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云愁啊。
自从媳妇死了之后,他像是才顿悟了对她汹涌澎湃的爱一般,对她各种怀念追忆,光是追悼诗就写了不下百余首。
他这辈子洒月兑自在惯了,成亲以后也是甩手掌柜,什么都靠媳妇拿主意,顾阿丑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他也依赖惯了。可是现在不行了,他一人是又当爹又当娘,哪怕还不如旁人单一角色做的好做的到位,他就已经够吃力的了。
虽说家里主力顾洵美没嫁人前是顾洵美,顾洵美嫁了人之后是顾琼玖,他只负责听俩姑娘的话,指东就往东去,没半点儿犹豫的。
但他这心里苦啊。
顾琼玖和她姐姐妹妹还不一样,长的……怎么说比较委婉呢,就是有点儿随了她娘顾阿丑。
吴青云一想到老二那张脸,就心如刀绞,那是张照她娘脸扒下来的一个长相,半点儿`他的面相都没随上,作为唯一的作为就是给老顾家祖传的那张脸改善改善自然状况他都没做到,他愧对顾家的列祖列宗啊。
因为顾琼玖的自然生长状况,吴青云一向对她的婚事比较纠结。
好在也有人家是不看脸的,听说她能干就找上门了,可是大多不是那家日子比他家过的还苦,男方相貌上又和二姑娘有一拼,就是家庭还行,男方自己个儿有某些个缺陷,缺胳膊少腿是常项,还有死了老婆的老鳏夫。
顾老爹心里苦,顾老爹只能和自家大女儿说。
跟谁说出去,都是让人家当笑话听啊。
他成天在心里求爷爷告女乃女乃,祈求老天爷给他可怜的二姑娘个良配。
昨天可下有个正常人家来求亲了,二姑娘还是那个不情不愿脸,不紧不慢的,她不紧,他可紧死了好么?
真的是正常人家吗?
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还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吴青云表示,他也是让以前那些不靠谱的求亲者给伤着了,可下冒出个疑似正常人家,还没弄出什么秘闻,他自己就开始各种想东想西,除了好的一面什么坏事都想到了。
从进了屋,吴青云那嘴就没停过,各种倒苦水,简直是要把这些年心里的苦一股脑全排出来,不只贵妃听得耳疼心烦,木墩儿也止不住地翻白眼。
有事儿说事儿,让便宜娘这便宜爹一说他怎么觉着顾家二姑娘就是个无盐女,丑的一逼。
“木墩儿,我领你去后山抓鸡啊?”
柴榕紧紧挨木墩儿坐着,父子俩都一副生无可恋脸,耳边响着顾老爹的叨叨叨都像有回音儿了似的,所以他觉得是在和自家儿子偷偷模模的耳语,其实声音整个后院儿都能听到,不要太坦荡荡。
木墩儿闻言顿时眼晴一亮,卧槽,这是个好主意啊。
亲亲傻爹如果是匹四处刨蹄子乱蹿的千里马,各种不受控制,那他就是极品的好马嚼子,能把他给牢牢控制在手里,指哪儿打哪儿,哪里还会有要只野鸡偷人家鸡的道理呢。
他这边小脑袋瓜子才点下去,还没等他开口,就听绵绵不绝痛说革|命家史的吴青云突地话锋一转,声音立马高八道:
“不行啊!木墩儿,你可不行去后山,那里豺狼虎豹什么没有,你可小娃子要丢那里可不好找,没准儿一扭头就给你吃了。”
吓唬完小外孙,转头就低声对着贵妃道:“你可不能让孩子单独和四郎出去,上次还没出村儿就把脑袋磕那样,这回放山里,他一扭脸儿满哪儿跑着玩儿去了,你这孩子还要不要了?可看好了四郎,可不能让他把孩子给扔了。”
贵妃也觉得这主意甚好,就柴榕现在这状态,木墩儿还不怎么说怎么是?
柴榕那武力值她是完全相信的,柴老爷子那么个霸道人物都在他手上走不过几招,出入后山如入无人之境,真带上木墩儿那就是双剑合璧,什么野鸡野鸭,那还不手到擒来?
不过,她知道木墩儿是个三十五岁高龄的老男人,可在旁人眼里仍是个三岁的小孩儿,吴青云又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要是让他看不惯,他就能找柴家老俩口主持公道去,到那时候别说带木墩儿一起去抓鸡,就是柴榕估计都得受到最严密的监视。
“爹,你听他瞎说,我怎么能让木墩儿去后山呢。”贵妃笑,“四郎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由得他说呗。”
“木墩儿……”柴榕委屈,“我不会再磕着你了,我给你抓好多的鸡。”
好么,知道他要鸡,就一直拿鸡来勾引|他,谁说他傻,在自己儿子面前奸着呢,知道钓鱼要饵。
木墩儿胖乎乎的手指竖在嘴唇前边,示意他禁声,他要是再说下去,顾老爹就炸了。
贵妃横了父子俩一眼,木墩儿嘻皮笑脸地冲他一点头,表示一切由他摆平,游刃有余的很,反倒把柴榕给震住了,脸一白,当时脑袋浸下去了。
他柔韧性好,后背弧度弯成半圆,脑袋几乎直接就插裤裆里了。
“爹来找我,是想让我打听打听陆家二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贵妃问。
吴青云很快就又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之中,不再理傻女婿那茬儿:“你还得劝劝领娣,你说她也老大不小了,长的又没你和带娣俊,要是人家不错就赶紧嫁了,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便宜爹看起来是真急了,生怕二姑娘嫁不出去,又怕嫁出去了所嫁非人……
虽然不是个靠谱的爹,但还知道疼姑娘,尽管疼也没疼点儿上,嘴上没说可话里话外他是真瞧不上自家姑娘的长相……总之,爹是个好爹,只是不靠谱罢了。
“好,我立马跟爹回家去,先看看琼玖是怎么想的吧。”贵妃还是觉得招娣这名字怎么叫怎么别扭,像是承认了二妹叫领娣,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招娣一样,本能地对那名字有排斥。
一听大女儿答应的这般爽快,亲家公亲家母也是各种开通,吴青云这心里顿时就敞亮了:
“……咦,这屋子怎么让你造成这德行?你在家可不这样,嫁过来也得勤快。爹不是说让你好好过日子吗?你怎么还这么邋遢——你怎么对得起亲家公亲家母那么好的俩人儿……”
贵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摆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爹,咱走吧,还是二妹的亲事更重要。”
她堂堂一个贵妃啊,又种地又做饭,还各种看人脸子干苦力,自力更生到这地步她对自己都五体投地了,他还要求什么?比他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拎的酸书生不是强多了吗?
不是刚才急的直转圈,感觉求助无门的时候了,他的愁事儿解决了,分分钟就看她各种不顺眼各种挑三拣四了吧?
“四郎,抱着木墩儿和我们一块儿去吧,领你认认门。”贵妃一个指令那爷俩一个动作。
木墩儿表示尽管以三十五岁成熟大男人的身份,让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爹抱,有失风范,对他心灵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害,但是他领会了便宜娘那满是算计的眼神,这回出门就是猛虎出闸,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
顾老爹哪里是请贵妃出山帮忙劝婚的,根本就是他们一张自由出入的文牒啊!
成败在此一举!
想到此,他伸出两条莲藕似的小胖胳膊,紧紧搂住了自家傻爹的脖子:
“GO!GO!GO!”
“……好,我再给你抓只狗!”柴榕咧嘴大笑,表示只要儿子要的,天上的星星他也得跑上去照量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