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千寻鱼虫是碧落当初第二次来柳二城时放养在河边的,后来用于监视鬼柔。小家伙们也明白主人的心思,所以他们在缘起茶楼几番改建、重建、新建后都紧跟着。她们就像放在异世的标志,只要她想找到鬼柔,只要先找到他们就好。所以碧落一入庄园就直奔着这人工湖泊而来。
此时,趴在牌匾上的千寻鱼虫闪烁着黑豆小眼睛,它小巧的尾巴邀功地对着碧落上下拍打。
碧落面露微笑,信不走去,两手高捧着眼神示意小千寻跳到自己手心。她从没看轻任何一个对她有过帮助的生灵,无论是小章或是千寻鱼,这些畜生道的灵物对她单纯友爱,又善意衷心,所以她也真心实意的呵护他们的生命。
而鬼柔,本就无心的饿鬼!还以为给她向善的机会,自己做把渡人向善的“菩萨”,便能让她收了劣性。可事实也证明,你对她好万分<,她不见得能记一分!而且早已背着自己吸**血,违背了她善意的嘱托;污了银铃铛,从此便断了她本该得到的保护。
当初留下鬼柔,也许是灾,也许是一步险棋。她对鬼柔从未放过真心,当然现在看来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都怪和尚,自从遇见他,她碧落也会变得随缘,前方的路会通向哪里,她看的不再清晰。碧落只知道自己向前一步,自己的心便会万劫不复;向后退一步,自己的心便会失落遗憾。而在看看自己左右,是没人陪伴的孤寂。留下鬼柔,最起码在这通往万劫不复的道路上不会无聊。
“暖柔阁”三个朱红的大字印着乌黑的牌匾,碧落看了又看,也没觉得哪里温暖。鬼还要温暖?!虚情假意!
碧落嗤笑一声,探身走进院落。这里和外面的景观一样见不到一颗垂杨柳,倒是也栽了黄黄一片的碗口粗的槐树。几个是五六岁的少年尽职地扫着黄色的落叶,脸上除了严肃老成,哪里有少年郎该有的活泛!不知鬼柔又搞了什么新名堂!
碧落站在主屋窗外,窥知屋内无人,便轻轻一推门走了进去。
一个扫地的少年瞧见主屋房门莫名开启,眼神慌乱恐惧,却顷刻间压抑回去,将身子弯的更深,用扫帚用力用力划着地。
“你这是做什么,地上的泥土都让你刮没了,你要还有力气帮我把这边的落叶也扫扫!”另一个稍大一些的少年对着埋头刮地的他说道。
“平三,我,我看到,主屋的门被,被推开了!”男孩停止动作,两手抱着扫帚杆有些发抖。
“去,大白天的,你吓唬谁呢,今天风大,是风刮开的,刮开的!还有别叫我平三,要被老板知道了,今天晚上、、叫我子俊!子俊!”
“子俊!你,你说,是不是小七的魂儿?还是夏木的?还是其他的,他们……会不会还在这院子里……”
“闭嘴!你给我小声点!你瞎说什么!他们……他们满了二十,浅老板,浅老板给了银子让给他们学了手艺出去谋生了……你别给我瞎说!听见没!”
"我!"被训斥的少年憋红了脸,原本想争辩,最终放弃了,垂着头走向槐树深处埋首扫地。
这些听在碧落耳里,记在心里。自己在弥须山几天,这里倒是翻天覆地。茶楼没有茶楼的样子,少年没有少年的样子。四不像的房子里倒是住着顺从本心的饿鬼!小七和夏木?是死是活,真要弄个明白。
这次,她有的是时间在此地查明!
碧落进了屋子,屋子方方正正,里外两间。地上铺着的长毛地毯,上面绣着百鸟朝凤,柔软温暖的触感让碧落冰冷的雪白小脚舒缓了些。鬼柔也是奢侈,新毯子铺了整整两间房,
装饰摆设简单不凡,门厅内沉木的案子上悬着一副山水,两幅当初自己写得喝茶品茶的打油诗,为了等着自己的到来而特意挂上的。案上左边摆一个花瓶,而右边会放一个清镜,中间放一香炉。一缕缕青色烟雾飘出,极其浓重的檀香还未燃尽,浓香极其巧妙地掩盖这房内潮湿咸猩的气味。在案子前面是两张黄花梨的圈椅,再前面规矩地放着圆桌。桌上倒是瓜果梨桃一样不少。
两间屋子中间被雕着春夏秋冬四景的红木屏障隔着,碧落走进一瞧,黄花梨的床榻配着紫色床幔,模一模柔软的锦被冰凉如水,表示鬼柔长时间未回。黄花梨的床柱上黑色圈纹如鬼脸哥哥狰狞,碧落上下打量,终于在其中一根上发现了几点褐红血迹。
床边也是黄花梨的案子,上面摆着妆台。碧落打开抽屉,一扇里面有不少蜜粉唇脂,而另一扇还有不少未画好的皮面。说到皮脸,碧落想到亮着两个血窟窿的鬼脸,想来鬼柔要修复需要千把年,所以手中这些细致的皮面张张都描绘的仔细。
碧落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白净的脸被干冷的秋风吹出红晕,银发散乱披着,一身破破烂烂。天下女子皆爱美,就连鬼柔要照着自己的样子作皮面,而她好像从不珍惜自己的脸庞,就算去佛会这样场合,自己也是素颜以待,不吃珊瑚果,亦不描眉梳妆。以前在光明殿,梳妆给谁看?今日,她却拿起了从未碰过的铅华,细细地为自己傅粉。她本就白皙通透,薄粉一层,更将碧落的肤色调得雪白。
取一根凡间常用的青雀头黛,轻轻地在自己的细长的银色眉毛上描绘,镜子中的自己绷着腰身虔诚谨慎,画了三遍才将描绘出拂烟细眉。黑灰色的弯眉,让碧落的小脸更加立体精致。碧落对着镜子咧出笑脸,瞧,眉色一变自己都快认不出镜子中的人。不知和尚见到自己这样会不会笑出来。
心有藏缘,小手就不听使唤地将桃红色胭脂轻轻地按在两颊——原是白净水莲,现是粉色桃花。
心有藏缘,手指轻轻晕开手心中朱赤色的唇脂,在自己本来就艳红的唇上一点——唇峰一点红,如成熟待摘的樱桃。
心有藏缘,搓了一些桃花香的头膏轻轻抹在银发上,拿起桃木梳从头顶到发梢仔细梳理,又将银色的缎子分成两股,扭转成如惊鸿展翅的“惊鸿髻”,取翡翠的珠花简单装饰。
捻起金箔剪裁成的花钿,其形如盛开桃花,正好与今日所装点的俏皮桃花妆相得益彰。葱葱玉指一点金光贴上眉间,又一点金光贴上肚脐之上。碧落换上鬼柔衣柜内粉色云纱和烫着祥云的白裙——抬眼向着铜镜望:镜子中面色微红,端庄俏丽,眸光闪烁的便是自己?那能溢出水的绿色眸子,一展皓齿,面色柔美的便是她碧落?此刻这幅打扮为了讨谁欢心,让谁爱怜?
仅是藏缘!
原来,她也如寻常女子一样对着镜子描眉梳妆。只想为心中的他束起及腰长发!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再一笑,莲步轻快,碧落朝着清源寺方向轻盈飞去。
那一厢,清源寺院,禅院松柏下,藏缘盘坐蒲团上,手中佛珠啪嗒啪嗒的盘剥,口中喃喃念起心经,时刻提醒自己一心念佛。如来一直对自己关注甚多,从班若苦到藏缘,自己的修为,佛陀看得清楚,并邀自己入了罗汉席。此次佛会,却将他修的几千年的造化抹去大半。明明,在佛陀点化他何为“固花粘身”后,自己差点就要入了罗汉境界。那一刻他体会到何为心不动万物不动,一切静止,天地间有一池和坐在池水中心的自己。
心本如池水,无风无浪,却让一声银铃响,池水微微荡漾,也惊慌了深埋在池底的记忆。
他亲眼看见所坐之地,池水下方渐渐浮上来的人影:
白衣爱莲淡泊人,一笑佛缘止心田。她是止水
然后他看到了止水一席婵娟的黑发,和挂在眼角的泪水。池水涌动,泛出一层一层的祁连。再回神,自己又身在佛会大殿。撞出视线里的是仰着身子笑如盛开白莲的碧落,他愣在那里看着银发女子手翻着莲花势,充斥着银铃铛生,看着她咏唱轮回的禅语脚丫轻点,如初见时的银色蝴蝶,落入自己肩膀。
山峰剑眉隆起,手中佛珠碰撞的声音变得急促。阿弥陀佛!
不该不该!不该想起止水。
怎该怎该!怎该让修罗女子吸引心神。
佛珠碰撞声音渐渐恢复从前的节奏,藏缘反复默念佛陀对自己说的禅语,又如磐石一般入定。藏缘缓缓将口诀诵出:
一心念佛,放下万缘即布施。
一心念佛,伏诸烦恼即持戒。
一心念佛,无诤无求即忍辱。
一心念佛,不稍夹杂即精进。
一心念佛,妄念不起即禅定。
一心念佛,信愿往生即智慧。
若心只是心,未被尘世牵绊过,未被现迷惑过,一心可念佛!一心念了佛,却又世事难料,就如向着寺院赶来的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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