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取”二字说出来似乎简单,但是实际上却跟简单丝毫不沾边。
谷满仓显然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对唐敖的回答并不买账,开口问:“什么意思?怎么个智取法儿啊?咱们做个圈套,跟那个大师来个请君入瓮?”
“你的这个设想很美好,但是实施起来的困难程度很大,”唐敖摇摇头,帮谷满仓指出他那个提议不可行的环节,“你看那个大师盯上的人,哪个不是虽然经营不善,但好歹小有家底的?咱们假如想要设个圈套,首先你就得先有一点产业,就我那一家小小的工作室,就算你肯出佣金,他也不会看在眼里。假冒成别人的身份,风险太大,我不相信那个大师做这种事之前,会不事先做好调查工作。”
“那你说的智取,是怎么个取法儿?”谷满仓听了唐敖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不过一说智取,他只能想到这么一种办法,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了。
唐敖笑了笑:“我说的智取,对应的当然是硬拼,跟那个大师咱们自然是不能硬拼的,对方折腾了这么久,实力怎么样,咱们现在并不清楚,财力方面没有疑问,肯定比咱们要强很多,跟他硬碰硬,咱们是要吃亏的,所以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削弱了对方的能量,然后咱们在再短兵相接的和他正面交锋,这样胜算会比较大。”
“可是,你要怎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苏童听了半天,觉得唐敖说的句句都在理,可是要怎么实施,也让她觉得毫无头绪,“他本身就是利用恶鬼,骗别人去养鬼御财,这样来反噬饲主,夺人财产,难道你还想对他也用这样的办法么?那个大师那么狡猾,他怎么可能也上这种当?”
唐敖并没有被她问住,在这件事上,方才去嘉年华来回的路上,他就已经考虑了很多:“当然不可能用一样的办法,但是你说的一件事是对的,我确实是想要用恶鬼反噬饲主的办法对付那个大师,只不过当然不会傻到也用一样的办法骗那个大师上钩。想要实现我的计划,咱们还真的要多管几次闲事。”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厚道呢,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跟我们说说。”谷满仓被唐敖把好奇心都给勾起来了,连忙开口催促。
唐敖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事到如今其实我们都已经很清楚了一个事实真相,只不过因为先入为主的概念,所以即便是明知道,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被混淆,温云涛他们这种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恶鬼的真正饲主,这件事,其实我们都是清楚的,不是么?真正的饲主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这个藏在幕后的大师,温云涛他们这些上当受骗的人,其实都是饲料罢了。”
他说到这里,谷满仓便也就明白过来了,他恍然大悟的说:“你的意思是,切断源头,让恶鬼没有办法把现有的假饲主反噬,这样没有了生魂来源的恶鬼,就会对他们真正的饲主进行反噬,那个真正的饲主,不就是大师本人么!”
“可是,那些恶鬼都是他豢养的,真的会反过来攻击他么?”苏童有些吃不准,她不了解恶鬼,不要说恶鬼,就算是寻常的小鬼,她也并不熟悉,认知程度除了一些恐怖惊悚电影之外,就是古典鬼神志怪小说了,在那些书籍和故事里面,妖狐鬼怪往往也是有情有义,甚至可以说是重情重义的。
唐敖猜到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对她笑了笑,说:“不能说没有重情重义的鬼怪,不过这就和人分好人和坏人一样,鬼也好,妖也罢,都不是一概而论的,心里还存着一星半点人性和善念的鬼,即便有执念,也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恶鬼,至多算是误入歧途,钻了牛角尖,能成为恶鬼的鬼魂,本身就已经是泯灭了所有的善念,所以它们才能食人生魂,甚至吞噬掉比自己弱小的鬼。你觉得,如果一个因为自己的需要,可以吃人的人,还有人性么?”
苏童打了个寒颤,果断的摇了摇头。
“所以,一个真正的恶鬼,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感情存在,它们和饲主之间的关系,就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一旦饲主不能给他们提供自己想要的好处了,反噬起来也绝对不会手软的。”唐敖说到这里,眼神变得冷了起来,“那个大师为了钱财,罔顾性命,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真的被反噬,也算咎由自取了。”
“你这么说倒是挺有道理的,”谷满仓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琢磨着,“可是我们要怎么知道那个大师到底现在还在给哪几家人下圈套,又怎么阻止呢?”
“给谁下圈套这个,我倒是能帮上一点忙。”苏童开口说,“你们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本身就是一个收集信息的类型,咱们这里也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国际大都市,做生意,并且还小有规模以上的,不少,但也不会特别多,假如有心想要查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太难的。我可以帮忙打听一下,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哪个商界老板家里面忽然有亲人重病或者离世的,或者有没有哪个公司或者私企厂矿之类的,原本经营很不景气,但是最近这一年两年内忽然之间扭亏为盈,并且形势一片大好。虽说做生意不会一直盈利,也不至于永远在亏损,但是忽然之间就起死回生,这种例子估计也不会太多,先锁定了这个范畴,之后你们再从这个范畴里面筛选,这样不就可以了么?至于锁定了目标之后要怎么帮人家,这个我可就不太懂了,而且能力也有限,你们要自己想办法。”
“嗯,你说的这个办法不错,不过你帮忙查这些的时候,一定不要把自己给暴露了,”唐敖觉得苏童提出了一个不错的方案,只是还是有一点让人担忧的风险,“那个大师这么狡猾,藏得这么深,说明也是个多疑的人,所以咱们一定要更加注意,我和满仓好歹还算是懂些门道的人,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也不好全天候的跟着你上下班,所以你一定要保证自己‘置身事外’。”
“这样一来,咱们就剩下一个问题了。”谷满仓等唐敖叮嘱完了苏童,才又说,“苏童能帮咱们缩小范围,这个帮助确实很大,但是咱们不知道那个大师手里面到底有多少个温云涛家里那样的恶鬼,这可怎么办?这事儿能问谁去?”
“这个好办,问温云涛家里的那个‘张总’去。”唐敖胸有成竹的笑着说,然后看了看时间,“满仓,一会儿你再出一趟门,照着昨天解尸毒的那个配方,再原样的买一份,量也要只多不少,我呆会儿就去给你找阳水来,事不宜迟,白天解决完了这些事情,下午晚些时候,咱们就可以抓紧时间去会会‘张总’了!”
“苏童的伤不是都已经处理好了么?尸毒拔干净了呀!你不也都没事了么?”谷满仓有些模不到头脑的看了看唐敖胳膊上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你还要配那个药膏?而且还配那么老多?这是要干嘛啊?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是不至于的,我对自己的符咒强度还是有信心的,‘张总’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办法挣月兑,我只是想到,有些东西就是我之蜜糖,彼之砒霜,对咱们来说,那个药膏是用来解尸毒的妙药,那你想过没有,对于一个活尸本身呢?”唐敖嘴角噙着一抹笑,十分笃定的问谷满仓。
谷满仓一愣,然后一拍脑门儿,明白过来:“好小子!有你的啊!你这是准备要给那个‘张总’来个满清十大酷刑还是怎么着?”
“没办法,这种事,问是不可能问出来的,所以既然好说好商量的开口八成没戏,那咱们也得做好两手准备对不对?到时候如果‘张总’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咱们也只好用自己的办法,让它开口了。”唐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对于灵体,尤其是恶鬼,他最近越来越缺乏耐心和同情心了。
谷满仓把啃干净的西瓜皮扔到垃圾桶里,抽了纸巾擦擦手和嘴巴,站起身来就准备付诸行动了:“嘿嘿,有意思,咱们这算是刑。讯。逼鬼吧?”
“说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也不为过。”唐敖也站起身来,看到苏童也跟着要起身,他连忙按住她的肩膀,“你别起来,在家里好好休息。”
“那你们处理完了做药膏的事情,去温云涛家里会带着我么?”苏童问。
唐敖也犹豫了一下:“你是希望我带着你,还是不希望?”
“希望。”苏童回答的很笃定,“我能保证自己绝对不给你们添乱,假如你们不带我去,我看不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家里也是担心着急,心里面不踏实,带我去的话,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好歹心里踏实一点,不那么担心。”
“好,那我就带着你去。”唐敖听了她这话,也觉得胸口里一阵温热,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说完之后,才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更小心的,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什么伤害。”
“嗯,我不担心。”苏童也坚定的点了点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之后,她就被留在家里面休息了,唐敖和谷满仓依照着前一天的分工,分头行动,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又都回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苏童在减少活动的前提下,还能全程旁观,所以他们两个特意把原料都搬运到苏童家里面,当着她的面制作解尸毒的药膏,苏童在旁边看着谷满仓和唐敖一个忙着念咒调制,一个在一旁帮忙捣艾草和菖蒲,脑子里忍不住想到前一天自己中毒昏迷的时候,估计他们两个也是这么分工合作的吧?之后药膏调好了,自然就是唐敖去给自己反复的敷药换药,一直到尸毒都被拔得干干净净。
这么一幻象前一天的场景,苏童就觉得自己的鼻息变得滚烫起来,好像有一锅水在自己的体内沸腾着,快要把她从里到外给蒸熟了一样。
好在唐敖和谷满仓都忙着呢,谁也没有留意到在一旁托着腮围观制药的苏童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只煮熟的龙虾。
做好了尸毒药膏,因为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会不会是一场持久战,唐敖又下厨,用苏童冰箱里的菜肉蛋,炒了几个菜,煮了一锅米饭,三个人吃了个饱,然后才出发准备去温云涛家里。
温云涛也是被吓怕了,生怕唐敖帮忙帮到这个份上,会因为苏童被伤的很重就一气之下撂挑子走人,所以干脆为了保险起见,前一天离开的时候,直接把家门钥匙都塞给了唐敖,让他全权负责,什么时候认为房子安全了,可以让他们搬回来,什么时候他们才回来,绝对不添乱。
唐敖当然不会撂挑子不管,不过温云涛把钥匙直接留给他,倒也省了他不少的麻烦,毕竟有温云涛在场,那才是名副其实的添乱呢。
苏童后背上有伤,所以一路上都是半侧着身坐在位置上,谷满仓坐在后排,旁边放着一口大蒸锅,没办法,调配好的尸毒药膏太多了,别的容器放不下,苏童家里能被临时征用最衬手的,也就只有这口大蒸锅了。
三个人来到温云涛家所在的小区,因为是周日的缘故,小区里面活动的人还不少,有人看到他们三个人端着一口大蒸锅从车上下来,直奔单元门的方向走,还窃窃私语的私下里议论着:“这是哪一户新搬来的吧?这是要燎锅底温居?”
唐敖他们听到这种猜测,只觉得想叹气,要是真的搬家温居,倒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喜事,只可惜,他们今天来的目的,注定不会太愉快。
三个人熟门熟路的上了电梯,来到温云涛家门口,唐敖掏出钥匙来打开门,一开门,屋子里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异味儿,不好闻。
走进去一看,“张总”还在前一天被唐敖困住的那个位置,没有挪动过,不过从它那皮囊的状态来看,好像比前一天更加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