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意受了这一顿板子,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勉强恢复了精神。
夏日倏忽飘过,如意还没来得及感受京城的纸醉金迷,最繁华的季节便悄悄离开了。
陆府这三个月来可谓是门庭若市,京中的权贵们打着要么这样要么那样的理由来陆府,名为拜访,实则打探如意受罚的原因。
如意闭门谢客,来访者恕不接待,对外只说陆大少爷和大少女乃女乃一个病一个伤,都严重地下不来床。
烧退了之后,伤口便开始愈合。到底是年轻力壮,身体康健,如意很快恢复了些许元气。
只是伤在后面,不能轻易移动。如意只好趴在床上,望着糊了纸的窗子发呆。
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意甚至都没有时间好好思索。
香兰生下男孩,徐朗突然的求亲,王晋对陆子月的态度,太后的毒打…如意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京中谣言欲盛,甚至有人传言她和陆子谦是因为陆大老爷投敌,糟了天谴。
与此同时,边关不保,鞑子很快便要攻来的消息也渐渐传开。
两相结合之下,针对陆家的谣言虽然荒谬,可架不住百姓对于战争天然的恐慌,这恐慌转化成了对‘投敌’的陆大老爷的愤怒,于是陆家门前不仅日日有打探消息的人来,还渐渐出现了一些污七八糟的东西,陆家的下人们出门采买也时常受人白眼。
这个时候香兰生下孩子,如意不知道是好是坏。
吴氏一定会很烦心的罢。
内忧外患之下,陆家的日子只怕更难过了。
徐朗那边不知是否听说了如意的事情,没有一点反应,让一直紧绷着情绪的春桃松了口气。
……
养病的时光漫长而又无聊。
当初为了行动保密,除了两个人和身边的丫头小厮,几乎没有人知晓陆子谦的行踪,路线也是保密再保密。
这样一来两个人自然没有办法通信。
如意整日趴在床上,无聊的紧,于是一个一个找小丫头们聊天,打听八卦,几乎连看门的婆子家里小儿子赌钱输了几钱都晓得。
在问的院子里的丫头们都绕着路走,如意卧床一个多月的时候,胡钰和唐芊芊来了。
唐芊芊来的时候,胡钰不过刚在如意的屋子里坐下,还没过盏茶的工夫。
如意的伤口恢复良好,只是还不能久坐,于是拿了层层的被子垫在腰际,靠在床边和胡钰聊天。
“如意,是我没把事情做好,让你受委屈了……钰儿真是该死!”胡钰难得露了小女儿情态,红了眼睛。
如意伸手揽住胡钰的肩膀,轻声安慰“没关系的,这事不完全怪你。你我之间何须道歉,我都晓得的。”
门帘外的唐芊芊伸手止住了要出声的小丫头,神色复杂地在门口听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如意刚安慰好难过的胡钰,抬眼便看见了唐芊芊,心里又惊喜又高兴“巧儿妹妹!你可终于来了,素儿和我说你要来我高兴了许久呢!好久不见你,真是想念的紧……怎么样?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唐芊芊看着胡钰,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如意“我嘛,日子总归就是那样,不好也不坏罢。胡姑娘,你也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唐芊芊只觉得全身紧绷。
如果胡钰认出她来,今日便要和如意撕破脸了罢。
然后唐芊芊就晓得自己多虑了,胡钰情绪尚未平复,根本没有注意如意说的巧儿妹妹,见唐芊芊向自己打招呼,也只是礼节性地站起来回了礼“唐姑娘,我也是来看望路大少女乃女乃的,真是好巧。”
如意笑着吩咐丫头们去拿茶点,没有注意两个人的互动。
唐芊芊瞧瞧松了口气。
还好胡钰这个傻丫头粗心,不然……
毕竟和唐芊芊不熟,胡钰脸上挂着泪珠,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拿了帕子把脸擦干净“唐小姐,让你见笑了。”
唐芊芊温柔地笑笑,摇了摇头“胡小姐多虑了,你和姐姐是闺中密友,说些体己话,难免有伤心之处,我都理解的。”
胡钰松了口气,不禁对唐芊芊生出几分喜欢来。
见两人寒暄完了,如意兴致高昂,一手拉着一个,聊的开心。等到三个人实在没甚么话说的时候,太阳早已斜斜地挂在天边,绯色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
胡钰本来对唐芊芊无甚好感,只见过几面,看到的听到的全是唐芊芊如何淑女如何规矩,也没甚么交往的心思。只这一下午的交谈,又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很快胡钰便喜欢上了唐芊芊,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与单纯的胡钰不同,唐家的情况复杂,府中旁支数不胜数,唐芊芊从小便在这些勾心斗角中长大,心思玲珑,只需三两句话便将胡钰哄得开开心心。
两个人走了之后,如意重新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春桃……好春桃……好桃桃……”
端着水果进来的春桃浑身一抖,放下手中的托盘,走过去给如意调整了一下被她拉扯地歪七扭八的绷带“大少女乃女乃,您都坐了一个下午了,该趴下歇歇了。”
如意这些日子憋闷久了,好不容易来了两个朋友,这会意犹未尽,可惜胡钰和唐芊芊都离开了,便只好缠着春桃,抱着她的胳膊“我不嘛,春桃,你陪我说会子话好不好嘛……”
春桃讪笑着,努力把胳膊抽出来“大少女乃女乃,奴婢还给您熬着汤……”
说完一溜烟跑出了房门。
天知道主子会和她说多久的话!
跑出房门的春桃回想起之前被如意拉着不得已陪她聊了半宿,从她记事起聊到怎么做了如意的丫鬟……春桃拍了拍胸口,暗自庆幸逃过一劫,脚下的步子挪的飞快。
如意趴在床上,手里捏着大红的锦被,哀怨不已。
如果陆子谦在就好了。
可以听他小小的女乃音,可以看见他被逗得通红的耳尖,可以……
如意叹了口气,把头埋在被子里,思念如潮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