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把猎户给吓坏了,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连**和后背上沾着的灰土都来不及拂掉,就屁滚尿流的往外跑,之前关于发财享福的美梦也不敢做了,自己为什么会睡到了坟头上,为什么手上会多了一道口子,为什么手印会按在了那个光秃秃的石头墓碑上面,猎户现在可是一点都没有心思去琢磨,就没头苍蝇一样的在林子里乱跑乱窜,结果居然这样,还真被他误打误撞的走出了昨天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林子,然后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家,到了家里,又是吓又是累,直接就病倒了,一病就是好些天下不了炕。
邻居本来看猎户不争气,也不愿意理睬他们家了,可是现在看他病在床上,家里头老的老,小的小,好多张嘴等着吃饭呢,又心软,接济了他们一些米面,猎户媳妇儿到外面去挖了一些山野菜,勉勉强强的挨过了这几天。
到了第四天的夜里,猎户的烧才算是稍微退了一点,他夜里迷迷糊糊的梦见那个白脸男人又来找自己了,告诉他,既然两个人已经签订了契约,那他自然也就会说话算话,所以以后会定期的给他送来银钱。
猎户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五天的清晨,他觉得自己的枕头下面有什么东西,又鼓又硬,硌得他脑袋生疼,他伸手朝枕头下面那么一抹,心里咯噔一下,枕头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包,粗布的,模上去麻麻扎扎的,从枕头下面拖出来,沉甸甸的,还有金属互相碰撞发出的叮当乱想,猎户有点心跳加快,他把那个灰头土脸,毫不起眼的小布包拿在手里颠了颠,愣是没敢打开来看。假如自己这两次离奇的梦都是真的,那么和自己打交道,给自己送钱花的那个白脸男人,岂不是个鬼?这鬼给的钱,活人敢花么?
越想心里头就越害怕,猎户偷偷的把那个小布包给收了起来,没有让家里人看见,他心乱如麻,明明手里有了钱,却又不敢花,这种事就算是想说,也没处说去,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搞不好大家都会觉得他生了一场病,把脑子给搞坏了,毕竟谁听说过鬼给人送钱的这种事呢。
自己遇到的这个怪事,到底是好是坏,猎户也说不清,他只知道那个钱暂时不能花,不能碰,万一那个鬼翻脸了,他也可以把钱还回去了事。
所以病好了以后,猎户就又上山了,依旧是打猎度日,之后接连几天,他的运气还不错,拎回家了几只肥肥的野兔,还有套到了一对儿山鸡,吃不完他就拿去镇里头的市集上,蹲在路边给卖掉了,换了钱,买了米面油柴,回家又把日子维持着过了一段时间,然而花无百日红,过了一段时间,猎户又开始没有猎物了,眼见着家里的米缸面缸又要见底,猎户老娘也因为饥一顿饱一顿,病倒了,家里连去医馆抓药的钱都没有,全家愁得唉声叹气。
猎户也有点急了,左思右想没有办法,周围邻居和亲戚虽然好心肠,偶尔可以接济一点粮食,但归根结底也都是布衣人家,哪有什么多余的钱可以借给他们,找人家帮忙是指望不上了,真要是想解决眼前的难题,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家里头现成的那一包银元。猎户回忆着那包银元的分量,觉得如果用那些钱的话,给老娘看病抓药,顺便买点粮食一家人吃喝,倒也应该是够的。
豁出去了!猎户看看病倒在床的老娘,还有家里几个一脸菜色的孩子,把心一横,不就是那几个袁大头么!大不了自己砸锅卖铁,冒险再去深山老林里,要是再能碰到一头野猪什么的,还愁卖不出来钱还给那个鬼么!总不能为了以后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就现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里人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啊!一家人都饿死了,那可就真的做了鬼了!
这么一想,猎户的决心就更大了,他不敢告诉家里其他人,偷偷的翻出来拿包银元,倒出来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十块,别说是给老娘看病抓药了,就算是全家管饱了吃,也够自己一个来月不用上山的啊。
猎户揣好了拿包银元,让老婆在家里守着孩子顾着家,他搀扶着老娘,找邻居借了一套小马车,把老太太拉到镇里的集市上头,找了个医馆,让大夫给老太太耗了脉,又跟着小伙计去药房抓了药,怀里头有钱,猎户心里也有底,抓药尽管挑品质上乘的药材抓,那种又碎又烂的药材渣滓可不要,抓好了药,他额外给了小伙计几个铜板,让小伙计给老太太先煎好了一副,让老太太先喝着,等着煎好药的功夫,他把老娘留在医馆,自己出去隔了几斤猪肉,买了一只鸡,到粮铺挑着好米好面一样来了二十斤,都装在小马车上头,回去接老太太的时候,路过了一个糖果铺子,看里头好些洋气十足的水果糖,五颜六色的,反正怀里头的小布包里,银元还有几个,铜板更是大把,他长这么大,手头还从来没这么宽绰过呢,于是又过去买了一包水果糖,扭脸拐进旁边的熟食铺子,又买了两斤喷香的酱牛肉,这才算心满意足了,赶着小马车回去接老娘。
老太太在医馆里喝了药,喝药之前,因为不能空着肚子,所以猎户给她买了两个大肉包子,老太太吃好了肚子,又喝了药,精神头就好多了,跟来时候的萎靡样子相差甚远,一路上含着水果糖,怀里捧着喷香的酱肉,和猎户有说有笑的回了家,猎户回到家,把米面扛到厨房,倒进缸里,猪肉、鸡还有酱牛肉交给媳妇儿,又招呼了五个闺女过来,把水果糖分给她们,两个大一点的孩子高兴地拿着水果糖满屋跑,最小的走路还有些腿打颤,含着水果糖也冲猎户咧着嘴直笑,就连猎户媳妇儿,挺着大肚子,也稀罕的尝了一块,直夸这洋糖就是好吃,不光好吃,还好看,跟以前走街串巷小货郎卖的那种搅成一团的麦芽糖就是不一样。
一家人晚上美滋滋的吃了一顿饭,老太太的病,大夫说都是气虚体弱引起的,说白了就是家里头的伙食太差,所以身子骨都被拖累了,这回有了好吃好喝的,老太太也吃得香喷喷,几个孩子也都吃的满嘴都是亮晶晶的油。
吃饱喝足之后,猎户媳妇儿才终于回过神来,问猎户钱是从哪里来的,猎户扯了个谎,说自己之前上山打着一头大野猪,卖了个好价钱,猎户媳妇儿高兴极了,直夸猎户能干,猎户也不多言语,到了第二天一早,他还是装模作样的背着猎枪出了门,不过出门之后,他就把猎枪往柴火垛里头一塞,然后溜溜达达的去了市集,他头一次兜儿里头不缺钱,长这么大,还没过上过这么舒服的日子呢,前一天带着老娘去看病的时候,路过了一个茶馆,小茶馆不大,但是里头有个唱曲儿的,那小动静儿,又细又甜,听着就让人觉得浑身都舒坦,听人说有的时候还有人在这里说书,说的都是一些侠义故事,别提多好听了,猎户当时就觉得有点心痒痒,他也想尝一尝在茶馆里头喝着茶水,听着小曲儿的滋味。
这一天,猎户就泡在了茶馆里,最初他进去的时候,茶馆的小伙计看着他身上的一身短打扮和粗布衣裳,眼神里有几份轻蔑,不过当看到猎户码出来长长的一排铜钱,小伙计的眼神也不太一样了,态度也热情了许多,等到傍晚猎户从茶馆里出来的时候,除了灌了一肚子香片之外,心里还冒出来了一种念头。
当有钱人,过日子可真舒坦啊,而且有钱人就得有个有钱人的模样,首先就得有一身好的行头,像自己这样,穿得破衣烂衫还揣着几块银元,别人也照样看不起,搞不好还会被人当成是偷了别人钱的贼呢。
于是离开了茶馆之后,猎户先去了一家成衣店,左看右看,没看到什么太合心意的,就又跑去了绸缎庄,挑了一块自己觉得还挺顺眼的料子,拿去裁缝铺子量了体,说是两三天内就能做好,到时候就可以来取了,猎户要做的是一件长衫,他觉得自己现在口袋里有子儿了,也可以过得像那些阔气的老爷一样,舒舒服服的。至少,能舒服一天是一天。
之后的两天,猎户每天都依旧早出晚归,有时候回家来带点米面点心,说是自己打了兔子卖了钱换的,家里头媳妇儿和老娘都很开心,夸他有长进,能干,所以到了第三天,他从裁缝铺子里拿了一件簇新的长衫回家里去,家里的女人们也没忍心责备他乱花钱,权当他是辛苦换来的收益,所以犒劳自己一下。
一晃,就这么逍遥自在的过了半个多月,慢慢的,小布包里面的银元就越来越少,最后变成了一把铜板,再到后来,连铜板都没有了,虽然说家里还是有点余粮,可是那点粮食又能吃多久呢?
猎户再次的陷入了恐慌之中,夜里辗转难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把日子对付过去。就这样一直到午夜,他才渐渐睡着了,到了第二天早上,被外面公鸡的叫声吵醒的时候,猎户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枕头下面又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着自己,这一次,他可不感到惶惑了,而是在内心里有一种狂喜,他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伸手从枕头底下又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来,这回的小布包比上一次的更大,更鼓,猎户扯开包口的扎带,哗啦啦的从里面倒出了一捧银元,数一数,居然有三十个那么多!
猎户兴奋极了,他揣着这笔钱,又装模作样的扛了猎枪出门,把猎枪藏好,直奔镇上,在茶楼里消磨了一天,等到傍晚出来,想要买点米面肉回家交差的时候,往怀里一模,却发现大事不好,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放在怀里的那三十个锃光银亮的大银元,现在居然都没有了,就只剩下在茶馆里喝茶剩下的几个铜板。
猎户傻眼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被贼给盯上了,可能是在自己听说书听的入神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下了手。猎户心里恼恨,觉得茶馆的小伙计可真不是东西,自己好歹也算是个老主顾了,被人模了钱,居然也不提醒一下。
可是恼恨也没有用,被偷的钱是追不回来了,猎户不敢去捕房告状,因为他也解释不清楚银元的来历,自己一个连两亩薄田都没有,家徒四壁的猎户,又怎么可能会有三十块大洋呢!
这个哑巴亏,看来是吃定了!猎户回家之后,气恼极了,原本以为又可以过上逍遥日子,结果钱刚刚到手,都还没有在怀里揣热乎呢,就丢了,下一次又给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这期间就要一直喝西北风么?
猎户又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心乱如麻,结果到了眼看着就要拂晓的时候,一阵深沉的睡意袭来,他头一歪,还是睡着了,再醒过来,枕头下面居然又鼓起来一个硬邦邦的包。
猎户狂喜,赶忙掏出来,真的又有一个布包,倒出来数一数,足足四十个,比之前丢掉的三十个还多出来了十个。
难道说,这银钱只要花完了,就会自动的补回来,花的越多,补的越多么?
猎户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他决定冒险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