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舞午睡起来后。
春梅便进来回禀:“许夫人身边的丁香过来说明儿正午在院子里设了小宴,请诸位新到的秀女的用膳,请夫人也过去。”
荣华正从盒子里拿出还冒着冷气的酸女乃,浇上鲜红的玫瑰卤,端到她面前。
她接过,见食盒里还有些其他的,对荣华说:“别伺候了,这酸女乃正新鲜,最解暑了。
给云姐儿和福嬷嬷各端一碗去,剩下的你和春梅分着吃。”荣华和春梅一通谢过了她的赏。
后面大扇子的菀青和菀红只能看着,咽了咽口水。
她吃了一口酸女乃,想了想才说:“金孺人她们也去?”
春梅知道她在担心在宴会上难堪,便说:“金孺人和王孺人都去,主子不想去回了便是!”
她还在细思。荣华一贯知道解舞的性子,这会子不想去了明日一定后悔,主子可不是会怕那些女人的人,自来也不是胆小的性子。
便跟腔:“不如这样,去不去明日再回。到时候不想去,便说身子不爽,许夫人也不敢怎样的!这早早的回了不去,倒是显得主子没度量了。”
春梅这才觉得自己冒失了,跟着说:“荣华姐姐说的极是。”
嘴巴里满是玫瑰味儿的酸甜,凉丝丝的,起床的燥气也都顺了,说好。
丁香还在应新堂一间茶房里等消息。她是掐着顾解舞午睡的点儿来的,她一个许夫人手下的丫鬟一直被晾着那可不是什么好看的事。
不多时,春梅便回茶房。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手里提着小食盒,里面是刚才从大食盒里拿的冰镇酸女乃。
顾解舞常赏下人们吃食,便拿了许多小食盒放着,王府里没端盘点心顶着太阳走的规矩,让贵人看了不雅。
丁香见着食盒外面渗着汽水,便晓得里面是冰镇的东西,心道顾夫人真是好手段,这暑热的天气能够拿这些来赏赐下人。
方见她是有多炙手可热了。
自家夫人要拿捏她,只怕不能。
春梅对着她说道:“姐姐一路劳累,这盒子里是冰镇酸女乃,吃些解解暑气。”
说着伸手瞧这客套话说的。她要是真吃了,回去许夫人能吃了她。
她没接着,只说:“赶着回去回夫人的话哩!顾夫人怎么说,明日来不来?”春梅听她说这话就不好听,后院那么多主子,偏生只问她们主子去不去,不是明摆着“看你敢不敢来”的意思。
“自然是要去的。听说新到的秀女主子们一个个长得跟花儿似的,我们主子替王爷着急呢,恨不得今儿就去韵梅园看看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丁香被她这么阴阳怪气的一酸,脸上有些发臊,说了句晓得了就起身去了。
春梅给她吃了个软钉子,心里高兴,这酸女乃吃起来也特别的凉爽。
三五下吃完,用茶水清了口,又去了上房外面伺候。
刚碰见给云姐儿和福嬷嬷送完东西回来的夏蝉和秋水。
夏蝉上前跟春梅说:“云娘子说等会来给主子请安。”
春梅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说:“你们两个回屋子去洗个澡换身衣裳,这才来回一趟,衣服都湿了。”
夏蝉和秋水应下,临走前再次叮嘱守在耳房的下丫鬟玄素,让她别睡了过去。
耳房狭小闷热,玄素又是爱出汗的年纪,坐了小半个时辰脸上能看见盐粒了。
夏蝉对她说她们洗完澡换完衣裳就来换她,玄素这才露出松一口气的神情。
她不敢偷懒,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就怕荣华或是春梅唤她她晕乎乎的没听见。
心想只要再忍一会儿就好,回屋子里洗个冷水澡,再好好的睡一觉。
玄素和怀素一样,都是跟着荣华她们寅正(4点)起床,到现在都快五个时辰没合眼,眼皮子一直在打架。
不过荣华她们怜爱四个小丫鬟年纪小,一般过了申时(3点)就让她们回房,一般不再唤她们,她们之中除了怀素因为和荣华同吃住睡得比较少之外,她们都是能够睡好的。
等夏蝉和秋水收拾好再到耳房当值,云姐儿云娘子也带着婢女莲花和莲叶来了。
莲花和莲叶是长史从来的婢女中的两个,起初是和夏蝉秋水一道的,分来应新堂后,云姐儿接了管事的差事,便要了她们两个去。
今日原是送做好的衣裳过来,如今又带着四五匹纱过来。
顾解舞本是十四五正长得快的年纪,短短半月,这衣裳便显得有些紧了。
白玉绣莲叶田田的十二开屏风后面,云姐儿正给她量腰身的时候瞧见那抹胸里面,嘴角微微弯着,露出极为欣赏的面容。
因为原来的关系,解舞一向对云姐儿宽容,因此她才敢如此放肆。
解舞以为她是见了肚兜笑:“这红配绿就不好看?”。
翠绿色的肚兜跟荷叶似的,虽说上面绣着红花,很是别有一番趣味。
云姐儿笑而不语。让莲花和莲叶放了衣裳出去。
才压低声音说道:“主子您的身子让我这个女人见了都不免脸红,何况是王爷。
只是……您也该长点儿心才是,这府里新进了美人,花无百日红,还是要早些生个孩子傍身才是。”
说完,从一片鹅黄色的纱里面拿出来一本书。
表皮上是什么都没有的,就是一张褐色的皮子。
云姐儿脸色也严肃的起来:“这是我托人弄来的,照着里面的做,保管能生儿子。”
顾解舞囧,她是不是该告诉云姐儿她是不可能怀孕的!
不过既然是云姐儿一番好意,她也不忍泼她凉水。
云姐儿自从当上这应新堂的管事娘子,她男人魏训在凉州大营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药房里面没人再跟他对着干。
岂不知这军中关系盘根错节,多少军士受伤用了多少药,这是说不清的事儿,没个人撑腰是做不下来的,外面的人都以为这是肥差,只有自己处在那个位置上才知道。
那药房里面的窟窿从来就没填满过。
账册上写着的数字也就能看看,真打开药柜子看看,还有一成的那都是掌柜的手松。
长年累月的不打仗,这药材也只是搁置看看,起心的人便偷偷的弄了点出去换银子。
这事儿在秦王爷接管凉州前就是有的,都成惯例了。时间一长,库存和账册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自从成了药房的管事,魏训便一直在想方设法补漏。
明里暗里提了多少次,大家都得悠着点儿,早先年的亏空也就不过问了,眼下的账目能对上五成他都能写成是让虫给吃了。
可惜大家都当是不知道。
魏训原是府里的小厮,原是极得脸面的,否则也不会拿到这差事。
他明白,这药房一堆烂账王爷怕是心里有数,只是不想闹大了,闹到圣上面前谁都不好过。
再者,这凉州营在秦王之前都是镇南王府管的,这事儿一连根拔起,镇南王府这类封疆大吏伤筋动骨是不可能的,可面上能好看?
到时候皇上只会责问秦王办事不利,镇南王府也会对秦王心生成见。
所以说,这事儿能悄无声息的解决了最好。
跟着便是云姐儿意外成了秦王新宠的应新堂管事。
魏训在营里再一次暗示可能要打仗了,得清点库房,像白药和金疮药这类止血的药得多置办点。
有些人听了,思量了几番,便是暗地里将早年侵吞的药材吐出来些。
连着一个多月,凉州城里的要药铺子都被买空了,百姓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只能自己去田地里找些野草药。
不过,凉州连药铺子都被买空了的事儿倒是传回了江南那边儿,很多药材商人倒是望风而来,凉州大营药房这才真的进了些好药,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遭下来,差事办的是格外的顺。
可见,这王爷跟前有人说话,到底是不同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两口子回到家里一商量,既然已经抱上了这颗树,干脆就抱紧了,顾夫人是个念旧情的,只要顾夫人不倒,他们一家便是跟着鸡犬升天的。
这才有云姐儿那私授画册一事。
顾解舞低头笑着说好,感念她为自己设想的一番心意。
云姐儿见顾解舞不是很在意子嗣之事,却是有些意兴阑珊,领着莲花莲叶出了应新堂,便朝着绣房那边儿去了。
绣房管事原先就和她交情不错,如今她在应新堂管事,绣房管事还得巴结她起来。
这府里后院虽是上百的人口,但是管饭的只有厨房,做衣的只有绣房,要看出点事来,这两处是最好入手的地方。
云娘子前脚刚跨过绣房门槛,管事白姑姑便迎了出来。
两人一见面便亲热的说起家常来,携手去了茶房。
莲花和莲叶去了耳房等着。
云姐儿和白姑姑坐在竹子做的凉椅上,茶几上搁着凉透的苦丁茶,最能解暑。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云姐儿便开口说去了正事。
主子不上心,她们做下人的更上心便是了,云姐儿是这么想的。
白姑姑如今对云姐儿也是羡慕得紧,都在这王府后宅,自然是知道应新堂的顾夫人是何等的风光。
前几次她还亲自送过成衣去,可惜连顾夫人的面都没见着。
想是不想在后宅里勾连惹许夫人的眼,只可惜她一片赤诚无处投。
她是知道云姐儿性子的,这想睡觉有人递枕头,她是感念云姐儿的。
明人不说暗话,两人便这么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