吧,一而再再而三的令我们自愧不如,那可真是要了妹妹的命啊!总该给妹妹一点展示的机会吧,我听说沁妹妹也是舞技超群,反正今日到这承乾宫来,也是与皇后娘娘闲话家常,能有人跳舞助兴,不是极好的吗?”。
再将矛头指向沁良娣。
五个女人聚集到一个屋子里,果然不会有好事发生。
明争暗斗只是个开场,更多的黑暗,还在后头。
把青墨的话挡了回去,沁良娣今日是当真逃不掉。
其实事已至此,在这承乾宫舞一曲倒也不是难事,总比那一日当着皇上的面跳舞要自在的多。
只是今日实在特殊……手臂上的伤扔在作痛,尚能勉强撑住坐在这里,可若想跳舞,恐怕实在是困难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