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大雪纷飞,雪花如团,遮天蔽日,下得极大,顷刻间天地间茫茫雪帘,只闻得簌簌的下雪声。
自孤偃下旨后,这几日宫中忙忙赶制,孤偃更是命了张怀安冒雪监工,务必赶在元宵佳节前完工。
我缩在榻上望着窗外那白茫茫的一片出神,却见殿门外几位小太监簇拥着黎白撑伞而来。
我忙忙遣了人打帘相迎,又命人暖了汤婆子预备着给黎白暖手,这边黎白已缩了手入内,跟着的小太监忙替他去了身上披着的蓑衣,便见黎白急急打了个喷嚏。
我见他小脸冻得通红,忙拿了汤婆子给他暖手,又命人上了热茶,嗔道:“雪下得这样大竟还出来,也不怕摔着!”
黎白暖着手嘿嘿一笑,道:“明日便是元宵佳节,皇兄说此次可以不拘那些礼节,尽情玩耍,臣弟闻得好玩,实在是呆不住,便跑来探探,可是如何个玩法?”
我笑道:“原来冒了这大雪来倒是为了这个!”
黎白忙笑道:“主要是给皇嫂拜岁而来,顺便好问些明日的事!”
我掩嘴轻笑,“快别打这拜岁的幌子了,本宫可是消受不起。”
黎白被我说得一时笑而不语,我便又道:“那日听闻你早早请了玉真公主前去指点迷津,可是画成了什么大作?”
黎白笑道:“皇嫂见笑,臣弟不过是一时起兴罢了!明晚元宵之夜,皇嫂可是有何打算?”
我道:“不过是陪着太后、皇上赏灯游玩罢了!王爷倒是有什么好想法么?”
只见黎白神秘一笑,“皇嫂明晚便知晓!”
许是天公作美,元宵之夜,大雪初停,又兼那一轮明月,神彩飞扬。宫中廊上处处琉璃花灯闪耀,绮罗丛中,条条彩带轻舞飞扬。此时自乾清宫至御花园内,整条宫道皆已建成了那民间市坊模样,宫中内监、宫娥或是扮作商户,或是秀才小姐装扮,皆游玩其中,笑声喧腾。
孤偃身着一件白蟒箭袖,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虽是个平常富家公子装扮,却仍是难掩天子气魄。
姜太后穿了件青缎灰鼠褂,虽是老夫人的装扮,却也是精神烁烁,丝毫未显老态。
我亦是平常贵妇形象,只是颜色素淡,并不显的出众。
后宫一应妃嫔更是穿红着绿,皆脂粉扑鼻,极尽颜色。
此时孤偃与我扶了姜太后,自乾清宫处往那一路集市逛去。
我见并未有玉真公主的身影,随道:“并未见着公主的影子,可是身上不适?”
姜太后笑道:“那猴儿一早便出了永福宫,神神叨叨,也不知搞得什么名堂!”
正说着,前方一内监上报,原来众大臣并家眷们早已在宫门外候着了,问何时入内?
我才要命人将那帷帐支起来,却听姜太后道:“都是王候贵臣,知书达礼的,何必作那小家子气,索性将那帏帐撤了,也让咱们耍个痛苦才好!”
孤偃笑道:“既然母后开口讲了,儿臣岂有不遵的理!”
说罢,直命门外的大臣们入内。
一时,众大臣各携了家眷入内,更是衣香鬓影,笑声鼎沸。
东陵候忙忙携了家眷上前叩拜,孤偃正色道:“朕早就说过,今夜元宵佳节,宫内大张灯火,君民同乐,无须行礼!”
东陵候听罢方才略略施了礼,又命夫人携了众子女一字上前见过。
姜太后见东陵候儿孙满堂,无不羡道:“东陵候真是好福气,子孙满堂,可尽享天伦之乐!”
东陵候笑道:“这帮儿孙却也是烦闹的很,光是老臣这小女儿就是鬼灵精怪,娇蛮任性,比起她那些哥哥们竟是调气百倍!”
说罢,东陵候夫人王氏携了一服饰艳丽的女子上前,只见那女子盈盈一拜,细声细气道:“民女千蓉见过太后、皇上、皇后娘娘。”
姜太后喜道:“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儿,哀家看来竟是秀婉的很,何来调皮一说!”
那千蓉顿时羞红了脸,王氏忙忙笑道:“太后初见她,她却还有个女儿家的样,若是混熟了,倒是顽皮的很,还需得太后****才好!”
姜太后笑道:“你若是舍得就送入宫来,哀家保准给你**出个婷婷玉立的俊人儿来!”
东陵候连忙陪笑道:“如此倒是她的造化了!”
一时更有龙太尉、李太守携了内眷上前,无非是些个奉承的话,或是荐了儿子或是荐了女儿的。
孤偃听得心烦,忙道:“儿臣急待前去观赏观赏,母后是随儿臣前去还是……?”
姜太后会意,笑道:“皇上自去游玩便罢。”说着又看向我道:“皇后也去观赏观赏,倒不必陪着哀家这老太婆!”
我忙笑道:“皇上有群臣相伴,臣妾还是陪着太后吧!”
姜太后笑道:“哀家有这些个夫人、小姐们陪着,倒也无妨,你且自去观赏。”
我见太后执意,便也不再强求,只陪了孤偃前去逛去。一时来至一个灯市,只见各色花灯高悬,或八仙过海,或百鸟朝凤,或宫灯、纱灯、或花蓝灯、棱角灯,一时间灯火辉煌,只耀得人睁不开眼!
一内监扮作的店家正立了那里招揽生意,“卖花灯喽——,一两银子便可拿走三个花灯,样式随便挑选,若猜出灯谜,分文不要——!”
这太监扮起商贩来倒有模有样,一翻吆喝倒真是吸引了不少顾客。
孤偃闻得有趣,忙凑上前来看,只见花灯下方各悬了一个竹牌,上面自写着灯谜。
孤偃一时兴起,忙拉了我,问道:“芸儿想要个何样的?”
我放眼望去,只见方才那小太监挤眉弄眼,便会意选了一个绘着仕女图的六方宫灯,孤偃自去翻那牌子,只见上面写道:“头戴周瑜帽,身穿张飞袍,自称孙伯符,脾气似马超,打一动物。”
孤偃口里念着:“头戴周瑜帽,身穿张飞袍……”一边又凝神思索,我心下明白,却笑道:“这脾气似马超可是指那物脾气不小么?只是不知是个何物?”
一语言罢,孤偃已大笑道:“此物定是蟋蟀了。”
那太监忙忙失色道:“这可是小人店里最厉害的灯谜了,如此都能猜着,今夜怕是白忙活了!”
一时间更是哄得孤偃开怀大笑,只道:“赏——”
只见随后跟来的小太监早已掏出一锭金子来,喜得方才那小太监忙忙跪了谢恩。
孤偃见那灯谜有趣,便又向我道:“皇后何不也猜一个玩玩?”
我随捡了个八角琉璃走马灯,自翻了牌子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弃女,打一成语。”
心下早已有了盘算,只是望着此二字,总觉不似个好兆头。
待要讲出口来,却听身旁一软软女声道:“当是‘一掷千金了’!”
众人皆转首望去,只见一纤纤少女立于一旁,手捻青丝,语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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