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朦胧着眼,瞧着一脸微笑的藏缘。她的心早已像煮沸的水一样烫得吓人。
“藏缘”
“都说女子红颜祸水,现在瞧你这张花脸,出去保准也能将马吓惊了,估计还能引起一条街巷的祸事。”藏缘瞧得出碧落的激动,他赶忙将手撤了回来,用打趣的话来遮掩脸上的热气。
“嘿嘿,从我来这柳二城,我还从未以真面目见过凡人。既然这样,我今日非要顶着这头银发和古怪脸面出去走一遭。”碧落对自己主意甚是满意,丑丑的脸高傲的抬起,脸上的妆容再丑折煞她一点点的高傲:“还有你,换身行头,你可是答应我陪我过家家。”
河边的垂柳长出女敕芽,飘摇的柳枝下站着一个白胡子老头与一个银发老妪。那老头头戴草帽身穿麻布黄衣,银发老妪弓着腰背身着宽大的白衫。老头个子很高,他一抬手便折下一条鲜女敕的柳枝递给给了身旁的老妪。老妪将手中七八条柳枝拧成线盘成圆,然后她仰起丑陋的脸对着白胡子老头咧嘴一笑。
春日踏青的人本就多,一些三五相约的青年聚在不远处的柳树下,他们本还高声赋诗做对却被这后来的两位穿着穷酸的老人倒了胃口。
“王兄,这世上的人就有高雅卑劣之分,柳树是用来咏的,却有人舍得折下。”
“张兄台说的是,所以有人注定做些下贱活计,有人却得到万世敬仰。”
三四个穷酸书生围绕在一起,起初还用暗喻,最后道直接对着二人嗤鼻不已。
“男子还是要像各位兄台那样多些才华,他日必被重用。千万别像那老头,一看就是粗鲁匹夫,所以娶个无盐女。”
青年们的话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老头老太耳里。老太原是睚疵必报,今日却像得了蜜糖一样开心。
“藏缘,听听,你无才我无颜正好一对儿!”碧落眨巴着黑色眸子,瞧着贴着假胡子的高大和尚。
“都说你是丑八怪了,你还乐呵。”藏缘眼中含笑的瞧着得意洋洋的碧落。
这次,他又如了她的意愿,让她现身在凡间。
“丑八怪还不是拜你所赐?”碧落皱着鼻子撒着娇,但看在那些青年眼里如同抽风的老女鬼,让人浑身泛鸡皮疙瘩。而碧落好似觉察到那些视线,她更是风骚的一转脸对着几个青年抛去几个媚眼,这次彻底把那些人吓得转身就跑。
“藏缘,我乐呵的是,你这打扮让我看到你变老的样子。就好像我们真是凡间的夫妻,会老在一起,会死在一起。”碧落幸福的微笑,像是得到了最好的礼物。
老。
他们天人和阿修罗从来不会感觉到,他们也会长大,只不过到了千岁便不会再变了模样。这也是凡间所期盼的“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老”,本不可怕,怕的是孤独终老。
“死”,本不可怕,怕的是天各一方。
碧落说,若我们是凡间夫妻,我们会老在一起,死在一起。只可惜,他们是天人是修罗。天人命数注定,就算是伤了也不会死了性命。阿修罗也因身体彪悍强壮又福报大,除了大战会折损性命,其实也和天人一样有命数。
藏缘错过身,将捆好的柳茶捡起放在背篓,不经意的交代:“碧落,投生在阿修罗道是好事,悠长的命数要好好珍惜。”所以,勿说一起死的誓言,自己会不安心。
“我知道。”碧落眼神闪烁,低头也帮他收拾散在一地的柳柴。
时间如过隙白马,这种“玩笑”维持了十日。十日不止藏缘塌了心墙。
缘起中的两人,过着平常的日子。院落中止水将米黄的棉布铺在桌台,按照心中所丈量的尺寸为毗摩质裁剪单衣,她娇羞一笑,想起昨晚一夜疯狂心中不免荡漾。
她是爱毗摩质的,否则不会在鬼道初见修罗王时对他另眼相看,而没被他的样貌吓着。碧落不爱他,而毗摩质的爱如同对碧落用不完,永远如汹涌的大海毫无底线。自己就这么跟在他们身边瞧着,看着,心疼着毗摩质的付出嫉妒着碧落的好命。直到自己那日瞧见了镜中的白衣女人,她真的当晚就被梦魇。
那梦境虚幻扭曲,她看着自己在毗摩质的怀里渐渐的消散,而毗摩质满脸的绝望如同失去了唯一的希望。那十只眼睛里是十倍的哀伤,
她竟然不想在梦中醒来。她要做毗摩质怀里的那个女人。
之后每一夜,梦境中的情景都是自己与毗摩质的点点滴滴。那情景陌生,可和毗摩质纠缠在一起的,确实是自己。她痴了,她不甘,她不愿只在梦里和毗摩质相会,白天黑夜她如同两个人:白天现实中她卑微,夜晚梦境中她被珍爱。这样分裂的生活几乎将自己逼疯!她越来越看不惯碧落在眼前晃悠,她也不想再与碧落演着彼此知底的把戏。自己不知道毗摩质与碧落能在凡间待多久,所以她更加焦急。最后她想起红果的话:“我带你去找鬼母,你只要随心所欲,鬼母自有办法帮你。”
鬼母,是自己的生母,鬼道真正的主人。她在,鬼道才在;她亡,鬼道全无。饿鬼们疯狂的潜入各个世界去偷食人肉取人血液,为的是修出皮面。吸食的越多,修为越高?其实不然。
她们没一个饿鬼就如鬼母身上千万只小口,他们吸食的每一寸血肉都是在供养鬼母的肉身和精魄。而鬼母也用一点点她的精魄馈赠供养她的饿鬼。所以额骨修出了皮面和身子,成了夜叉罗刹。
而自己是鬼母鬼胎所结,所以有鬼母送给自己的智力和不同于其他饿鬼的精魄。鬼母对自己却尤为“偏爱”,在鬼母老巢那几日,除了自己的疯狂吞噬还有鬼母不吝啬的赠与。这是她和黄离、鬼楚不同之处。
自从碧落走后,自己的心才放下来。碧落临走时那段话她听得懂,碧落一直以为自己要害了毗摩质!怎么会,她只会爱他,好好的对他。碧落一定是嫉妒自己抢了她的东西才几番污蔑自己。
鬼柔想到这里,手中的捡到一歪,险些剪坏了米黄的棉布。鬼柔摇摇头,将心中的不安摇去。毗摩质是相信自己的,否则他不会拦下碧落!更不会还留在这里!
鬼柔的面目又变得神采奕奕。碧落走的这十日,她跟在毗摩质身边。为他做小菜,为他唱曲,为他缝新衣,为他盛水洗浴。一定是自己的柔情与“止水”的回忆将毗摩质的心墙推倒!直到前日,自己将饭菜做好喊他来吃,他突然对自己笑着说:“吾妻,辛劳”
吾妻!鬼柔差点喜极而泣。可下一秒他又让自己的滚,越远越好。
毗摩质,他一定也与梦魇的自己一样!明明像沉溺在自己的怀里,却总有一根弦绷着。
这根弦,她要将它隔断!她不要让毗摩质那么痛苦。
昨夜,她用桃花酒煮了碗筷,在小菜里多放了两勺料酒,穿着一袭光透的白裙敲开了毗摩质的房门。
鬼柔知道毗摩质不喝酒,可她不知道毗摩质被推开门的止水身姿惊呆了神。毗摩质只觉得呼吸不畅,心如擂鼓,他抓起着桌上的饭菜大口的吞咽来抵挡越来越守不住的心神。
酒味下肚不自知,因为毗摩质的双肩已被一双素手缓缓地捶打。
“止水帮你,我帮你按一按肩膀。”
一双温柔手,一声温柔唤。
“止水”毗摩质好似醉了,他两腮通红,两眼火热!他瞧不见身后的人,只能感受到止水的声音,就好像万年前她不曾离开过一样。
这一声回应如同破开了沟渠的洪水,汹涌的将两人的离职冲得不见了影。
“夫君”鬼柔低低一叹,将头颅埋在毗摩质的肩膀,温热的呼吸如小蛇一样窜入毗摩质的衣襟、充斥着毗摩质的胸膛。鬼柔缓缓地跪在毗摩质身后,小手滑向他的背脊又缓缓地缠绕在毗摩质的腰间。鬼柔本就轻薄的白色衣裳掩盖不了她修出的好皮囊,一副饱满紧紧地贴着毗摩质的衣衫。
毗摩质眼神早已混沌不堪,身后是谁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中想的是止水!他曾经抱在怀里,一脸疲惫又满足的止水
毗摩质一臂一伸,将身后的女人拽到膝上,三面表情全是深情和迷乱。
一只大手抚模“止水”的脸颊,另几只也在颤抖着贴上“止水”温热柔软的身体。
鬼柔的身子止不住的迎上!她是饿鬼,在鬼母巢穴,她的身子早已习惯撩拨迎合男人的兴致。如今,她如自己梦中一样,被毗摩质抱在怀里,温柔的触模让她觉得自己就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质”她伸出藕臂缠绕毗摩质中间的面,轻啄他的眉、他温柔的眼、厚实的唇。而回应自己的是他另外两唇。它们亲吻着自己的发髻,自己的耳,自己的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