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乍起,谁也未察之下这一份杀意已是至了璃清身侧,便是忽感杀意,心思微动时人已旋了身而后足点向后退去。利剑已逼胸前,璃清激退可那行刺之人却是步步紧逼,便是眼见着那一把利刃就要扎入璃清胸口,贯穿胸膛时,护驾禁军赶到。
拔剑急入紧护圣上,从四侧涌入的禁军齐齐拔出利刃,将璃清护于正中,而那行刺之人方才将逼入体的利刃,已叫另一把利刃挑拨隔开。飞身而至随后挡于圣上面前,刀刃出鞘勾挑行刺刀刃,便是一番施巧之下将那突袭的杀意挑散,化了那人行刺的杀招。
此时现于御园之内救驾的乃是禁军统领。
颜阂。
至于那行刺之人,因未算准颜阂突攻,在这禁军统领的游带之下竟叫手中利刃化了半数杀势。因是知晓来人非一般常人,故而双剑交碰之时利刃杀意顿消,行刺之人忙是抽剑而出,随后立于御园之上。
着行刺之人乃是一身宫俾打扮,模样极其寻常却也眼生得紧,此时正手持一柄长剑立于园中。剑长而软柔,一看便知是罕寻的软剑。想来这个刺客便是将软剑缠于腰月复之处,借机以宫俾身份埋伏于此地,便是等着璃清与秦疏酒入园赏菊行到这处时,伺机而动,寻那行刺之机。
人,虽是一身宫俾打扮,不过在她自人群之中扑袭而出时,秦疏酒便已知了她的身份。这个手持软剑的宫俾并非旁人,而是披了人皮面具的长姐。
倾羽君。
计思早已谋算清了。倾羽君便是打算入宫行刺璃清,如今苏毅在宫中已是得了权势,在这宫中也算是说一不二的主,尤其是当今圣上以及总管余公公皆是极其信任他,宫中诸多事宜也是交于他处办。便是凭着苏毅如今宫中的权位,想要无声息的带入一人并非难事。
倾羽君就是借由苏毅的相帮才混入宫中,潜伏于御园宫婢之内。易了容貌加之已是过了二十年,这宫里头的人还有几个能认出她?便是当年那宫中的老人,只怕如今也不见得剩下几人了。也是低调无事的伏了近半月,待着秦疏酒意点当今圣上。由当今圣上起意入这御园赏菊。倾羽君一直静等的机会也来了。
陛下亲临御园看赏,这可是御园的福气,负责花卉看养的内侍以及宫婢自当不可偷懒,便是随奉于边侧。恐着陛下有命。一直静候。等到时机。便是璃清行入帘中时,倾羽君的心还能觉了几分痛意。
面前渐行而至的男人,本是她此生最重要的牵绊。她一直觉着人生得以得到这般交心之人,便是她一生的福分。谁知上苍总是喜好拿他们这些活人开玩笑,便是面前那个叫她倾尽一生也愿依恋的男人,竟然毁了她一族上下数百条人命。
那样活生生的数百条人命,前一夜才能与之谈笑的人,下一刻竟然身染鲜血,倒于地上再也不能起来。便是因了一道可笑的天命,便是因了自己的父亲权功过剩,他便不顾往日恩情,一道旨意而下生生取了一族性命。
一族的血海深仇,击垮了倾羽君多年来的依盼,也叫她悔不当初。
若是当年不是因她恋上这个男人,或许父亲就不会助他登皇位,或许到了如今,他们一族仍是逍遥于人世间,不曾叫那日的血,染红。璃清,倾羽君曾经深爱过,然而这一份爱在那夜的背叛后已如数转而恨。她恨这个男人,恨这个取了她一族性命的男人。
只是在如何的恨,她终归还是倾氏一族的子嗣,这一生只能活于权术谋算之下的人。明明心里头是恨着那个背叛了自己的男人,毁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可倾羽君从未想过要在事后取了璃清性命。因为她心里知道,倾氏一族当年的惨境,根源并非这位上权陛下,而是那些恐了倾氏一族功勋过剩夺了他们活路的朝中重臣。
为了一己之私不惜以天命陷害朝中重臣,那些人远比璃清更加该死,而这世上唯一能叫那些人全数付出命来偿还的,这只有这位当今圣上。为了能要那些人的命,为了叫他们以命乃至于全族偿还当年犯下的血债,倾羽君忍了心中的愤恨,带着年幼得逃的妹妹苟活人世。
全族尽灭的那一刻起,一切盘思便已展开,当年侥幸存活的族人叫倾羽君分批遣入各处。倾氏未亡时,倾辞便已看出秦天浩的野心,当时的他只觉这新入朝堂的刑部侍郎野性极大,断然不是个肯臣服于当下之人。当年的那一番语,于倾辞而言不过是一声顺叹罢了,可对于倾羽君而言却是一切复仇的开端。
满族尽遭屠害,当时她想到的便是秦天浩,因为这个人不但有心思有手腕,更重要的是他有野心,不肯屈居于人下的野心。便是因了这一份叫倾辞都为之惊叹的野心,叫倾羽君将开端的赌局直接压在他的身上。
王涵,便是这一场赌局的开始,巧借心思入了当年刑部侍郎府中,一步步的夺了秦天浩的信任,为秦疏酒入府布好前头的一切。而他那不过十岁左右的儿子,则被送入宫中,化名苏毅,一心上爬最后成了余善义子,如今殿前说得上话的红人。这些算思早从一开始便布行,便是足足等了十三年,等来幼妹的长成。
秦疏酒步入秦府,便是复仇之棋的开端,现在已是除去两人,接下的,必然也不能叫他们逃了。
剑影交舞,形法鬼魅,虽与颜阂缠斗,可她的目标始终不离璃清。今日她的目标便是璃清,纵是豁出命去,也得近了璃清的身。颜阂纵是高手,不过这行刺之人的步伐实在鬼魅。许是因着女子的缘故,虽力道之上不得与男子刚硬相媲,可那宛如缠蛇一般的身法却也叫颜阂奈何不得。
软剑如绸却又削铁如泥,便是攀缠捆旋于颜阂的刀剑上,近身之下的颜阂对上了倾羽君的眸眼。人皮之下,隐藏了这人最真实的容貌,然而容貌之上可以遮掩,眸眼却是断然藏不得。眸眼相对的那一刹那,颜阂的心已是揪了。
这个人,这个人的双眼。纵然已相别二十年。可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每每在梦中迁回的眼眸当又一次出现于面前,颜阂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停了。那一刻的错停,顿下的不只是他的心。还有手上的刀剑。高手过招最忌讳的便是这一刻的停歇。有时就是因了这一瞬的错神。错掉的便是自己的命。
倾羽君要的本就不是颜阂的性命,这一刻短暂的错神对于她来说也只是个抽身离去的好机会,便是腕处发劲。软剑犹活物般从缠绕的刀刃上抽离,便是离后再归锋凛之态,倾羽君抽身直冲璃清胸膛而出。
这一式气如破竹,寻常之人根本不可能接下,便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柄软剑朝着璃清胸腔刺去。倾羽君想要璃清的命,却又不能要了璃清的命,这一式看着全无安避的可能,可事实上倾羽君还是给了秦疏酒一个机会。
就在这一把软剑即将逼近璃清时,秦疏酒忽然从边上冲出,全然先兆她便那样冲了出来随后挡于璃清面前。软剑入体,那刀刃穿透身体时似乎还能发出些许声响,便是软剑入了体内,倾羽君的剑仍无止势的意思。手上力道再发,刀刃直接穿体而后,带了秦疏酒再攻璃清。
方才那眸眼交错叫颜阂认出她的身份,然后这一交错之下的惊愕却只是一瞬之事,便是在周遭惊厉的护驾之下,颜阂下意识动了身,未有所思,便是紧随其后,当他回过神时手中的利刃已是贯入倾羽君膛中。
穿膛剑,顾名思义便是穿膛而过,一剑入体不只是贯穿身体那边简单,入体之下剑身抖挑,便是硬生生的将那道剑伤扩大数倍。
倾羽君这一式本就是弃命之举,不成功便成仁,身后断然不可能有护,便在她的攻势叫秦疏酒以躯挡下时,她的命也是断在这处。颜阂的剑破体而入,倾羽君再无续劲的可能,便是身子僵顿手的力道在那刻也抽去,倾羽君软了身子前倾跪下。
此攻之后,倾羽君再无发难的可能,便是失了力气跪于那处。至于叫她以软剑穿胸而过的秦疏酒,穿体之后更是命也去了大半。倾羽君已是刻意避了要命,可为了做足这一场戏,狠手还是必下的,那样的伤势莫说秦疏酒,便是落于习武之人身上也足够要去半条性命。
胸穿而过,命已去了一半,便是璃清怎么也没想到秦疏酒会舍命相救,在那颠退失力的身子往后跌倒时,璃清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漏了一半,下意识的上了前随后接住秦疏酒跌下的身子。
相较于常人而言本就几分冰冷的身子,如今触后更是冷冰,怀中接搂住,璃清恍若惊失般的抱紧她,只是他此时的眸眼。
却落在前方倾跪而下的倾羽君身上。
颜阂认出她了,璃清又如何认不出,早在退身避开倾羽君第一次袭攻时他便已经认出她,便是因为认出,整个人才会宛如失了魂般,在她的突袭之下不知闪避。
倾羽君已经死了,早在二十年前就当死了,可是没有,她非但没有死,如今又持剑重入太明宫,来取他的性命。再见之时虽是取他性命,璃清却知道,他的心中还是有几分窃喜。
喜着这个女人,终归没有死,仍旧活于人世间。
只是这仍活又如何?终归一切已是过往,她与他之间再也不可能回到往前。当颜阂的剑从倾羽君的后背贯穿时,璃清听到自己的心也随之撕裂,这一份撕裂在他接了秦疏酒下落的身子时,也无心瞧上一眼,而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投在倾羽君身上。
双目交错,这是二十年后的又一次双目交错。第一次的两目相交,倾羽君爱上了这个男人,也注定将自己以及全族带入万劫不复之地,而这一次的双目相交,却是情尽之后的再一次交凝。
倾羽君这一生的爱恨仇怨,怕是尽缩于这一眼交汇上,她爱着这个男人,同样的,她也恨着这个男人。这样一份恨意在当年灭族的惨痛之下,早已凌于那份刻入骨髓的爱,便是为了一族,如今的她也该了尽了。
胸口的痛早已麻痹全身痛感,倾羽君只是笑着对上璃清的眼眸,在这最后的一眼中竟还能从璃清的眼里看出深绝的痛,倾羽君都不知当喜还是当笑。趁了最后一口气犹在,倾羽君抬起手掀开覆于面上的人皮,人皮之下展露的是一双布满伤痕的脸。
大大小小的伤口分布于那张不过巴掌般大小的面上,昔日那艳惊京都的倾羽君早已不在,如今剩下的。
便只有这一具冰冷的身子。
倾羽君死了,最后的那一刻,她还是死在昔日爱人的面前,虽然心中仍是带了恨意,不过能用她的死撇清幼妹与倾氏一族的关联,于倾羽君而言,便是值的。
软剑穿胸而过,倒入璃清怀中,便是这命悬一线之时,落入璃清怀中的秦疏酒下意识抬眸看着璃清。不知为何,也没有缘由,便是晕厥前的凝视。然后这一份凝视却未能换来璃清的迎对,哪怕是低头关切的看上一眼。
也无。
璃清的眼中便只有倾羽君,哪怕他自己也清楚,纵然这个女人现下没死,生擒之后他也不可能留下她的命,璃清的眼中还是仅能容下她。
昔日的情,怎是年岁便可断得干干净净,明明意识已叫胸前的伤口折磨得有些不清,秦疏酒还是能瞧明璃清眼中的绝痛。便是这样一份绝望的痛,叫秦疏酒笑了。
意识涣散前,秦疏酒的唇角不禁上扬,心中一直迷糊不定之事如今也是清明,便是扬唇发笑,秦疏酒最终还是难忍身上的伤,晕死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