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的法事终于结束,碍于他们院子里藏着一名重伤伤员,不能因法事结束就打包行囊匆匆离去,因此纪紫心寻了个接连多天法事身心疲惫的借口,向灵鹫寺方丈请求在寺庙里多住几天,方丈不疑有他,便答应让他们在寺庙里多住些时日。
之前因为大雨影响了他们的回程时间,在家里等他们两姊弟回去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纪世杰,让人捎来了信,要他们法事一结束便赶紧回家,别在外多做逗留。
纪紫心坐在院子里,一边用树枝教弟弟在地上写字,一边看着爹让人送来的信件。
内容跟前几封信一样,法会结束就让他们赶紧回去,他这个老人想念他们两姊弟了。
动身回家她也想啊,可她救的那位安睿公子现在还不能长途劳累,只能再多待几天。
不过,还好经过这几天的休养,他身上的伤口虽然还未完全结痂,却可以稍微下床活动。也许是因为他长年习武的关系,身体复原的状况比一般人还要好上一些,所以已经能略走两步。
可她还是不敢大意,生怕一不注意,或者是因为赶路,马车晃动撕扯到伤口,便会让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这也是她迟迟未起程的原因。
趁着今天天气风和日丽,赶紧让沉香备热水,先帮他洗头,再彻头彻尾帮他将身体好好擦拭一番,否则他身上的酸味都快飘酸十里了。
要是被突然来这院子的方丈或是其他师父闻到,她实在很难自圆其说啊!
这时,甘草惊慌的声音远远地便从院门外传了进来,“小姐,小姐!”
赵天祺在沉香的帮忙下,换上纪紫心帮他准备的新衣服,才一脚踏出厢房便见到神色慌张的甘草冲进院子。
甘草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坐在纪子翌身边纪紫心喊道:“小姐,不好了。”
纪紫心放下手中的书信,抬起头看着跑得脸色发青的甘草疑惑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瞧妳急成这样,我不是让妳跟天冬去买药吗,药呢?”
“小姐,我跟天冬刚刚拿着药方到杏林药铺买药,才要踏进药铺便见到几个看起来十分凶恶的男子拿着张画像在找人。画像我是没看到,可他们形容的长相身形跟安睿公子很像,我一听不对劲,就赶紧跑回来通知妳。”甘草摀着急喘不已的胸口,一股脑地将自己看到听到的告知纪紫心。
“长得相像的人很多,也许他们找的是别人。”
“不,小姐,他们还说了,他们要找的那男子腰间受了刀伤……”甘草接过白果为她倒来的茶,猛灌了口后,继续将听到的消息告诉纪紫心。
“腰伤?甘草,妳确定妳没听错?”这消息让纪紫心倍觉不妥。
“没听错,小姐,我跟甘草没有听错,他们确实说的是要找腰间受了刀伤的男子,其中一人还说,前头有几家药铺表示最近常有人到杏林药铺买伤药,这才循线寻找到杏林药铺。”闩上院门后来到她身边的天冬也用力点头,“而且小姐,我瞄到他们其中一人的手背上有个黑**头的纹身,很是恐怖。”
狼头……
听到这讯息,赵天祺的心沉了下,那天那些黑衣杀手的首领手背上也有一个狼头纹身。
这是赵天佑没看到他死在他眼前,派出来追杀他的人!
他的存在对赵天佑是个威胁,是个阻碍,没有寻到他的尸首,赵天佑是不会放弃的,他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连累纪姑娘一行人。
紧了紧袖下的拳头,他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后,脸色凝重地走向纪紫心。
“纪姑娘,妳的救命之恩,在下日后定当回报。”赵天祺抱拳说完,便打算从后山离去。
“等等,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要离开。”纪紫心眉头微蹙,歪头看着一脸阴霾的赵天祺。
赵天祺沉默地点头。
“你不知道你的伤口现在才刚愈合,连走路都有问题,更禁不起你奔波逃命吗?”纪紫心瞇着眼冷声提醒他。
“纪姑娘救在下一命,在下不能再连累姑娘一行人。”赵天祺拱手一礼,便转身缓缓地向院门走去。
“等等,你不能走,你现在走了,会要你的命的!”
“姑娘的恩情,在下日后定当回报。”赵天祺停下脚步回身,再度抱拳作揖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就在赵天祺拉开院门一脚准备跨出院子时,眼前突然一黑,闷哼了声,便失去了知觉。
纪紫心睐了眼整个人向后倾倒,瘫软在她身上被她吃力撑住的赵天祺,勾着嘴角冷哼了两声,侧过头喊道:“沉香、天冬,你们两个过来架着他。”
沉香跟天冬一人一边架着陷入昏迷的赵天祺,满脸不解地看着他家小姐,异口同声,“小姐这……”
纪紫心将插在赵天祺后背穴道上的银簪子拔起,插回自己的发髻中,当机立断下令,“白果,妳马上拿几床被子铺在马车上。沉香、天冬,白果被子一铺好,你们便将他抬到马车上。
“甘草,妳跟女乃娘两人马上整理我们的随身物品,半个时辰内一定要出发,赶未时那艘船班到对岸福兴县城,你们可得利落些,别耽误时间。”
“好的。”白果、甘草跟女乃娘三人即刻散开,按着纪紫心的交代办事。
“沉香、天冬,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安置好安睿公子后,马上把所有晒干准备当柴烧的药渣倒进炉灶里烧了,你们其中一人要亲自监看,另外一人把整个院子巡视一遍,不能被发现任何一点药渣,否则有可能会为我们带来杀身之祸,听到没有!”她叫住他们两人慎重交代。
“小姐,我跟天冬办事妳放心。”
“我跟子翌现在去跟方丈辞行,等我回来,马上出发。”交代完毕后,纪紫心看了他们几人一眼,便牵着纪子翌前往大殿找方丈。
约莫半个时辰后,纪紫心一行人分别驾着两辆马车离开灵鹫寺。他们离开灵鹫寺不久,甘草他们在镇上碰到的那几个男子便找上了灵鹫寺……
十天后——
“爹,他不要紧吧?”纪紫心站在纪世杰身后,焦急地问着。
他们一回到家,她便让天冬赶紧到前头医馆找她爹救命,心急火燎地把他从医馆里拉回家,不等他开口,就直接将他拉到已经陷入昏迷的赵天祺面前。
纪世杰将最后一根银针自赵天祺身上抽出后,回过身瞪了一个多月不见的女儿一眼,忍不住责备,“让妳出门在外别惹事,妳看看妳惹了什么大麻烦,要是再晚个两天回来,这男子的身子就废了,就算活下来也是破败的身体。”
“爹,我不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日没夜地赶回来吗!”她就知道爹看到安睿的状况,肯定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没办法啊,当时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继续在灵鹫寺里多停留几天,她们到达渡船口时,距离开船还有段时间,她让沉香跟天冬先将安睿抬进船舱,再去还租借多时的马车,同时让沉香找人前去打探他们离开灵鹫寺后的事情,再写书信送到他们前往灵鹫寺时就已经先预订回程所要住的客栈。
本来心想过了江就可以喘口气,让安睿在福兴县城的客栈里好好休养几日,等伤势完全愈合再上路。
可哪里知道,他们下榻后第二天一早,她找人暗中查探的消息便送到她手中。果然不出她所料,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就有一群人上灵鹫寺打探消息,无所获后便离开,她请去打探的人又从一名师父口中得知,那群人决定搭船前往下一个渡口。
安睿当时被沉香跟天冬抬上船时,渡口上有不少人看见,难保那群人不会得知这事!届时循线追查,很快就会查到他们身上,逼得她不得已连日赶路,才会没有时间让安睿好好休息又无法按时服用汤药,加上道路崎岖,这一路上避震效果不好的马车总是摇摇晃晃,让他身上的伤口不慎裂开,又再度发炎发烧,这才影响到他的伤势复原。
“说妳,妳还委屈,妳这是拿病人的命开玩笑!”纪世杰抡起拳头敲着女儿的头,“我教妳的妳都学到哪里去,他身上中的毒虽解,可是之后的调养不可马虎,尤其忌劳累,这一路奔波就犯了第一个大忌!”
只要是攸关病人生命的事情,她爹就六亲不认,连女儿也一样,在众人面前可是不会给她留面子的。
纪紫心揉着被敲疼的脑袋反驳,“爹啊,我哪里敢拿他的命开玩笑啊,这一路上我可是不断地对他施针,一落脚第一件事情就是熬药,他这才得以保命的。”
纪世杰又用手指直戳她的头,没好气地说:“幸好妳这一路有用银针替他保命,否则妳爹我现在就家法伺候妳了。”
“爹,我知道错了,可是当时的情况真的不容许我们在外头多待些时日啊。”
“纪老爷……在下没事……请你不要再苛责纪姑娘……”身体已经感觉舒服许多,意识也恢复的赵天祺,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扯了下站在床榻边的纪世杰,虚弱地为纪紫心求情。
“醒了!”纪世杰看了他一眼,语气明显轻松不少,“安公子,人命关天的事情,岂是三言两语可以随便带过,况且心儿未来是要继承老夫衣钵的,必须让她清楚知道严重性,你好好养伤,其他的就别管。”
“安睿,这事本来就是我处理方式不对,被我爹责骂也是应该的,况且我爹也是为我好。”纪紫心连忙解释,免得她老爹被误会。
“是在下唐突了,纪老爷抱歉……”
“没事,安公子不用对老夫感到抱歉。”纪世杰又为他诊了次脉后命令,“心儿,妳过来,替安公子诊脉后开张药方给爹看。”
“是。”纪紫心替赵天祺把脉后,拿过纸笔开了药方。
“这方子开得不错,按着妳开的这药方一天服用四次,连服五天。”纪世杰接过她开的方子瞄了一眼。
纪紫心接过药方看了下点头,“好的,爹。”
“这人既然是妳救的,就由妳来照顾他到康复,不许假手他人,每天早晚都要向我报告安公子身体复原的情况,医馆里等着看病的病患很多,爹回医馆。”纪世杰又交代了些事情,才转身离去。
“爹,您慢走。”纪紫心送她爹到门口。
不一会儿,纪紫心重新走回榻边,帮赵天祺拉好被子,“安公子,你先休息吧,我到前头抓药。”
赵天祺黑眸里凝着一抹愧疚,看着纪紫心,“纪姑娘,是在下拖累妳。”
“没有,我爹就是这样,只要牵扯到病人,绝对不假辞色,况且我未来要继承我爹的衣钵,我爹自然对我更加严厉。”纪紫心摆摆手,嘿嘿笑了两声,“我都已经习惯了,跟你无关,无须放在心上,你先休息,我帮你熬药去。”
看着她的背影,赵天祺回想着她与纪大夫父女两人,以及这一路上她与弟弟的互动,竟然让他产生一种钦羡,这种亲情是他从来未曾享受过的。
纪紫心才刚踏出院门,一记尖锐高亢的嗓音便由远而近传来,“我说纪紫心,纪家大小姐,妳真当这家里是善堂了吗?”
“二婶,妳在说什么?”纪紫心停下脚步,看着朝她忿忿走来的二婶陈氏,瞧她那双眼都快喷出火的模样,像是特意来找她吵架似的。
她才刚进家门将安睿安顿好,一口茶都还没喝,二婶不待在他们二房自己的院子,跑到他们大房这里做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妳平日捡一些缺手缺脚不正常的阿猫阿狗,帮忙打杂抵药钱就算了,现在还要开始收留流浪汉了吗?”陈氏食指忿忿地指了指她,又指向赵天祺所住的屋子。
纪紫心皱起眉头瞇眸,看着已经吃出三层下巴身材圆滚的陈氏,“什么阿猫阿狗,二婶妳讲话可以不要这么难听吗?”
“嫌我说话难听,那就不要把一些上不了台面杂七杂八的人往家里抬,免费看诊给汤药就算了,现在连人都带回来住,还是个男人!”陈氏挥着她那快比柱子还粗的手臂,宛若甜不辣的食指也指到纪紫心的脸上,“妳一个大姑娘家害不害臊,妳要不要脸!”
“二婶,我爹都没说什么了,妳会不会管太宽!”纪紫心不悦地瞪了陈氏一眼。
没料到她会这么回她,陈氏噎了下,撇撇嘴,“妳爹是个男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可妳是个姑娘,怎么可以这么没脸没皮地带着男人回来,这事要是传出去,妳叫我们二房的脸往哪里放!”
纪紫心扯着一边嘴角,冷声提醒陈氏,“你们的脸往哪里放?二婶,我们大房的脸面跟二房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可别忘了妳二叔跟妳爹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妳丢脸难道我们二房的脸面还能不跟着丢?大房跟二房可是连在一起的!”
“亲兄弟?据我爹说,祖父才刚下葬,妳婆婆便将我爹赶出家门,让里正写了封保证书,注明大房跟二房正式分家,我爹从此与你们二房毫无瓜葛,甚至还有里正签名盖印的证明,这事族里所有人都知道,就算丢脸也只丢我大房的脸,跟妳二房什么关系?!”
“当年老太太一个女人无法带两个孩子才会分家,后来老太太也同大伯道过歉。”这丢脸难看的陈年旧帐又被纪紫心翻出来,陈氏心头那把火烧得更是旺盛,怒声指责,“妳爹都不记仇,也接老太太跟妳二叔回来一家团圆,妳这个女儿倒好,成天记着旧帐,搬弄是非挑拨他们两兄弟的感情。”
“挑拨?我怎么挑拨了?二婶妳确定我爹是接你们回来团圆的吗?我记得没错的话,我爹是让你们二房先暂住在我们大房,也不知二房何时要搬出去?”
结果这么一暂住,二房一家就死赖着不走了,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二房是爹的继母越氏所生,祖父刚过世,尸骨未寒,这个跟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越氏就以她一个寡妇养不起两个孩子为由,请来里正为她做主分家,给了他两两银子,还说自己已仁至义尽,大雪天里便将年仅十一岁的他赶出家门。
当时天寒地冻,爹连件保暖衣物也没有,昏倒在破庙里,所幸被刚好躲进破庙避风雪,名满天下的游铃神医所救,此后便跟在神医身边学习医术。
十多年后爹继承了游铃神医的衣钵,在安阳县开设医馆,他医术了得,专治疑难杂症,上门求诊的病患络绎不绝,由于几乎没有治不好的病症,他更被人称为神医。
而他那没有血缘的继母和她所生的儿子,没几年的时间便将祖父留下的产业给败光,更欠了一大笔债务,举家躲债躲到了安阳县。
越氏无意间看见外出看诊的爹,认出了他,一番打探之下,发现他不只是人人称赞的神医,也有一家叫回春堂的医馆,更有不少田产,可以称得上是家财万贯的富户,便没脸没皮地带着她那不学无术的儿子媳妇黏了上来,在爹面前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当年实在是不得已等等。
事隔多年,爹也不想计较,毕竟二叔跟他还是有血缘的兄弟,加上年关将至,与娘商量后,同意让二房先暂住在他们家。
没想到这一暂住,二叔这一家子就死赖着不走,把她家当成了自己家,还当起大爷来着,二叔更打着爹的名义在外头惹是生非,每次都让爹出面替他处理烂摊子。
还有爹那个没有血缘关系,恬不知耻的继母跟她的媳妇陈氏,在母亲因难产过世后,一家贪婪的本性便露了出来,开始觊觎起他们大房的家业。
老太太先是要求回春堂每年盈余分一半给二房,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他最后同意每年分二房两成。
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太太领了两年的钱后,又开始觊觎当家的权力,故技重施哭闹要求爹必须从身为女儿的她手中收回中馈,让她这个纪府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太执掌,爹不同意,老太太便在外头败坏他的名声,传播他不孝等等之类的恶意流言。
爹以让女儿掌中馈是过世妻子的意思,要收回中馈必须妻子同意,要老太太自己到妻子坟前掷筊询问是否同意,这事才安静了下来。
可是没两年,这老太太又闹了,什么她已经过了十六,早该嫁人,要她赶紧嫁了交出掌家权力。
深爱娘的爹是位知名的医者,在诊脉的生涯中看尽了各种大户或是小老百姓家后院,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暗中争权夺利或是痛苦一生的景象。
不忍她日后出嫁必须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承受那些苦楚,因此爹允诺过她让她自己择婿,择一个真心疼爱她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女人的男人,如若没有这种男人,宁缺勿滥,因此她才会过了及笄之年还未婚配。
因此,当老太太又故技重施时,爹便说子翌年纪太小,不知以后是否能够继承他的衣钵,至今未让女儿出嫁,便是要留她下来做为守灶女,以此为由,又堵了那贪婪老太太的嘴跟二房的心思。
虽然堵了他们的嘴,可是这老太太跟二房一样没少闹没少惹麻烦,想尽任何借口向大房要钱,总归就是想吞掉她爹辛苦赚的血汗钱。
一提起当年,陈氏马上翻脸跟翻书一样,那张愤怒的表情瞬间变得幽怨哀戚,泪珠更是悬在眼眶里,摀着唇泣诉,“没想到……二婶我对妳一番好意……却成了驴肝肺……”
纪紫心心下忍不住对陈氏这浮夸的演技嗤笑了声,这陈氏收放自如三秒掉泪的演技厉害到都可以角逐影后了,可那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表情,实在不适合放在她那张快跟母猪媲美的脸上,只会让她觉得搞笑。
她不耐地摆摆手,挥挥手中的帕子,“二婶,把妳的眼泪收起来吧,装可怜这招对我没用。”
陈氏被她这句话给噎得差点气煞。
“二婶,妳硬是将挑拨什么的大帽子扣在我头上,无非就是担心年底盈余少分了,想藉这事多要点,不过,二婶,妳似乎忘了一点。”纪紫心沉声提醒她。
陈氏拧紧眉头。
“我爹的回春堂,妳跟二叔可是连一个铜板都没有拿出来入股,这两成的盈余也要我父亲同意给,妳二房才能拿,而不是妳想要,我大房就一定得给你们。”纪紫心不疾不徐地提醒她。
“妳!”陈氏理直气壮地回她,“妳可别忘了,当时是大伯亲口答应老太太,每年分二房两成盈余!”
纪紫心掀起眼皮睨了陈氏一眼,“我爹他是有答应没错,可二婶别忘记,我爹当时还说了一句话,只要回春堂是他掌权,就有二叔的两成分红,可回春堂今年开始已经是我掌权,说穿了现在回春堂的东家是我,二房想从我这东家手里拿走任何一个铜板,都得要我同意!”
听她这么一说,陈氏面色闪过一丝凌厉,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不客气,“怎么,妳难道连妳爹的话也不遵从了?”
看着那面红耳赤,两颊肥肉微微颤动的陈氏,纪紫心心下冷笑,“我爹的话我自然会遵从,不过先决条件得二房安分守己,如果二房还想从我手中分到那两成盈余,最好少干涉大房的事情,否则你们不仅分不到那两成,我还会请你们搬出去,妳最好看我敢不敢!”
“二婶我可是为你们大房着想,妳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反过来威胁我,想轰我们二房出门,妳眼里还有没有我这长辈!”
一想到每年年底的两成盈余掐在这个对她一向不假辞色,从不当她是长辈的纪紫心手里,她就不甘心,何况纪紫心现在更威胁要将他们二房轰出去,陈氏气得几乎要咬碎银牙。
“二婶,叫妳一声二婶是给妳面子,妳要是再继续对我大房指手画脚,或是对我爹跟我所收留的病人无礼,尤其是指使那些用工作抵医药费的病人来服侍你们二房,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将你们轰出去自力更生。每个月少了二房的开支,又可以多救一些人,相信我爹会同意我这么做的。”
她不在府里的这一段期间,二房的所做所为和所有恶行,从她一下马车便有不少人告状到她这里来,现在又想利用她带回的病人借题发挥,从大房得到更多好处。
对于这贪婪的二房,她不会像她爹那样好说话,若二房不来干涉她,她不介意养着二房一家子,但若做得太超过,踩到她的底线,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反了,反了,我们二房难道没资格指使那些人做事吗?妳竟然为那些穷人要轰自己二叔出门!”
“没错,你们就是没有资格指使他们,妳要是觉得不能指使这些病人为你们二房做事,不开心,大可以举家搬出去找正常的人服侍,我绝对不会阻拦!”纪紫心不客气地撂话后,便转身走人。
陈氏气得攥紧袖中拳头,怒视着纪紫心离去的背影,“纪紫心,妳这目无尊长的贱蹄子胆敢威胁我,我就不相信没人制得了妳,给我等着,非得让妳好看,到时看妳如何继续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纪紫心在门框边敲了两下,发现对着窗外发呆的安睿并没有听见,她也不等他开口让她进屋,便领着端着汤药的白果跟提着热水的沉香径自进入屋里。
她拉过床榻边的矮凳坐下,将药箱放到一旁的圆几上,接过白果手上刚熬好的汤药,“安公子,你在瞧什么,喝药了。”
这安睿似乎心事重重,总是半天不说一句话,脸色凝重地看着窗外陷入沉思,每个人都有隐私,她也不好追问,只盯着他用药。
赵天祺回过神,看了他们主仆三人一眼,掀开被子坐到床沿,接过她手中汤药,“有劳纪姑娘了。”
“这碗汤药喝完后,就可以改采服用药丸的方式调养身体。”纪紫心开始从医药箱里拿出换药、看诊的工具。
“这么说,在下的身体已经复原的差不多……”赵天祺垂下眼睑,看着已空的药碗,幽深的眸底缓缓流过一抹茫然。
看着他低眉垂首,辨别不出情绪,她忍不住挠挠一边额角,“你是不是在想复原后该何去何从?”
她自小苞着父亲学习医术,救过不少重病或被人追杀的重伤患者,其间不乏达官显耀或是江湖草莽,一般经过一阵相处,熟识后,总是会或多或少透露自己的身分或是江湖地位。
可安睿跟她以往接触过的患者不一样,他绝口不提自己的来历,依她这一阵子对他的观察与了解,他恐怕不是身分神秘高贵,就是心中藏着无法与人诉诸的极悲痛苦,而他的名字恐怕也不是真名。
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话,从他那对如古井般沉定的黑眸也看不出他此刻的心绪,只好自己揣摩他的想法。
“如果一时之间没地方去,你可以留在回春堂帮忙。”
听她这么一说,赵天祺眉毛微挑,对她的提议感到一丝诧异。
纪紫心接过他一直拿在手中的空碗,“安公子,去留权决定在你,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养伤,其他的一切无须想太多。”
赵天祺沉沉地回了她一句,“在下知道了。”
“沉香,先将安公子身上的衣物跟包裹着伤口的布巾解下,擦拭过他身上的药渍后,将这瓶药倒进热水里,按着我方才交代你的方法擦拭安公子身上的伤口。”算是达到共识,她自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交给沉香。
“是的。”沉香手脚利落地退去赵天祺身上的衣物跟包扎伤口的布巾,并让他躺下,而后又按着纪紫心的交代,将一条干净的布巾放进已经加了药的热水里,稍微搓揉了下后,拿起布巾拧吧覆盖在赵天祺腰间的伤口上。
伤口上那过于热烫的温度和略显刺激的药性,让赵天祺眉头不禁微皱。
“这热水里加了我爹配的独门秘方,热敷一下有助于活血消肿,伤口会复原得更快,不过药剂有些刺激,你忍忍。”
赵天祺强忍着伤口周围不时窜上脑门的灼痛感觉,轻“嗯”了声。
约莫一刻钟后,她让沉香将敷在腰间的布巾拿走,并在赵天祺的伤口上抹上一种特制药膏,他那原本一直发红发痒的伤口顿时感到一阵舒适的凉意,让他舒服地吐了口长气。
“这药膏是我爹特制的冰肌凝露,对伤口消炎及疤痕的修复非常有效,你腰间的伤口已经不再流出血水,可以开始抹冰肌凝露加速伤口的收缩及愈合。”纪紫心一边帮他包扎,一边为他解释。
“对了,我爹特别交代这冰肌凝露效果虽然很好,但是你还是要注意身上的伤口,尤其是腰间的伤口,动作不宜过大,避免撕扯到刚愈合的伤口和新生的女敕肉,造成二次伤害。”
“有劳纪姑娘跟纪大夫费心,你们两位的恩情,在下日后定当回报。”他垂眸看向拿着布巾细心专注地为他伤口包扎的纪紫心。
“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跟我爹的工作,救你一命这事你也别挂在心上,更别提回报。”她避开伤口在他腰间打结,顺便跟他说清楚,免得他一直将这救命之恩放在心里,“我跟我爹救人从不求回报的。”
这时,一记兴奋的嗓音自外头传来,“姊姊、姊姊。”纪子翌开心地拿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纸鸢跑了进来,“姊姊,我们去放纸鸢。”
纪紫心笑咪咪的看着一张小脸蛋因为奔跑而变得红通通的弟弟,柔声问着,“子翌怎么会有老虎纸鸢?”
“是风沛哥哥送我的,他在前头。”纪子翌短短的手臂往前头的医馆一指,然后赶紧拿着老虎纸鸢到赵天祺面前献宝,“安哥哥你看,我有老虎纸鸢。”
赵天祺接过他手中的老虎纸鸢点头,“很漂亮,扎得跟真老虎一样。”
一听到这名子,纪紫心一对好看的秀眉微蹙,“子翌你说秦风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