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下人在宅院内传传闲话,从来不避讳主子,同样,这些话也绝不会放到外面去,反而让主子们多了些乐趣。
比如小游少爷半夜尿床,把自己泡醒了;又比如行义少爷吃某个大诗人的醋,被少夫人罚责将那诗人整本诗集背诵下来,结果睡了书房三晚上云云,皆被下人传给了别的主子听,然后当成了彼此的笑谈,谁也不会在意。
但是顾大小姐和武行侠是旧时,还有救命之恩这事过于暧昧不清,为了人家姑娘的名誉,老爷子叮嘱所有下人不许多说半分,咱自己家里人知道就得了。
当然,老爷子也很着急大孙儿的婚事,当即派了两个机灵的小子去打探打探。
这一探竟是探出了不少内幕。
顾嫣是三年前在青山寺庙后山的红树林被救的,武行侠行事小心谨慎,不但救了衣冠不整的顾嫣,还将她偷偷送回了暂宿的斋房,免去了她名声受损的危机。
然而,就是一见钟情,让向来本分乖巧的顾嫣做出了一件对于父母来说十分大逆不道的事情。
她竟是当着未婚夫家,将自己险些受辱又被人救出的消息曝露。
顾知府和顾夫人当时就目眦尽裂、气恼不已,只恨不得将那匪人绳之以法碎尸万段。他们怜惜女儿的遭遇,同样担心女儿未婚的夫家嫌弃女儿名誉受损。
谁知定亲的这家许是畏惧顾知府的权位,当场极尽甜言表明自己并不在意,转身就将此事宣扬了出去。
尽管迫于世俗压力,顾知府也不想给女儿退亲,却仍是气怒女儿不分场合的‘坦言’,谁知转眼没几天顾大小姐竟然又做了一件壮举,主动退了亲。
顾知府听闻后,险些晕厥。
何时他乖顺的大女儿竟是这般的忤逆妄为、不管不顾了!
这事一直是顾家夫妻的心头病,奈何大女儿生性嘴闷,问了八九次没有一次开口说明心中的想法,顾夫人都有了一种是不是女儿已非清白身,所谓恩人是错觉的猜测,久而久之却越发怜惜这个苦命的女儿。
毕竟这种事最难过的还是女儿家,若是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管顾,那真能逼死人!
钱氏听闻此事有些拿不准要不要上门求娶了,不是为了什么清白,而是怕让顾家以为武家是趁人之危。
“大婶娘您也太着急了!”武暖冬撇撇嘴,“就算您想让行侠哥成亲,也得看行侠哥的意愿哪!再说人家顾大小姐万一对行侠哥只有感谢之情呢!”
“我怕的就是这个!”钱氏蹙紧眉头,模了模窝在她屋中软榻上的暖暖,心神不定,“顾大小姐我接触下来人还是不错,主要是老实。咱家虽然不像大门大户的教养女儿家,但是保她一世清闲是没问题的,我看你几个嫂嫂都很快活,可见嫁进咱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我瞧的出来,顾大小姐应该是心底有人了,但是这人是不是你行侠哥我真是拿不准。”
“大婶娘,您又忘了,问题是行侠哥不见得愿意呀!”武暖冬翻了翻白眼。
“那混小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就不该纵着他!”钱氏对儿子现在只有两个字,专横。管他愿不愿意,给他娶回家就算是供着也得好好爱护着。而且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是个责任感极重的男子,真的娶回来绝对不会冷落人家姑娘,这样相处下来,她就不信产生不了感情。
“您这真是着急抱孙子了!”武暖冬无奈的摇摇头,将脑袋躺在大婶娘软软的腿上,娇声道:“行侠哥又不是没有子嗣!”
“别提那个混账!”钱氏更是气愤了。
武暖冬眸光一闪,自然看清大婶娘眼底深藏的沉痛,叹惜一声,轻柔的说:“您别担心,他过得挺好的,在秦州那边的一个小镇开了家面馆,娶妻了已经。”
钱氏立刻挺直了脊背,随之像是掩饰般她挪了挪身子,“谁管他好坏,暖暖你就是心软,管他作甚!”
“哪里是我,我可没管他,当初将他丢的远远的,他自己跑了出来,跟着老兵参了军,在吐蕃那场战役中还失去了一条小腿。”武暖冬边说边探着钱氏的神情,见她毫无异色,才接着说:“罗大哥的消息还是他主动上门告诉我的呢!”
“他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吧?”钱氏谨慎的问,时至今日谁知那小子有没有学的更坏。
“放心吧!他是一片好心!”她握住大婶娘的手,“要不去看看他?”
“不看,老爷子已经将他逐出家门,是好是坏是他自己的造化,如今活下来了也是他的造化。亡了咱们不哭,富了咱们不羡。”钱氏安抚的一手反握住她的小手,另一手捋顺着她漆黑柔软的发丝,声音软了下来,“那个娃跟咱们没有缘,当年他娘把持着,之后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以后暖暖不用挂怀。”
武暖冬心情复杂的扎进钱氏的怀中,蹭了蹭娇声娇气的喊着,“大婶娘!”
“知道你这丫头顾及我们,对他,我和你大伯还有你哥早就当做死了!”钱氏声音悠远,抱着她像儿时般晃了晃。
“我没有娘,但是您和二婶娘待我比亲生女儿还好,大婶娘,我很幸福!”她将脸埋在大婶娘的怀里,掩去了面上的绯红,说出了这句很让人羞涩的肉麻话,惹得钱氏心情大好的笑了几声,打趣道:“快快,真是难得!让大婶娘看看,我们暖暖是不是脸红了?”
“没,哪有!我们脸皮厚着呢!”
武行侠的事情不急于一时,节没过完,家里人都分不开身管顾他。
初二,武天赐、武天崇、赵氏和武行舟、武夏至带着陈欢、冯颜儿等人离开了贺州,武家一下子空了一半,武行侠被钱氏扣押在了贺州,望着装备好的马车眼巴巴的,可惜一旁钱氏看的很严实。那颗寻求自由的心,只能强行扑灭。
武夏至如今二十岁出头,也是被逼婚的可怜人。好在他公务在身,不能在贺州长时间滞留,所以看向武行侠眼神里透出了浓浓的同情以及……幸灾乐祸,让武行侠恨得牙根痒痒。
武暖冬见此,拽住武夏至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说:“二哥我舍不得你!”
武夏至的心一下子软了,模了下小妹的脑袋,叹声道:“哥也舍不得你!”
“真的?”武暖冬歪头卖萌。
“自然!”武夏至挺直胸膛,小妹怎么就结婚了,唉,长大了不好,连抱都不能随便抱了,随之瞥了几眼一左一右如同门神的两个男子,叹息声越发重了。成亲更不好,看把小妹看管的,好看的裙子都不让穿。哪里像他,想做什么做什么,随心所欲没有负累。
“那不如……我跟三哥说,把你调到贺州来?”武暖冬眯眼偷笑,见他果然紧绷起来,声音透着打趣,“到时让媒婆好好给你挑个漂亮媳妇,安定下来,再生个大胖小子!”
武夏至脸都青了,跃上马头也不回的跑了,惹得众人失笑一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