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之中,大剑的组织——“史达夫”隐秘其中。而在组织的深处,也有一些特别的地方。群山环绕的草地被突如其来的断壁所阻隔。好像一道瀑布一般,漆黑的岩壁和灰褐色的岩石奔流而下,突兀地冲击在树林之中。硫娜曾经因为取剑来过这里,并且在这峭壁下止步。那峭壁的背后是炽热的熔岩和来自地心的烈火,是铸剑人锻造大剑的地方。很多穿着黑色短衫的男子正在这峭壁附近穿行。还没有真正来到地下的锻炉,那逼人的热浪就已经让人满身大汗。这些人都是铸造大剑的帮工,他们****的肌肉和古铜色的肌肤是大剑质量坚实的保证。
然而,一个带着黑色圆帽,浑身上下都穿的严严实实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峭壁延伸出来的小路上。周围帮工和学徒全都恭敬地对他低下了头,因为他们知道这身打扮的人是组织之中的代理人。代理人负责直接和战士接触,给战士传递情报。并且,代理人往往在组织的领导体系之中也身居高位。
戴着黑帽的代理人是鲁鲁。鲁鲁耸了耸肩膀,然后在心里诅咒这该死的热浪。他很像将自己的外套月兑下来,但是又觉得那样看上去很愚蠢。鲁鲁扫了一眼周围的帮工和学徒。或许一百个学徒之中才能出一位合格的铸剑人。鲁鲁没有必要将注意力放到这些小人物身上。但是他还是对周围的人做出了微笑——这是鲁鲁一贯挂在脸上的微笑,混杂着同等分量的虚伪和礼貌。周围的学徒看到鲁鲁的笑容,僵硬的表情也开始解冻。
“大人,您找谁?”
“我找……”鲁鲁模着下巴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找剑老人。”
“剑老人……”
热情地迎上前的学徒是个脑子活泛的人。他和鲁鲁接触就是想要结交一下组织的高层,并且为自己的前途着想,自然不算笨。学徒虽然没有听过什么剑老人,但是他还是很快地明白了鲁鲁的意思。
“您是指前任的剑先生么?”学徒说道,“他已经是个老头了,什么事情也不管。您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过问,还是去找现任的剑先生。现在的剑先生很随和,您一定能够满意的。我猜他现在应该在……”
“停一下。”鲁鲁打断了学徒的话,“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剑老人现在在哪里?”
“他……他现在在锻炉的最后一层,说要自己打造大剑。他已经将自己关在那里好长时间了……”
学徒不知道自己那里惹怒了这位代理人,只好低着头畏畏缩缩地回答鲁鲁的问题。鲁鲁微微点头,然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铸剑人的事情,我们一向不过问。”鲁鲁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听你的口气,你倒是很喜欢现在的剑先生?”
“那当然,这里的大家都很喜欢剑先生。他对我们很和善,不像那个老头总是苛责和不满。我和剑先生很熟,我们虽然有地位的差别,但是私下里也是朋友。”
“这样啊。”
鲁鲁对着学徒露出了微笑,学徒看到这个笑容觉得气氛又缓和了下来,不由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人,您也很和善。剑先生和您一样,对我们经常笑。有时候我们犯了错误,他也会体谅我们……有一次我不小心将剑胚的尺寸搞错了,剑先生就只是关了我几天禁闭。要是之前的剑先生,我恐怕就要挨板子了啊!”
“原来如此。看上去你真的很喜欢剑先生呢。”
“那当然,剑先生和我的关系也很好。他说我是学徒之中最出色的,将来大有前途……”
鲁鲁脸上的笑容更浓。
“那他叛逃组织的时候,为什么不顺便也把你带走呢?”
学徒脸色惨白,鲁鲁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学徒感觉每一下好像都像是一把榔头砸在肩上,好想要将自己的身体凿到地里似的。鲁鲁没有管这个可怜虫,而是越过了他的影子一路向着锻炉前进。
所谓锻炉其实是铸剑人引出地心的岩浆,借助着岩浆的力量锤炼大剑的一个区域。那里岩浆奔流不止,越往下温度越高,而火候也越难掌控。围绕着岩浆有一层层的环形走廊,那就是铸剑人铸剑的地方。一般的学徒只需要在锻炉的最上层铸造剑胚即可,一些熟练的助手会在第二层铸造长剑,这些长剑还未经过大剑特别的淬火处理,只能算是半成品。但是半成品的大剑就已经比人类世界所贩卖的长剑尖利而强韧。剩下就需要剑先生领导着老练的铸剑人进行最后的工序,但就算是这样,也用不到最下一层的火力。
鲁鲁迈着步子走下阶梯,他感觉自己眼睛上的镜片都因为炙热的空气有些变形。锻炉的最后一层空无一人,环形的走廊之中之后一个佝偻的身影面对着岩浆。剑先生虽然满头银发,但是身体上的肌肉依旧微微隆起。他挥动起手中的银色的小锤子,锤子击打在他面前赤红的铁块上发出了清亮的回声。剑先生听到这声音却皱起了眉头。
“这个声音的共振——有点奇怪。有人来了么……明明现在还不是送饭的时间。”
“我有事找你。”
鲁鲁用手模了模额头,这是他觉得惊讶时的习惯。作为代理人,来无影去无踪是他们最基本的技能。事实上,就算是维吉妮亚那样优秀的战士也无法察觉到鲁鲁的到来。但是他的伪装却被剑先生识破了,这让鲁鲁决定更加郑重地和剑先生交谈。剑先生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他的胡子的头发乱成了一团糟,看上去很久没有打理了。只有埋藏在眉毛之中的眼睛亮的出奇。剑先生用他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鲁鲁,然后又索然无味地重新看向烧红的铁块。
“组织的人啊……我的学徒们没有拦住你么?我说了,我退休了,对组织之中的事情不再过问。所以你们这些烦人的家伙也不要来找我。我现在只是想要铸造出我想要的剑。”
“很遗憾,你的学徒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听话。”鲁鲁耸了耸肩,“你退休之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剑老人将手中的锤子放下,有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烧红的铁块重新放回到眼睛附近。他在身边的水槽之中洗了洗手,然后又抹了一把脸。抹去灰尘剑先生露出了饱经沧桑的容颜,铸剑人劳动环境很苛刻,工作量也很大,所以都老得很快。剑先生重新看向了鲁鲁。鲁鲁突然觉得自己带着墨镜真是太好了。他可没有勇气直视剑老人好像开过刃一样的眸子。
“看来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有个战士叛逃了。”
“战士叛逃不是你们组织常有的事情么?”
剑老人冷笑了一下,鲁鲁只好尴尬地苦笑了几声。
“她是维吉妮亚——现任No.1的得意弟子……她本来是个贵族少女后来……”鲁鲁看到剑老人一脸的默然,知道他听不懂这些话背后的含义也对此不关心,于是直接将问题的关键点了出来,“她和您的儿子是一起叛逃的。”
剑老人愣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说……我的儿子,放下剑先生的使命……叛逃了?”
“您不要激动,我们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组织里找不到他的人。他身体有残疾,没有特别的情况是不会离开组织的。毕竟外面的世界实在时太乱了。”
剑老人似乎完全没有听鲁鲁的话,他用手抚模着有些烫手的地面。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模着,粗糙的手指和同样粗糙的地面摩擦发出了细碎的沙沙声。
“他答应过我的,他还有他的业没有偿还给我。”剑老人的脸好像一下子又老了一岁,他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那是他的业,他应该知道的。如果他背弃了他的业,他将会寸步难行,他……”
“听我说,我知道您现在心里很激动,但是请您冷静下来。”鲁鲁连忙开始安抚剑老人,“他或许是被那个战士所蛊惑了,毕竟在我看来那个战士都非常地漂亮。或者是您的儿子还有什么苦衷……他……他毕竟是有过前科的不是么?他之前也突然离开了组织,走了十几年才回来。我是想您可以不是告诉我们,他现在在哪……”
“不可能!”
剑老人从地上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
“你完全不了解他,他不会是那种被别人左右的人!如果他不愿意走,就算是死他也不会离开。再者,他还有需要偿还的东西。”
剑老人一把拉住了鲁鲁。鲁鲁不好躲闪,他的胳膊被剑老人蒲扇一样的大手抓了个结结实实。剑老人拉着鲁鲁往前走,鲁鲁挣扎和劝说全都不管用,最后索性放弃。鲁鲁知道剑老人有些莽撞和野蛮,但是他却是最了解剑先生的人了。剑先生虽然待人和和气气,但是真正走到他心里的人却没几个。像之前在峭壁门口遇到的学徒一样,很多人觉得他们和剑先生是推心置月复的朋友,到头来或许连剑先生真实的想法都搞不清楚。
剑老人走的越来越快,他本来就红润的脸变得更加炙热,看上去有些渗人。两个人从锻炉的最底层一直走到了锻炉的第一层。周围的学徒和帮工看到鲁鲁和剑老人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鲁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让自己不会显得那么狼狈。鲁鲁想要对周围人做个和善而虚伪的微笑,但是剑老人瞪了周围人一眼,学徒们就四散而逃。鲁鲁耸了耸肩,开始打量起四周。他不怎么常来铸剑人的地盘,因为他觉得这里很热而且很粗俗,味道也不好闻。但是他仔细看这个走廊的时候,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鲁鲁努力地抚模着自己的额头,这才平静了下来。
“这些……都是剑?”
鲁鲁颤抖地指着周围的墙壁——不,应该是他之前觉得是墙壁的东西。那些细细密密纹理鲁鲁之前觉得是装饰,但是走近了看才发现那都是剑身上的纹理。这一层的墙壁是由剑组成的。一柄柄剑收尾交织,然后拼凑成了坚不可摧的墙体。金属的光泽被他们的同类所掩盖,剑的锋芒也随之匍匐,所以鲁鲁才没能第一时间感受到这奇妙的景观。和鲁鲁一样,剑老人似乎也很惊诧,他的眼睛抽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