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儿狠狠朝地上呸了一口:“这个黑心烂肠的甚么太医满口胡说,我家娘子从小儿夫人和叶大娘便精心照料调理,莫说什么身弱体寒,就是小病也生得少。
这个遭瘟的太医自个医术不精就胡乱诊断,简直混账!”“你方才说婕妤自幼便身体康健?”琴歌迟疑着问荷儿。
“那是自然!”荷儿重重的点一点头“还就是入宫后在紫萝苑住着的时候莫名染了暑气那回以后,娘子便总是啾啾唧唧的有些灾祸病痛。说来这宫中还真是个晦气的地方。”
秋兰一把将她的嘴掩得严严实实:“小祖宗哎,这被人听见了可是要杀头的话。”荷儿也是一时情急失口,缩了缩脖子偷眼看看琴歌不吭声了。
“长安,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琴歌扭头问一旁沉吟思索的长安。长安皱着眉看向她道:“上回婉仪便怀疑宫里被人动了手脚,+.++师傅长福彻查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只是依情形看婕妤多半是遭了暗手。
现在婉仪又日夜在昭阳宫服侍娘娘只怕难以通报,倒是要迁到咱们宫里的婧美人与娘娘一向交好,不如你去含珠宫禀告婧美人,求她去昭阳宫求见官家禀告婕妤眼下的情形,还有些指望。”
琴歌心里一喜:“你说的不错,婧美人与咱家婕妤情同姐妹,若是她去昭阳宫请问皇后娘娘安康只怕还能进得去。既如此,我这便往含珠宫走一趟。
你与司苑局的中官可熟?莫若去使些银钱疏通,再敲打敲打,莫让婕妤受了委屈。若能见上一面最好。荷儿秋兰,你们几个好好守在宫里,提防被人趁乱进来动了手脚。”
荷儿几个齐声答应,眼巴巴的看着琴歌与长安匆匆出去,愁眉苦脸的待在宫中不提。
“什么?云舒宫的狐媚子被太后娘娘发落到司苑局去了?哈哈哈,我还以为这小贱人就要青云直上了呢,谁料是这么个结果,真是笑死本宫了。”
宋昭仪坐在金漆藤椅上摇晃着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碧华站在椅旁与她打着扇跟着弯腰弓背笑成一团。
“上回在毓秀宫这狐媚子好运气,芳婉仪那多事的请了官家来拦着,不然指头早被戳的稀烂。眼下皇后都快死在昭阳宫了,芳婉仪和官家日夜在那守着,可是分身乏术了。”
宋昭仪扶着椅臂长身站起,梨花脸上满面春风在殿中来回走了几圈:“本宫被那病秧子禁足在这牢房里,想出去走走都不成,要不然我真要去司苑局好好看看我们的玢婕妤如今的狼狈样儿。”
碧华跟在身后诡异一笑:“娘娘,看不看都是小事。俗话说打蛇不死,必有后患。那狐媚子现在只是个粗使宫人了,娘娘就不趁机铲除了祸根免得日后麻烦?”
宋昭仪倏地回过身来面容狰狞,杏眼中杀意腾腾:“那是自然!害我禁足还失了官家宠信,这个仇若不报,我便不是宋明珠!”
碧华被她狰狞脸色吓了一跳,后退半步险些不曾跌在地上。宋昭仪敲着手中扇柄逼近她吩咐:“你即刻去安排,务必在司苑局将那个贱人除掉,本宫不想再看到她活在世上。”
“娘娘,玢婕妤已经被太后发落在司苑局耕种了,娘娘可有事吩咐奴去做?”怡兰站在淑妃身后瞧着她手下浇灌的香药牡丹,低低发问。
“那贱人在宏明殿出了一把风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还需要我去动手?只怕现在宋明珠她们已经蠢蠢欲动了。咱们只管看好戏便是,万一得手了与咱们没有干系,若不得手,再补一刀不迟。”
淑妃难得聪明一回,慢吞吞的浇着花儿,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的答话。怡兰垂下头:“还是娘娘高明,那玢婕妤只怕活不过这几日了。娘娘隔山观火,真是上上之策。”
“这么多人摩拳擦掌的,我也不能干看戏,还是帮忙添上一把火的好。”淑妃放下喷壶接过帕子擦干了手“你派人吩咐昭阳宫的那几个奴儿,给我好生将宫门看住了,别让什么人跑去求见官家说些闲话。
本宫执掌宫务,现如今皇后凤体欠安需要清静,后宫要去请安的就一概蠲免吧。说来也是本宫一片真心侍奉皇后娘娘,她这身子悬着,本宫真是担心哪。”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雨来,暗沉沉压在宫城之上,淑妃的脸在花枝掩映间一片斑驳阴暗,娇媚笑容若隐若现。
缺角残漆的黑沉木桌上摆着几个大盆盛着菜蔬,虽是色相粗陋不堪,油水却很足。一盆豆腐炖着大块豚肉,煮得稀烂的白菜泛着油汤,还有一盘腌得黑漆漆的酱黄瓜条儿。
“娇娘子,你这样可不成,虽是吃不惯这饭食,好歹也要强咽些下去。这中午就不见你吃下去什么,晚上再不吃,半夜饿了可就没吃的了。俺也没有果子了。”
小冬儿坐在条凳上朝藏娇絮絮叨叨,拨了些白菜到粗瓷碗里与她催促着。这丫头自打藏娇来了便如见了稀罕物般围着藏娇没完。又不肯叫她姓氏,只娇娘子娇娘子的叫个没完。
青兰笑她,她倒理直气壮的回复:“她这样娇娇滴滴的人儿,本就是个娇娘子。”
藏娇手捧粗糙瓷碗,泪珠颗颗滴落黑黄粟饭上,见小冬儿一双单眼皮儿的小眼巴巴盯着自己。只得朝她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低头将白菜送入口中,胡乱扒了些饭粒咀嚼。
粟米舂得不太净,夹杂着些粗糙皮壳舌间划过刺痛。豚油烂煮的白菜腥臊冲鼻,一股油膻味儿涌上喉间几乎欲吐出来,咬牙强忍着勉强吞咽下去。
桂香大口大口扒着粟饭菜蔬,抬头横了藏娇一眼:“还以为是在你那宫里琼浆玉液,山珍海味的呢。在俺们家里,爷娘日夜劳作,也不过混个饥饱,哪有这样大盆大碗尽情吃喝的时候。
你们在家中宫里吃的都是上等羊肉鸡鱼细女敕可口,只怕吃不惯我们这骚豚肉罢。都落到这田地了,还摆什么贵人谱儿,你快些吃!莫不让我们等你!”
说罢气呼呼的端起大碗,往自己碗里倒了一大半汤水吃得唏哩呼噜,嘴中小声骂了一句狐媚子。藏娇清楚听见,心里微微一颤垂下头放了筷子不做声。
小冬儿瞪了吃得汗流满面的桂香一眼:“好端端的骂人做什么,她又不曾得罪你。”桂香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嚷道:
“我骂谁与你什么相干,她是你甚么人,你这样涎皮赖脸的帮着,难不成还指望她将来回宫带上你好攀高枝不成!”
小冬儿气的两腮通红,两只小小眼睛瞪着桂香:“她这样儿我还攀什么高枝,不过觉得可怜可惜罢了。既然住在一处便不帮衬,也犯不着胡乱骂人罢。”
藏娇见她二人要吵闹起来,忙忙的拉了小冬儿轻声道:“是我不好,一时吃不惯这饭菜,害的你们等我。以后便好了,不要为了我争竞。”
桂香放下碗斜眼看着藏娇:“你不必在这里扮可怜,像你这样的女子除了有几分姿色狐媚圣人还有什么用处。等明日你活计做不完执事责罚有你受的,妖妖调调,呸!”
她一口浓痰吐出,恰恰落在小冬儿的鞋面上,小冬儿跳起来揪着桂香衣袖怒道:“你这矮胖货儿什么意思!还不将我鞋子擦净了!”
她两个这样一闹,饭堂里正吃饭的宫人们都转头看过来,藏娇心里焦急,欲拉开小冬儿劝她罢了,青兰也起身叱骂着去拖桂香。
正闹嚷嚷的乱成一团,秋云横眉竖眼带着几个蓝衣宫人走过来大声喝止:“小冬儿,你们敢是要造反!吃个饭也闹成这样为的什么!”
旁边桌上一个宫人忽然站起身指着藏娇大声道:“回秋执事,就是这个新来的女子装腔作势不肯吃饭,桂香好心劝她倒被她和小冬儿联手骂了一顿,还要厮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