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宫却是人头躜动,热闹非凡,孝慈皇太后将宫中有头有脸的嫔妃都召了来,罗列两侧,专等着虢国夫人前来觐见。
红绫深知,清晖对自己有情,在他面前,自己还有所依凭,但孝慈皇太后,心机深沉,素来厉害,同样掌握着自己和孩子的生死,却要小心应对。在她面前,越谦卑越好。
迈进甘露宫,红绫牵着两个孩子,一路行去,但觉整个甘露宫大殿肃然无声,只有自己细碎的脚步声,轻踏在玉板上。她带着孩子,恭顺的扑伏于地,两个王儿甚是机灵,加之事先千万交待,见娘跪下了,跟在娘身后,笨手笨脚的,也跪下了。见娘行礼,也跟着行礼,清静终是女孩儿,比哥哥胆小些,一个站立不稳,跌翻在地,便听到环佩叮当,香风细细,下来几个体面的宫女,将两个孩儿抱到暖阁玩去了。便听太后蔼声而言:“虢国夫人为陪伴亲子,奉召进驻月华宫,宫中的各位嫔妃,要与虢国夫人和睦相处,亲如一家,懿贵妃,你与虢国夫人是旧好,就由你来介绍虢国夫人与各位嫔妃认识认识吧。”
懿贵妃魏银屏站起身,应承了,徐徐来到红绫面前,扶起红绫,拉着红绫的手,一一介绍:“这是淑妃,这是庆嫔”皇帝登位不久,宫中嫔妃不多,除了贵淑j二妃之外,另有四嫔,分别是丽嫔,惠嫔,端嫔、庆嫔,两昭仪两修容,共十位妻妾,均已在列。
红绫一一见礼,有见过的,没见过的,识得的,不识的。一律谦卑见过。席间人人旨是客客气气,唯有淑妃黑眸,面露不悦,勉强还礼。
太后扫视满堂妃嫔,虽姹紫嫣红,争奇竟妍,通没有一个,比得过虢国夫人的。不说虢国夫人那倾城国色,单那俊朗清逸的爽爽风姿,便无人能及,怪不得自己儿子心念多年,非要弄来这宫中住着。如今住也住了,天子金口一开,她这个做母后的,也需维护儿子的尊严权威,不能公然拂了儿子的意,只得暂时耐了,不动声色,谋定而后动。
一时间,令大开宴席,合家同欢。
各位妃嫔虽对虢国夫人满布好奇,因虢国夫人处境尴尬,最近两天,又有些不干不净的风声吹来,都不敢过于亲近。红绫乐得清静,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口,端坐于位,只与坐于左首的庆嫔,和坐于右首的端嫔,偶有交谈。
席间只有懿贵妃魏银屏是旧时好友,然懿贵妃既是皇帝未登位时的亲王正妃,皇帝登位后,按理应封为皇后,因何只被封为贵妃,心中不解,不动声色的扫了懿贵妃一眼,果然气度沉静,雍荣大方,光艳四射。正微微含目而笑,陪侍在太后身旁。只穿一件绛红缕丝云纹宫装,梳了一个高髻,斜插一支蕾丝金凤,其余装饰全无,显得极为低调。心中暗自盘算。魏姐姐以亲王正妃的身份,却只居于贵妃之位,地位微妙尴尬,看样子既失宠于皇帝,又失笑于各位嫔妃,自然是如履薄冰,行事尽量低调为好。
太后今天特别高兴,命将公主们都接来,与虢国夫人的两个孩儿一起在坐前玩耍。看到孩子们承欢膝下,突然悲从中来,儿子清晖育有六个孩儿,皆是公主,竟无一儿,眼见就要二十八岁了,仍然后继无人。巴不得皇儿与后宫嫔妃多多亲近,也好早点诞下子嗣,无奈皇上对与后宫嫔妃欢爱,并不上心,亦无特别之专宠,想到这些嫔妃,皆是在亲王府时,就随侍皇上的,是该选些秀女进来,充实后宫了。因此宣了旨下去,命于七月初七七巧节那天,进行选秀,命五品以上官家,年满十五到十八岁未有婆家的小姐,必需送进宫中待选。这是新皇登基以后的特科选秀,需隆之又隆,重之又重。
红绫心中一哽。想着家中三个妹妹,青缦和紫绢都已满一十八岁,皆是姿容出众,容色不在在座的二妃四嫔之下,原该早点议亲的,只因这一年多来,祸端不止,倒误了议亲,小妹芷芷刚满一十五岁,那样的天姿国色,与自己当年无异。原以为三年一轮,今年并不是选秀年,可以轮空,却未料皇太后开了特科。爹爹如果恢复官职,三位妹妹无一例外必须参选,自己一人深陷此中倒也罢了,再将三个妹妹拉进来,那是永世不得解月兑了。心中不由得惶急起来。
惶急的又何止红绫一个。华夏国后宫品级,皇后之下,设贵淑贤德四妃四人,嫔六人。限定十一人,另有昭仪、昭容,修仪,修容,婕妤、美人,贵人等数十名,却未限定人数,依皇帝喜欢自由充之。
当今天子新登大宝,励精图治,后宫尚未充实,只有六位妃嫔和两位昭仪二位昭容十位姬妾,皇帝并不贪恋美色,亦无专宠,十位姬妾蒙受恩泽的机会,原本就不多。再选秀女进宫,机会更少。听过太后旨意,个个无精打彩,强颜欢笑。虽钟磬丝竹,羽衣甘醅,这一场欢宴,竟味同嚼蜡。
太后一声撒席,众位妃嫔如临大赦,一一拜辞太后,心事重重的出了甘泉宫,无意交流,各自回宫。
来时轰轰烈烈,却时亦是热热闹闹。红绫仍是被大批仪帐护拥着,回到月华宫。
前脚刚到月华宫,孝慈太后的诣旨后脚就到,旨令虢国夫人的儿子清远王子,立即入住甘泉宫,由端敏皇太后亲自教养,满十六岁承袭亲王封号后,方可回亲王府,女儿清静郡主可由姑姑白灵相陪,带回亲王府,由引教嬷嬷教养。红绫如遭雷击,当时就差点崩溃,入住甘泉宫,其实已等于变相圈禁了,女儿回亲王府,相见更是遥遥无期。
子夜过后,月华宫灯熄尽灭,值守的内监宫女隐在重重帏缦中,头一点一点,强忍着昏昏欲醒的感觉,梅雪迎春屏后,有数盏孤灯,摇曳在珠帘绣缦中。里面有隐隐细碎的声响。一个修长的身影淡淡的映在帐幔之中,是皇帝清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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