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帘看着车外的景象,想着这两日来头一次遇到村庄,宜碧难掩心中的欢喜,回头对着鸾歌道:
“姑娘今天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了!”
宿营在外,要说赶路辛苦倒是算不上,毕竟比起那些骑马在日头下晒着的,乘坐马车的主仆二人明显舒坦的多。
但是因为沿途有人家的地方都不在停憩的时间,同行又多是男子,所以不管是洗漱还是如厕,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那些男子倒还可以在路边溪水当中解解暑,却让这鸾歌宜碧二人作何?尤其还是在这样闷热的夏日,自然很是难熬。
因此一听宜碧这话,鸾歌笑着点头,也从她掀开车帘的缝隙往外瞧去,看着沿途往来的人群和即将到前的镇子,眉目间是难掩的宽慰与轻松。
而赵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凑到了鸾歌的马车跟前,听+.++见宜碧的声音,他也应和道:
“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如今到了富春镇,以后基本每隔半天就能有落脚休息的地方,境况会好上许多。”
“小侯爷好像对这一路的境况很是熟悉呢!”
听着赵亦搭话,感念着这两日来的照顾,宜碧明显对赵亦的态度有好转很多,也觉得他并不像安阳城中传说的那样任性妄为——当然,任性是有,但是更多的却是仗义豪情,尤其是没有那么可恶,因此不由自主地接过了话头。
赵亦将牵着的缰绳换了个手,望着前面,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嘲道:
“要说熟悉,却也算不上熟悉,只能说有个大致的了解。两个月前我往西山去的时候,所经的便是这一条路,所以落脚的地方,也正是因此有了大致的概念。”
“原来是这样啊……”宜碧点了点头,似是恍然大悟。
不过这话好像是挑起了赵亦的话头,让他想起先前的一些事儿来,因此不由驱慢了马儿,让它和马车的速度保持一致。
只听他继续道:
“嗯,不过那个时候还不是如今这么热,小爷又是被遣过去的,自然没有现在这样的好待遇。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那老头子那时候有多狠心,吩咐那些人不准惯着我,必须得按照受罚的规矩来,生生让小爷吃了一路的苦,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憋屈地紧呢!”
“噗!”
看着赵亦说话间带着恨恨的口气,宜碧笑出声来,对他也没有先前的畏惧,而是打趣道:
“可是咱们安阳城中可有一句话说得好:‘贵女不过平宁姝,宠儿不过安国侯’,谁人不知平宁公主殿下是咱们晋国最矜贵的女子,又有谁不知道您是安国侯爷最宠爱的儿子?就算是真的这般对您,那定然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了。”
赵亦鼻子里嗤了一声,对这话不置可否。
类似的话,他身边那些人说的多了,尤其是在押送他往西山去的路上,他每天听的这些话,耳朵都快出茧子了,如今宜碧又说这话,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但是因为鸾歌的原因,他又不能对宜碧随意发作,因此只是嗤声表示不屑。
宜碧自然是听到了一声,她心头不由一颤。
那句俗语虽说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却只是在民间流传,但落在有心人耳朵里,有时候也会被当作嘲讽皇家宠溺子孙的话,所以也大都是大家私下传讲,自己这会儿猛不丁道出,会不会让小侯爷生出什么误会来……
就在宜碧准备开口道歉的时候,却听赵亦带着几分抱怨道:
“我们家老头子若是真心疼我,会由着那些人捆着小爷去西山么?当时就差扒光了衣服,给小爷背上挂俩荆条,顶着负荆请罪几个大字了!女乃女乃的,连面都丢光了……”
一听这话,宜碧心头的紧绷的弦才放了下来。
她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因为前面那句话介怀。
可是这么一遭下来,她却不敢再接赵亦的话了。
如今扯上了安国侯父子之事,不管她怎么说,都没法子权衡好两面,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闭嘴。
赵亦本就是借机想和鸾歌说几句话,顺口就发发牢骚,自然没工夫也没心情去猜测宜碧这小丫头在想什么。
而且这个时候,随着队伍的移动,他们已经即将进入富春镇中,镇门口正站着早已得了消息,等候多时的富春县令。
富春镇是富春县的中心,比起县里其他零散的镇子而言,明显要繁华许多,虽说是是一个小镇,但是该有的城门楼,却丝毫不少,地方也比一般的镇子要大上许多。
瞅着这等了许久的队伍终于到来,富春县令首先带着众人朝着领队的华硕拜了下去:
“微臣富春县令张旭,拜见特使大人,特此来接特使入镇!”
随着这一声,后面众人也是齐齐呼应,走在最前的华硕这个时候回头望一眼,赵亦这才不情不愿地驱马上前。
早已得了消息此行来的出了身为特使的二皇子,还有安国侯的独子,所以张旭丝毫不敢怠慢。
这会儿见了那黑色白足的骏马之上,俊秀却又不羁的少年郎君,便猜出了他的身份,不消华硕开口,便继续呼声道:
“微臣见过赵小侯爷!”
赵亦生平最见不得这些地方官员每次见到京官或是大身份的人时,一副狗腿鸡贼的模样,因此并没有说什么话,依旧是一幅高高在上懒得理的模样。
倒是华硕见此,笑了笑道:
“劳烦张大人久等了,诸位起身吧。”
随着那一声又一声的谢恩声,华硕继续道:“这一路走来颇多劳累,所以小侯爷难免有些累,张大人别往心上放。累动大家等了这么久,有什么话,不妨等稍作安顿之后再来详叙,张大人以为如何?”
前面是小侯爷不甚瞧得上眼的轻视,后面是二皇子问声软语的道歉,如今又来问他的意思,张旭只觉的自家祖坟上都不知冒了多少次青烟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如何不如何?
因此一听华宸这话,他便喜不自胜地连连应是。
而视线扫过队伍中间唯一一辆,也是从一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露出其中之人的马车时,张旭的面上露出几分谨慎与忐忑。
他望一眼华硕,最终没有忍住道:
“敢问特使大人,后面那辆车上的……是哪一位贵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