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朝云公主的话突然一转。
她有些审视地望向苏陌素:“恨你的人,恐怕会不止你姐姐一个吧。你觉得,我那被你害得心事成空的二皇兄能多喜欢你?你倒是见不到我二皇兄,可你夫君呢?他不过是一个三品官吧?”
“这,公主殿下,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说那句话的。当时候虽有许太医已经诊断药性在前,但因为梁才人那番危言耸听的话,其他娘娘脸上神情似乎还是犹豫得很。我也是担心贵妃娘娘才开口的。”苏陌素的话有些结巴,就连身份的自称也忘了,可见是真的被吓到了。
朝云公主很满意苏陌素此时的反应。
“所以,你这下能明白我先前不让你在我母后面前说太多你姐姐的好话了吧。”朝云公主说道,她的表情十分真切,一副全然是为苏陌素好的模样。
“总之是成不了的婚事,若是我母后自己看不上你姐姐,二皇子再恼,也怨不到你身上来。可如今这般,我瞧着你先前那番话,恐怕已经打动了我母后了。”朝云公主叹了一口气,十分替苏陌素苦恼的模样。
“如今我母后倒是动心了,我二皇兄是肯定早就动心了的。可陈嫔这里安危未定,这事可如何定得下来。”
朝云公主又去看苏陌素。
只见面前的女子身子都有些发抖,站都几乎站不稳。
真是没用啊。小门小户却心高气傲的庶女,朝云公主可听得多了。那些嫡出的小姐怎么形容地来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苏陌素这命也怨不得她朝云。如果在皇后面前的时候,苏陌素不想着替苏蔓玖巴结上皇后,如今就不用来求她。
苏陌素终于跪下去:“公主殿下救我。”
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朝云公主再叹了口气。今日她可真是为了这事叹了几次气了。
“公主。”苏陌素说不出其他话来。
朝云公主带着悲天悯人的心思开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做出些弥补。你努力弥补过了,你姐姐和你终究是一条血脉下来的,总不可能太过苛责你。”
“怎么弥补呢?”苏陌素问。
朝云公主答:“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陈嫔那出的事,就得从陈嫔那下手。”
“可我不懂医术啊。”苏陌素咬着嘴唇答。
朝云公主不满地道:“你夫君不是会吗?”。
“可太医都说了……太医院的医术可是天底下最好的……”苏陌素声音有些诺诺地,似乎怕说太大声引得朝云公主不快。
但朝云公主还是不快了:“别总可、可是的。路已经给你指出来了,你自己不去走,那就也怨不得旁人了。”
说完,朝云公主竟就要起身离去。
苏陌素忙去拉公主的裙角:“公主殿下,您好人做到底,再提点我几句。”
朝云公主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
她有些犹豫。
要不要点到那般通透呢?
苏陌素哭了出来:“公主或许不知道,其实陌素只是苏家的庶出。我与嫡姐感情平日也算不上好,如今惹下这般大错,若真没个修补,恐怕日后、日后我也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朝云公主翻了个白眼,心中发出了声笑。
瞧她先前想说什么来着,嫡庶之间,哪里都不能关系真好。这苏庶女想要苏蔓玖嫁给二皇子,可不是本身多高尚,想的还不是一荣俱荣的主意。
苏陌素还在身后求朝云公主:“公主殿下,求您给我出个主意。或者哪里有名医也行……”
朝云公主不耐地把裙角从苏陌素手中拽出来,斥道:“名医名医,我有名医不知道自己去请?我还不希望陈嫔好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陌素答。
朝云公主怒气冲冲地说道:“许太医也好,其他太医也好,他们医术自然无需质疑,可他们的劣势在于没有参加这场花宴。你在宴会上待了这样久,陈嫔吃的、喝的,你也吃了、喝了。你的眼、你的口,这些就是你夫君最好的工具。”
“真是个榆木疙瘩!”朝云公主恨恨地蹬了一下脚,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苏陌素面容凄惨地伏在地上,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压抑。
朝云公主和苏陌素这番谈话,是在皇后的宫殿里说的。皇后那边,自然很快就得到消息了。
坐在内室的皇后正在妆台前面。
她身后的宫女想替她把略微有些凌乱的发髻重新梳理下,却被老嬷嬷制止了。
“今日陈嫔出了这样大的事,皇后娘娘略显疲态也是正常的。”老嬷嬷提点道。
那宫女知道自己差点犯了大错,吓得忙跪下去请罪。
皇后却摆了摆手,朝宫女说道:“无事,你起身,给本宫梳个发髻。重新梳一个,明显和现在这个不同的。”
通过铜镜,皇后能见到老嬷嬷欲言又止。她安抚道:“陈嬷嬷,无妨的。”
皇后身后站着的这位脸上布满褶皱、明显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是皇后入宫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奴婢之一,也是她的女乃娘。
但凡世家大族,小姐少爷请的女乃娘都不会是一时的,基本都是在府中已经买断了的奴婢。这些女乃娘的一辈子和小主子都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小主子好,她们才能安享晚年。
是以,无论是魏泓图的女乃娘孙嬷嬷还是皇后的女乃娘陈嬷嬷,都无一不是在全心全意为主子盘算。
陈嬷嬷是真的上了年纪,她感觉自己能为皇后出的主意越来越少了。年纪大了,手脚不麻利,贴身伺候的事情也做不来,她剩下的,就只有一颗忠心了。
梳好了发髻,皇后便吩咐身边宫女:“玲珑,你去端盏燕窝羹过来。碧玉,去御书房外打听打听,看皇上现在有没有见臣子。璎珞,你去……”
宫女们一一出去,剩下的就只有陈嬷嬷了。
陈嬷嬷知道皇后这是有话要同她说,便自己走到皇后身边。
“皇后娘娘,老奴不明白。今日陈嫔那小贱人身子出了事情,皇上肯定是见不得其他人好受的。如今您这样重梳发髻地过去,落好很难,遭斥却容易。”
皇后却没有在意陈嬷嬷的话,她自己从木盒里挑出两对耳环来,一一放在自己耳垂处比对。
“嬷嬷,你看看,哪对好看?”
陈嬷嬷对皇后的事情事无巨细,贴身的东西更是亲自保管。皇后打开盒子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两副耳环都别有意义。
一副是皇后还是作为侧妃才入皇子府时候带的。
一副是皇后晋了后位的那天,皇上赏赐的。
“娘娘,其他时候皇上或许还会念旧。可宫里已经十多年没有新的皇嗣,奴婢瞧着,今日皇上怎么都不会心情好。”陈嬷嬷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皇后听了便回过头,看着陈嬷嬷:“嬷嬷,你别担心这些,本宫今日可不是去讨好皇上的。本宫就是让他去恼的。”
陈嬷嬷脸色变得更担忧了:“这、这怎么行。陈嫔那小贱人有孕的事情是她自己瞒下来的,出事的地方也是在姓林的贱人那。我的娘娘,您今日怎么犯起傻来了。”
陈嬷嬷这话有些不敬了。
可皇后却不以为然。她对这位老女乃娘还是很有感情的。她刚入皇子府的时候,不谙世事;入宫之后,又因为有了皇长子而遭了不少嫉恨,都是这个老女乃娘替她出谋划策,事事挡在她前面。
所以,听到陈嬷嬷这般说,皇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笑了起来。
她对着陈嬷嬷笑的时候,并不像对着朝云公主和苏陌素时候那般,充满了慈祥的目光。此时的皇后,眼神中反而有些孩童的调皮。
尽管这样的调皮出现在她这张虽然保养良好、却终究徐娘半老的脸颊上有些不合时宜,但却比其他人面前慈祥和善的皇后真切了不知多少倍。
“本宫才不傻呢。”皇后说道。
她见陈嬷嬷真有些急了,便笑着解释起来:“皇上的性子,这么多年的夫妻,本宫能不清楚?他不畅快的时候,非得让所有人也跟着不畅快才是。可他畅快的时候,却未必会在意其他人畅不畅快。”
“如今陈嫔这边出了事,他肯定是心里恼得不行,瞧谁都不顺眼。本宫躲在后面,他指不定以为本宫多么开心、多么自在呢。本宫跑到他眼前去,让他畅快淋漓地骂一顿,他也就舒坦了。”
皇后见陈嬷嬷脸上还是没有散尽忧思,便又说道:“而且,本宫这一趟去,也是为了办成本宫的事情。”
这一句话出来,陈嬷嬷脸上果然是好奇多过担忧了。
“是给二皇子请旨赐婚的事情?”问完这句,陈嬷嬷自己又先丧气起来,“现在可难得很。即便皇上不恼娘娘您,对那姓苏的也没有什么意见,可如今这个关头,他可见不得其他人的喜事。”
皇后完全转过身,朝陈嬷嬷眨了眨眼睛:“对呀,皇上此时不想看到喜事,本宫就少不得替他分忧,把这喜事给主动搅黄了。”
“娘娘是去请旨不赐婚的?可岭南王那边如今跟二皇子可走得很近,岭南王膝下又有那么个如花似玉的香楠郡主。”陈嬷嬷并不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