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帝君降旨,封大帝子雲朔为远征将军,即日前往边境收复泗城、牙城等沦陷驻地。
七公主端静封为副将军代理军师,协助远征将军收复驻地。
听册封使说,同时册封的,还有一个少年,也同为副将军,与巫苓一样的等阶。
大军隔日便要出征,朔必须去点兵,问了巫苓的意思,巫苓表示都听他的,朔应了一声,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巫苓有她的思虑,军事方面她是一点也不懂的,她要做的,只是按照母后和帝君的意思,保他胜战。
届时她要做的,就只有杀人。
其实巫苓很不解为什么朔在看到她化成火焰之后竟然表现的像没看到一样。
就连她被册封为副将军,朔也问都没有问一句。
不过巫苓也知道,朔就是这样,他的虽然看起来是个轻狂无忧的年轻帝子,可内在却沉稳内敛,所以他很有可能选择了看到当做没看到。
或者,真像朔说的,他很相信她。
“咳咳……”无意间,咳嗽了两声,巫苓咽了咽口中的苦涩,躺回床上。
她的这副身体,被使用的还真是淋漓尽致啊……
每次都耗尽到虚空。
方才她瞧见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嘴唇,偏偏那血一样红的眸子和头发没有任何变化,它们依旧是那样,纯粹的红。
巫苓想,多亏了自己这怪物一样的身子,若不然恐怕禁不起她这样的折腾,不禁鼻腔中呵出一个苦涩的笑音。
朔去了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却还是没有回来。
巫苓不知道点兵具体需要多久,她因为身体发虚所以一直呆在屋子里,躺在床上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侍人,直到日落天黑。
不知不觉,她便睡着了,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青色的天,兵临城下,两个男人一直争斗不休,她从一道城墙上纵身跃了下来,化作一缕红光消逝,两个男人也化为青雾散去。
她看不清那两人的面容,只能看到一道黑影一道白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落地的一瞬间,她霎时惊醒,那场景那么清晰,可却在一瞬间化成虚无。
此时窗外已经彻底黑透了,明月高悬,可是,朔为什么还没回来?
外面传来打更人的喊声,已经三更天了,很快就要天亮了。
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点兵的时候出了岔子?或者是帝君为难了他?还是又遇到了什么妖魔?
无数的想法从她脑中飞过,可是她又不能去找他,只能在这等着。
巫苓就这样瞪着眼睛直等到了鸡鸣狗吠,太阳露头,然后日晒三竿……
朔难道是打算直接带着军队来接她么?可是更多的士兵不是还是在泗城那边么?
“公主!帝子殿下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外面传来了诗蓝的喊声,似乎带着无尽的喜悦。
喜悦,什么事情让她这样开心?
巫苓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借着盆中的水清洗了一下后出了门。
“公主公主!”诗蓝见巫苓出了门,连忙欢快的奔过来。
“怎么了?”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诗蓝捂着嘴,笑的兴高采烈。
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样开心?
“哎呀!殿下来了,诗蓝先告退了。”诗蓝行了个礼,就快步离开,但面上依旧满是笑意。
只见朔正打回廊拐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看起来很老旧的锦盒。
“巫苓。”朔见她正在门前,笑着唤了她一声。
“嗯,你去哪儿了?”
竟然整夜都没回来,不由得让人担心。
不过所幸他现在看起来完好无损,先前想的那些都是她自己吓自己。
“来,送给巫苓。”
朔走近她,驻足站定,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巫苓。
“这是什么?”
巫苓接过盒子,并未有想象中的那么重,它非常轻,轻的好似只是一个空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一样。
“你自己打开瞧瞧便知道了。”朔一脸神秘的样子。
巫苓伸手抠开锦盒的扣锁,掀开盖子,里面赫然摆着一件衣裙。
一件赤红色的衣裙,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锦盒中,像极了她平时爱穿的颜色,只不过更加漂亮。
“这衣裙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鎏金双层广绫长尾红鸾袍,不过我还是觉得叫鎏金红鸾袍比较好听。”
巫苓看着那件衣裳,一层暗暗的金色流光线镶嵌进衣衫的底料之中,阳光下,带着些金色的红,看起来便更为华贵。
领口上有一圈黑色的布料,同样也镶嵌着金线,看起来泛着些冷意,果真不负鎏金红鸾袍的名字。
“进去换上看看是否合身。”朔推开房门,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巫苓穿着这套衣裙了。
“不,我不能要。”巫苓伸手还出锦盒。
“为什么,我觉得它很适合巫苓。”朔并未接过。
“哪里适合我……”虽然巫苓很喜欢,可是她就是不想要。
她欠他太多了……
“巫苓考虑一下嘛,既然马上就要出征了,当然要有一件像样的衣裙嘛,你都做了副将军了。”朔抚了抚巫苓的头,眼中满是宠溺。
“我这样……也可以吧?”巫苓有些心悸的低下头瞧了瞧自己,难道这样的衣裙很上不得台面么?
朔低叹了一声,眨了眨眼,微微靠近巫苓:“这可是我拼了命才弄来的,我可是一夜未睡,特地去洛阳求来的,只此一件喔,真的很难得,它和巫苓这么相配。”
洛阳与帝都相隔甚远,但若是快马加鞭,一日一夜也能来回。
他刚巧在点兵的时候听一个士兵说,他家母亲是云国有名的绣女,父亲则是裁缝,合力做了一件能够不怕火烧也不沾水的衣裙。
朔当时一听便想起了巫苓衣裙被火烧毁的样子,事实上他曾经见过多次巫苓的衣角袖口有烧灼的痕迹,只不过当时没加注意。
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件衣裙的话,巫苓就不必再被自己身上的烈焰灼伤,她定会很欢喜的!
所以朔当时便来了兴趣,细一询问,才得知,这士兵的父亲在偶然间见到了一种藤蔓植物,它的内在有一种丝,生而柔韧,既不沾水,又不怕火,故而生出了用它与妻子合做一件衣服的想法。
他父亲用了五年的时间才研究出如何把这脆弱的细丝变成能够缝纫的坚韧丝线,还保留下来了这植物防水防火的特性,若是遇到锋利的器皿,也能够略略抵挡。
而他母亲做这件衣裙的绣活则整整做了二十余年,为了让这植物的金丝满布在这红色的布匹之中,真正起到作用,几乎熬瞎了眼睛。
巫苓看到的暗暗的流光则正是这种植物的金丝盘绕而成的花纹,起作用的,也正是这些丝线。
说来也有趣,这件衣裙本来是人家父母准备为儿子大婚之时送给儿媳的嫁衣,但却因为并不奢华样式也更偏宽松闲逸,所以儿媳妇并不喜欢,便又另买了更喜欢的喜服。
之后也当做常服穿过一两次,但据老两口说,到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把祖宗留下的护持咒文绣在了流云袖口的原因,只要一穿上这衣裙,便会听到奇怪的声响,奇怪的很。
但终究是因为满是心血,所以夫妻俩既不舍得卖,又不敢穿,这件衣裙便搁置了下来。
朔思虑了一下,觉得穿个衣服便会听到奇怪声响应该是不太可能的,于是还是坚持把它买下来。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表明赠送黄金千两,且回去便升那个士兵为队长,费尽了口舌,才换的老两口忍痛割爱。
若是巫苓坚持不要,可当真是折煞他了。
而巫苓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听了朔连夜从洛阳来回,心中一惊。
“洛阳?”他竟然一夜之间去了洛阳?!那可是三天才能到达的路程,他竟然一日一夜就往返回来了?
“就是的,巫苓也要体谅一下为兄的苦心嘛!”朔二话不说,直接将巫苓推进屋子道:“换好了出来给为兄瞧瞧。”
巫苓拿着那件衣裙,将它放在身上比量了一下,长短正好。
这件衣裙真的好漂亮,虽然是大红,却不是浮躁妖媚的样子,沉稳中透着些优雅。
巫苓咬了咬嘴唇,将它缓慢的换上了身,这衣裙又轻又薄,穿在她极热的身子上,竟然莫名的带出一阵舒爽的感觉。
就连腰带上绣着的花纹都显得无比的淡雅温柔,那些花纹,就像是当初母亲给她绣的胸花儿一样。
特别是袖口,巫苓不明白,这袖口是最特别的,宽大的流云袖口是黑色的布匹镶边,上面绣着的花样在外人看来是繁复的金色花纹,可是巫苓认得,那全部都是咒文。
这些咒文绣在了衣袖上,不仅能够驱散邪魔,还能够精炼灵气。
此时巫苓并不知道它遇火不化遇水不湿的特点,她只知道,这件衣服,当真是奇物,不知道是谁想法这样卓绝,竟把符咒绣篆到衣服上。
而朔不知废了多少苦心才寻得的。
想到这巫苓竟有一丝感动,深深的吐了口气。
当巫苓换好衣裙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朔便眼前一亮,这,当真是不负苦心呐!
“这鎏金红鸾袍简直就是为了巫苓而生的!”
巫苓的性子便是沉稳淡漠,而这衣裙红色为主,黑金为辅,更是衬托的巫苓不落凡尘,似一抹沉着的烈焰拔地而起。
朔的赞美竟莫名的惹得巫苓脸上火热,低头嗫嚅道:“多谢……”
“客气什么!士兵们都在郊外驻扎了,就差我们了,走吧!”
看着巫苓的样子,朔竟心中一颤,抬手拉起巫苓的流云袖,他心想,这宽大的袖袍倒是更好牵着她了。
不过若是何时她不再那么炙热,可以直接牵着手,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