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嬷嬷连忙在地上衣服中找出他的外衣,一掏内袋,果然有数张银票跟领收单,连忙双手奉给那几个盗匪。
那盗匪接过,一看,银票是大金钱庄,还有一张船务领收单,明明白白写着“程商”。
这户人家还真的姓程啊,是个外室,不是什么闺阁姑娘。
搞了半天自己弄错了。
那劫匪头头只对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有兴趣,见这满地衣服,大胆的作风的确是外室争宠才干得出来,又对那几张银票的金额满意,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见那匪人走了,江嬷嬷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从听到粗使婆子大喊,到现在看着匪人走开,其实不过就是一瞬,若是什么地方慢得一慢,未必就能满得过,小姐要真有什么意外,她要怎么跟太太交代,真是好险,好险……
程商自顾穿好衣服,再把江嬷嬷扶起来坐好,听得外头声音渐息,判断那群人已经走了,喊道“葫芦。”
葫芦果然是挨打了,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听得叫唤,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帮你家小姐把衣服穿好,陪着,别离开。”
齐瑶受惊过度,叶嬷嬷也身受重伤——听到有贼,立刻跑来小姐门口想拦人,自然是挨了重打,头破血流的躺在床上,也亏得她死命护门,拖得一拖,不然后来怎么样,倒是难说。
下人正当群龙无首,程商倒是出来一一发落。
先是数人,确定大家都在,便派脚程快的奴仆,一个去请大夫,一个去他京城的宅子通知管事拿钱过来,轻伤的分派下去清点物品,其它的人去帮忙安置叶嬷嬷还有几个被打得比较厉害的下人。
饭那些也不用弄了,直接让附近的饭馆送过来。
大夫开伤药时,又请他去给齐瑶诊了脉——小风寒倒是不碍事,今日受惊,心绪不稳,吃几帖宁神药即可。
一直到下午,院子才算整理好。
听到程福跟林管事已经把事情办妥,程商把下人聚集起来,重伤三人,中伤一人,其余都是皮肉伤,将养将养就能恢复。
“那群盗贼怕是会再回来,这院子暂时是不能住了,苏大夫傍晚前会派车子来,重伤的人暂时就先住在医馆里,橙子,方婆子,你们两人陪着叶嬷嬷;罗五家的,你带着自己儿子陪着罗五;白大郎,你带着自己媳妇陪着弟弟;伍婆子,高婆子,你们俩陪着尹婆子,伤愈之前都住在医馆里,诊金方面苏大夫会直接跟我拿,不用烦恼。”
把重伤中伤的安排好,接着又说:“其它的人去大有客栈,我已经请人租了四间大房,都先住那里,把金银贵重物品带走便行,不能放在衣袋里的东西都不准带出去,更不准拎着衣箱包袱,也别结伴而出,现在开始,每一刻钟走出去一个,别让其它人一看就知道大家准备搬家了。”
下人面面相觑,知道这程掌柜使计骗走盗贼,只能拖一时,这里不能再住,但要他们不准带衣服或者其它东西,想想还真有点……
程商使了眼色,程福道:“我家少爷知道各位有损失,已经预备好十八个钱袋,里头都是十两的碎银跟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总共是六十两,请各位先在大有客栈暂住,等少爷替齐小姐找好新住处,各位再过来伺候便行。”
六十两!
这没什么好抱怨了,要说起来,那几件旧衣服跟小物品哪值这么多钱呢。
知道有钱可拿,没人埋怨,说来也算发笔小财了呢。
江嬷嬷年纪虽不小,但耳朵还是挺厉害的,听得外面发落完毕,道:“这次真幸好有程掌柜在。”
齐瑶已经沐浴饼,重新换过衣服,饭馆送来的中餐虽然丰盛,但她一点也吃不下。
只穿里衣里裤的样子被人看去了,给她龙肉她都吃不下。
江嬷嬷好说歹说,她才勉强喝了半碗汤。
“我的小姐啊,别想了,我看程掌柜人也挺好,不会到处乱说的。”
“嬷嬷,这,若只是想瞒过那群盗匪,抽斗里多的是衣服,怎么……”
是,她是觉得程商顶天立地,也对他有好感,可是——
江嬷嬷温言安慰,“小姐,万一他们一进门就掀床掀被子,却发现小姐穿得好好的,那可怎么说,再者,月兑下来的衣裳衣摆会脏,会皱,跟抽斗里取出来的不一样,要是拿熨烫过的衣服丢在地上,只怕是一眼就能看出,嬷嬷知道小姐委屈了,可这个险不能冒。”
齐瑶便不说话了。
江嬷嬷说的道理她都知道,但就是……就是……
此时,程商大步跨进来——门也破了,屏风也破了,下人都被他命令去收拾财物,自然没人通传。
一见他,她立即问道:“叶嬷嬷如何?”
她听到叶嬷嬷重伤,很想自己去看,倒是被江嬷嬷劝退了,说她已经受到惊吓,再看到自小疼爱自己的叶嬷嬷被打成那样,只怕是受不了。
“左右手都被打断了,虽然可以接回,但大夫说至少要休养半年,姑娘且放宽心,叶嬷嬷没有性命之虞。”
嬷嬷肯定是死命护住门的……
“嬷嬷这辈子无儿无女,小姐是嬷嬷的心头肉”。
她眼眶一红,眼泪流了下来。
程商见状,声音放缓了些,“苏大夫是京城有名的外科圣手,他说能恢复,就一定能恢复,姑娘放心吧。”
齐瑶吸着鼻子问:“真的吗?”
“我可没骗过姑娘。”
想想也是,便觉得好上一点,“请苏大夫给叶嬷嬷用最好的药。”
“那是当然。”程商看她情绪稍稳,道:“姑娘吃饱了?若是饱了,带上葫芦,江嬷嬷,樱桃跟着我走吧。”
最挂心的事情得到了结果,她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看他,“也住大有客栈吗?”
她也有听到他刚才对下人说的话。
“城北的客栈现在没上房,姑娘先住我的宅子吧。”
“那,程掌柜住哪?”
程商一笑,“倒是我没说清楚,我宅子有客院,有井有灶,挺方便的,现在应该已经布置起来,我另外派几个丫头过去,马车明日就派人去买,姑娘不用担心不自在。”
话虽然婉转,但她也听得懂。
院子里有井有灶,可以自己开饭,自己洗衣,小院子自成天地,她现在只有江嬷嬷跟樱桃葫芦,的确不够用,他再派人,有了新马车她就能自行出入,跟住在青草小巷也不会差太多。
“那……”
“不用担心,下人都以为是我把萌芦放床上充外室,把姑娘藏床底,以此骗过盗贼,葫芦跟江嬷嬷自然不会乱说,至于我,当年若不是太太善心,别说今日之光景,能不能活命都不知道,出了这屋子,我不会再提今日之事。”
江嬷嬷对着自家小姐欣慰一笑,脸上就写着:看吧,我就说程掌柜人好,肯定能守口如瓶。
齐瑶相信他的人格,但就是觉得哪边有点怪怪的……
“若还是不放心,待我跟太太及大公子招呼一声,安置好我娘跟两个妹妹——我跟乔公子相谈甚欢,他一直约我出海,东北东南,诸多国家,各有惊奇,我便在外头游历个五六载,回大黎后,自是不会再踏上馨州,也不会与齐家相寻。”
“不,不用,是我自己太忧虑,今日之事,多谢程掌柜了。”
“姑娘把要带走的东西拿一拿,换了下人的衣服从后门出来,这是避难,不是搬家,别多带,附近人家只怕都知道青草小巷被抢了,别让人一眼就看出咱们不打算回来。”
车子从侧门入宅后,程商便下来,放下帐子,车子又往前行了一段,这才停。
外头有人掀开帐子,居然是花蕊。
花蕊笑咪咪的说:“齐小姐。”
齐瑶在花蕊的搀扶下,踩着小梯子下了马车,这才发现原来客院的门居然宽到可以让马车通过。
环顾四周,比自己的青草小院还大上一些。
青砖地,红瓦屋,石墙漏窗都是花朵形式,看格局应该是一进三大房,前院有亭有池,东厢边种着一排竹子,风吹竹响,倒颇有一番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