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这两字一出来,整个柴家大院瞬间就静下来了,众人的小眼神刷刷地就射向了端坐正位的柴家老爷子。
却见柴老爷子耸拉着眼皮,看的却是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
咕噜。
噜噜噜。
在人声皆无的院子里,肚子饿的直叫唤的声音还是十分醒目的。
“咱能吃完饭再说吗,都饿了一天了。”说话的是柴大哥的小儿子柴双,黑胖黑胖的,只有十五岁,却是柴家最高的男丁,比他爹高出小半个头,说起话来憨憨的。
柴大哥家取名是按文武双全四个字排的,他排行老三。
柴家大儿子自小就对木匠活儿感兴趣,拜师在镇上程师父家,后来大了就把人家闺女也给娶了回来,小两口感情很好,柴文去京师服役,小媳妇也跟着一道去了。家里活儿就柴武和柴双干……
柴双有膀子力气,又肯吃苦,一个人比他们两个人干的都多,当然,人家吃的也是三四个人的份量。
“老二,这是你们两口子的意思?”柴老爷子置若罔闻,只看向柴二哥。
柴二哥一愣,“没有!不是!”他连忙摆手,下面一脚就踢坐在他旁边的柴二嫂小腿肚子上:“你个臭娘们,瞎咧咧什么,闭上你的鸟嘴!”
柴二嫂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也亏你是个爷儿们,媳妇孩儿让人骑脖梗上拉屎,连个屁你也不敢放!”
“我嫁进你们柴家快三十年了,我干的不比别人少,自认对爹娘也孝顺,结果到了了就是受这种闲气吗?”。
她眼泪说来就来,暴风骤雨一般,方才还强横的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一眨巴眼睛的时间眼泪就流下来了。
“我也四十多岁的人了,为了老柴家也不知落下多少病,没功劳还没苦劳吗?四弟为了救大哥,脑子给撞傻了,不能干活——不能干,那我们就多干些呗,都是一家人;弟妹有病了一躺能躺半个多月一个月,偏我家芳青怎么歇两天就要挨揍,欺负人有这么欺负的吗?”。
她就知道这等狗屁倒灶的事绝少不了她,贵妃默。
不过,蛇打七寸,在这柴姓一大家子里,的确最有槽点的就是老四柴榕她们这一家了。一个傻子一个干不了活的小孩,现在又加上一个什么也不会干,干什么砸什么的——她,搁她在柴四嫂的立场上,她也揪这一处要害来攻击。
“谁欺负你啦?”
柴老爷子默默听着没反应,可柴海棠却不干了,她**上挨了顿抽,这些天连睡觉都爬着睡,吃饭时也一向是站着,于是居高临下地俯视道:
“陈江花,你是不是当别人都傻,就你奸?这些年,奸懒馋滑都是你在耍,你别当我小就看不出来。成天算计来算计去,今天你说分家,难道不是看着咱爹这份家产?”
“大哥家阿武阿双要成家盖房子,我嫁出去也要嫁妆,你又怕四哥四嫂占多了去——就你那点儿小心眼子,你真当旁人看不出来?!”
“别总拿被欺负说事,要说这些年你欺负人比谁不多?柴芳青我一个手指头都没动她,可她要敢在这个事儿上撒谎,我抽死她!”
柴二嫂嗷地一声就炸了:“爹,娘,小姑子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要我怎么说你,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吗?”。
小姑子威武啊!
贵妃眼睛嗖嗖往外冒光,晌午还教给她要勇于撕逼,这才几个时辰就给她现场教学了!语言够犀利,撕逼够彻底,把柴二嫂心里那些个算计都扒开摊在众人面前,半点儿脸面可也没给留。
她虽处于被吊打地位,可是本身的确是有为人诟病之处,如果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自己辩解,反而给人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有了柴海棠这位人间正义斗士,她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连走路都有精神了!
“好了,都别说了。”柴老爷子一发话就是全场的焦点,众人焦灼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那张饱经桑沧,满是皱纹的大脸上。
“老二媳妇这些年也是吃了不少苦,我和你娘心里有数。分家的事,村子里是有,但不是我柴家,这个就不用再说了。”
“吃饭!”
柴老爷子一声令下,呼啦坐下一桌子人,七手八脚地就开吃了。
……柴二嫂瞠目结舌,她这满肚子苦水,半生的辛酸,就被这么轻飘飘一句‘不用再说’给打发了?
“爹——”瞬间她就开嚎了。
“我还活着呢,”柴老爷子大眼皮一挑,眼神凌厉碜人,连贵妃在旁边看了心里头都不禁一颤。
“哭丧还太早。”
柴二哥一听爹这是不乐意了,顿时上去又是一脚:“你个败家娘们,赶紧吃饭吧,成天又哭又嚎的,让人听见像什么样子!”
柴二哥这一脚可没搂着,实打实就踹上柴二嫂的小腿骨上,柴二嫂那股子邪火正无处发,又被自家男人给揍了,腾地那火就燎到了脑瓜顶儿。
她常年在地里干活,力气不比男人差多少,一巴掌打到柴二哥脸上就是五个巴掌印,柴二哥这下火了,两口子几乎眨眼间就打到了一处。
一桌子人目瞪口呆脸。
就柴双一边看一边还不忘吧唧嘴吃饽饽。
贵妃和木墩儿面面相觑,怎么文斗说着说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转成了全武行?
“往后点儿,溅身上血……不好洗……”木墩儿小声对贵妃说。
贵妃强忍住笑,忽地就见眼前嗖地飞过去一道光影——
柴老爷子扯膀子一扔,一碗准确无误地就砸柴二哥脑袋上。
“你们两口子要打回屋去打,在这儿打给谁看呢?”话音儿还没落,就见柴二哥头发里慢慢渗出了血。
柴老太太叹了口气,瞪了柴二哥一眼:“还不快回屋去,尽惹你爹生气!”末了,还不忘嘱咐一句:
“老二媳妇,你给看看,要是破的大了,去隔壁徐婶家要点儿草药。”
柴二嫂早让老爷子一碗给砸蒙了,一手还揪着柴二哥的衣领,连柴老太太的话都没听全乎了。还是柴芳青吓的脸都青了,拉着她娘的手就往后院走,一大家子跟糖葫芦串似的。
谁也料想不到一场风波是让柴老爷子一碗给摆平的。
虽然那碗砸的不是自己,贵妃不自觉地还是打了个寒颤,这哪里是她认为的父威如山的大家长,分明是暴|力强权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