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白雪将黑色的皮毛撒上了银色的星,皎洁的月光下第三座雪山山脚下缓缓走出两只面目可憎的雪白“棕熊”。前面一只气势汹汹,原本凶兽出没的气场却被后面那只甩头晃脑的黑獒破坏一空。
“黄点!我们出山啦!汪汪汪!”
黄点抬头看着月光下不远处的白色村庄,听着身后的二黑兴奋的嚎叫,心中不免也激动万千。
踏出雪山这一步,她花了半年。一百八十多个日夜,她跟在母獒身边认真地学着怎么等待、捕猎、厮杀。而前面撒着欢的猪头二黑却在每次狩猎的最后一刻帮她咬断猎物的喉咙。
“我是公獒,不能让你太出风头”二黑叼着猎物扔向自己时总会哼哧一句。
她的视力能看到每个猎物奔跑的曲线,二黑的听力能听到隐藏在远端的心跳。他们就是分不开的眼睛与耳朵,分不开的骨+.++肉伙伴。二黑摇着菊花尾,凶恶的鬼面獒咧着牙齿哼哼温柔叫唤:
“黄点,什么时候给我下一窝狗崽子?”
我擦
关于自己是他同母胞姐的事情自己训斥了他千万遍,可他却欢快的摇着尾巴回答她:“我见你就兴奋,不信你看”
我擦她忘了,对一只到了发情期的狗崽子说啥都是白搭。
“到了人类的城市,那里有各种各样漂亮狗崽子,还会有很多獒”
“獒?”二黑歪着头哼哧一声丑陋的面容哼哧一声满是不屑:“被圈养的獒,那是狗!我是獒只能和你生獒崽子,我不和狗生!”
“猪脑袋!给我吃口雪水!把你那下面的家伙收回去!”黄点炸开满身的长毛呜呜地发着威胁:“让我再看到你发情,我将你的耳朵咬下来!”
二黑心中一哆嗦,看着眉头发亮披着白色月光的“神犬”嗷唔一声悲泣:“黄点以后我捕猎就是,给我生崽子,生崽子!”
我擦!
黄色的四爪腾起,她张着嘴巴扑向趴在雪地里肚皮朝天讨好自己的黑犬:“我今天把你耳朵咬下来!”
“给你咬掉就是,只要你同意给我生狗崽子”二黑嗷呜嗷呜吃痛乱叫,他的肉耳朵此刻真的被黄点的牙齿穿透来回撕咬
“今天不生、今天不生!”二黑知道黄点真是生气了,他伸出舌头舌忝舐黄点愤怒的爪子,讨好的又说:“等你到了母亲说的该生娃子的时节咱们再生嗷!!嗷!!”
两只黑色獒犬月光下雪地中肆意的翻滚,这种对仗自从二黑成熟后不知发生了多少次。母獒知道后却是赞同的说:“黄点,你若和二黑生崽子,那崽子的血统一定是最好的!”
我擦这就是畜生道无伦理之别,只有血统之分。
生生嘶吼让近处的几家燃起灯火,橘色的火光星星点点照亮了他们黑色凶恶的脸庞,也让打斗中的两只獒犬停了动作。
“那是什么?”一声惊呼传来,然后更多的吱呀开门声传来。
“是獒!天啊!看,其中一只是黄眉的!”一个牧民惊奇的大喊一声:“神犬来了,定有菩萨要来!”
神犬?菩萨?
黄点松了口,安静地坐在一旁瞧着陆陆续续披着棉袄出来的牧民。
“二黑,和我一样坐的直直的!”
鬼脸黑獒原本蓄势待发满口呜咽,一听黄点的吩咐立刻收起了尖牙学着黄点的样子坐在她身后,警惕地瞧着慢慢走向他们的牧民。
牧民间走出几个光头的人,他们没有牧民们那么激动,但当他们一站出来时,所有的牧民都安静地跪了下来。
“喇嘛这是不是吉相?我们村子同时出现了两只獒!看他们的面相绝非我们自己圈养的獒犬!”
喇嘛?黄点高昂头颅看着未穿僧袍却被叫着“喇嘛”的几个男人。
“真正的獒现在太过稀少,看星相应是引菩萨现身的灵兽!快将路引开,让神兽到村社!”
最年长的喇嘛发了话,让围绕在两只獒犬身边的众人面露狂喜,却又恭恭敬敬地让开了路,让两只高大的黑獒进村。
“明日,我们去寺庙中让活佛开解。”
黄点站起身子,鼻子哼哧一声高傲地走在前面,身后的黑点也快步跟上:“黄点,咱们进了人类的领地是要做什么?”
“这里的人对我们很恭敬,这些被称为喇嘛的人并非寺庙中的僧人,他们应该是这个村子中在家修佛之人,对佛理只晓得多,所以得到尊敬这里我们不会耽搁,我们的目的是那座金光闪闪的庙宇。”
踏着积雪,两只黑獒被带入层层碉楼的村庄,其中最大一户应是年长喇嘛的处所,
屋顶上的四角搭建有插放旗幡的墙垛。墙垛高约一米,从上至下涂抹红、黑、白三色,顶部放三块白石。而在墙檐和窗户上涂饰黑色和土红色的色带。
门楣连着斗拱,斗拱多用蓝、红、绿三色彩绘,门楣上印烫金符咒。门楣的上方形成凸字形状,中间留有约一尺见方的空间,用木头做框,作为佛龛,里面供奉着佛像。最顶上安放一对牦牛角。门框边的墙体用黑漆涂绘,上宽下窄。大门为单扇,门上钉三条铁质的装饰片,许多是在门上绘日月形符号。
黄点停在门边昂头仔细瞧着那供奉的佛像,可夜色太深,她只看到恍恍惚惚佛像抿紧的唇角。不像如来,是谁?
黄点停下的脚步让前方的喇嘛回头凝望,突然他似乎是明了,高举了手上的火把将那供奉的神像照亮:“你在看门前的菩萨?这是普贤菩萨”
普贤?!
一声回答让黄点的三角眼睛猛然瞪得圆圆:普贤!普贤!真是普贤!这里还是如来掌管的世界!
这个念头让一年来惶惶不安的心突然被砸入海底,猛然的松懈让黄点一**坐在雪中唔唔哼着。
“是普贤这里没有错。虽然他们供奉的习惯不同,习俗不同,但是信仰还是一方菩萨,一方佛。”复杂的心绪让她不知是哭是笑。
“黄点?你来这里就是想找门头上的石头人?”二黑不明白,上面的石头人那点好看?可黄点的心脏却扑通扑通的急速跳动震响自己的耳朵。
“我想躲过他们,此刻却高兴找到的是他们”黄点对着门头叫唤两声,又惹得那年长喇嘛满脸的惊奇。
“你们见过普贤菩萨,对不对?”喇嘛满脸华光,满是兴奋。他将手中的火把举得更高好让让两只獒犬看得更加仔细。
“我明天就去庙宇,将这吉相告诉活佛!”
黄点回神,站起身子抖落身上的积雪信步越过前方的人迈向碉楼。
碉楼有三层,第一层圈养牛羊牲畜,第二层是庭院,第三层是起居场所。也因为刚才自己对着造像的吠叫,她和二黑被安置在三层之上。靠着炉火趴在卡垫上,一年来的辛苦疲惫此刻终于排山倒海而来,听着大喇嘛的咪咪玛玛的诵念和传经筒嗡嗡地声音,黄点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梦中禅院。
很久远,很久远,让她想想就甜的柳二城小禅院。
只是她不知,那承载她一世记忆的缘起茶楼没了,禅院没了,柳二城也在不到百年间被其他诸侯国吞了又吞,分了又分。就连原本的河道也改了方向,留下了如今肥沃的庄稼地。
原本栽着柳树的地方站着一个手持木杖的男子,温热的太阳照射在他光亮的头顶。他像是想起什么,拿出腰间盛水的葫芦倒在一手手心,接着抬手将满是灰尘的脸庞洗净。此时将他的样貌照的清楚:干裂无血色的唇,高高的颧骨,直挺挺的鼻子,深深凹陷的眼眶里安着无光的黑眸。
“今日,还遇不到啊!”
叹息的言语与他的衣着不相称,却与他的倦容一致的疲惫。
这个时辰,是正午。
他记得初次相遇时,他来折柳柴,都是正午。
从九重天上冲下来,走了一个又一个国度,跋涉千山万水,遇见无数猛兽飞禽。可一到正午,他必会撕裂虚空回到这原是柳二城的地方。
瞎子怎么知道此时时间?
通过城市的佛钟?山间的神兽?还是祈求别人报时?
不。
斑若苦。从九重天下来没有再奢侈的睡过一分一秒,他从夜间的风知道,他从凌晨的露水知道,他从当头的热度知道,此时是正午。
碧落,你说让我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想着你,我算不算应了你的心思?
斑若苦抬起头颅,太阳的余温洒在脸上,依稀还能见得他好看的轮廓。
“斑若苦,你不求如来,也跑来求我这个阎王。哈哈哈哈,真是让我开怀!”
那日他冲下了九重天来到了轮回台。
“告诉我,她在哪里?”
“你要和我换什么?”
“任何东西。”
“我让你下无间地狱?”
“可以!但是要等来世。”
斑若苦看不到阎王的表情,只听到他说不出是感叹还是嘲讽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如来佛祖没有拦你来找我呵呵呵,斑若苦,这次我不能告诉你她的去向。”
“为何?!”
“因为你已经成不了菩萨!哈哈哈,我亲眼所见才放心了。所以我帮不帮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风声又起,柳条温柔的拽着僧人的衣角。
我若是芸芸众生,将与碧落擦肩而过。若我还是僧人,是否还能续上最后的缘?
正午已过,土黄色衣衫一摆,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