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接生婆,但是和王巧手比,这周妈实在只能算是山寨版的产婆了,王巧手有经验有技术,手巧,心细,她的接生术虽然是土生土长自己模索出来的,却紧密结合了女人身体的特征,所以也算是具备一定的科学道理;而这周妈纯粹是个蒙古大夫,那什么接过一百多孩子的话,完全是她自己吹嘘出来的,真实的情况是她自己生产过三个孩子,死了一个;帮请不起产婆的邻家媳妇接过几个孩子,死亡率对半。
现在周妈气鼓鼓瞪眼瞅着这个瘦弱的女孩子,就她这体格,能接生?开什么玩笑,接生不就需要自己这样的体魄吗,又肥又大,只有这样才能折腾得了产妇,把产妇拎起来丢下去,骑在产妇肚子上挤压肚子,或者用长胳膊伸进去掏孩子。这小丫头的胳膊像一根麻杆,估计捉筷子吃饭都费劲儿吧,我看你怎么接生?
和周妈肥大的身子比,哑姑—无—错—小说小小瘦瘦的身子实在太过可怜,但是这小小的身子已经跳上炕,跪在那里,耳朵贴在肚皮上,耐心听着什么。
周妈在心里冷笑,产妇都快疼死了,女圭女圭都快夹死在肚子里了,你还趴那里听肚子,有什么好听的?我看你小小年纪懂什么,能玩出什么花样?等到时母子双亡,有你的好看,仅仅是我周妈也要用唾沫星子把你给活活喷死!
哑姑已经听完了,接着查看**。可恨灯火实在昏暗,她没法看清,只是糊了两手的血。她好像下了决心,忽然抬头,用胳膊蹭一下额头的汗,“快去角院,带一包蜡烛,几根山参,那包新棉布也带来!叫深儿浅儿送些柴火。我急需照明、热水、热汤!”
兰草机灵,早就记下了,飞奔着去了。
可是兰草刚刚迈出门槛忽然记起来什么。脚步踉跄,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她慌忙爬起来回头看,眼神里满是惊讶。结结巴巴:“小、小女乃女乃。你、你……”
那句你怎么开口说话了,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脚步匆匆去了。
东西很快取来了,点起了五根蜡烛,顿时这昏暗的茅屋亮晃晃的,兰草将深儿浅儿从睡梦里揪起来,两个宿醉未醒的小丫头本来嘟嘟囔囔抱怨打搅了美梦,等进门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识趣地闭上了麻雀嘴。很麻利地投入了救援。
磨坊倒是有一盘炉子,只是炭火欠缺。没有生火,浅儿点火扇风,很快就烧起一炉火来,深儿烧了半盆子热水,这里兰草已经把一根人参切片泡进水里,放火上熬煮起来。
那几个婆子本来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帮忙,现在一看这小女乃女乃人虽然小,大事当前却毫不慌乱,她们自己也就跟着冷静下来了,有人找来几片草帘子堵住破开的窗户,有人用破布塞住了漏风的墙,有人帮忙烧火,屋子总算是暖和起来了,也有了一点产房的温暖感。
山参汤熬好了,可是乔妈妈牙关紧咬,早就陷入昏迷,根本无法自己喝下去,哑姑用一根筷子撬开牙关,兰草赶忙顺着那道缝儿一勺一勺忘进灌。
一边阿福忽然呜呜地大哭起来,抱住乔妈妈一对肿得透明的脚,“干娘,干娘你知道吗,是府里的小女乃女乃在伺候你呢,她用了珍贵的人参汤,是她们亲自给你喂汤呢,我们这样卑贱的人,小女乃女乃她不嫌弃……”
哑姑看一眼阿福结实的身体,有了主意,“你,来把她抱起来,你来帮忙,将她翻过来跪起。”
阿福乖乖听从指挥,另外几个婆子帮忙,很快乔妈妈被弄得跪在炕上,两个女人搀扶着胳膊,哑姑跪在面前,两个手轻轻地模索着腰部最深处那两个下陷的坑。然后又放倒平睡,她又用手从小月复最下面往上推,一直推上去,好像在把孩子往更高处推送。
周妈冷眼横看,奇怪,这小姑娘做这叫什么手法,肚子里孩子不往下走,不是应该往下挤压吗,她怎么完全反了?
唉,这不知死活的小妮子,你就活活往死了折磨人吧。等真的死了人,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有针吗?大号小号都行,多找点。”哑姑抬头。
“有有有,这个不缺——”一个妇女飞快去翻针线篮子,可是她忽然一把打翻了那个小篮子,顿时针头线脑滚落一地,她自己紧紧攥着几苗针,脸色像见了鬼,“小、小哑巴,哦不,小、小女乃女乃,你怎么能、能说话了?你不是哑巴吗?”。
是啊,阖府谁不知道你是个哑巴,哑巴怎么忽然开口说话了?
难道大半夜的见鬼了?
还是……?
忽然咕咚一声,另一个身躯已经趴在地上,对着哑姑连连磕头,“好我的小女乃女乃呀,原来你是神灵附体,是送子娘娘光临人间,怪不得救活了九姨太母子,现在又能说话了,你快快发发好心救救乔妈妈吧,她孤寡一人,是个可怜人,后半辈子就只靠肚子里这个孩子了,你行行好!”
哑姑差点也跟着一头栽倒下去给那妇女下跪,好我姑女乃女乃呀,这帽子够大,我居然是神灵附体了,还是送子娘娘呢,那还是我吗?
时间紧急,容不得啰嗦,也解释不清楚,还是救人要紧。
哑姑轻轻一笑,“大娘,还是快把针给我吧。”
“哎哎哎,给你都给你。”
满满一把针。
哑姑对着烛火烧,兰草何等机灵,忙接过去几根也跟着烧。
周妈还没听明白什么哑巴说话呀,送子娘娘附体呀,她一看人家烧针头顿时兴奋了,凑过来,“是不是准备用烧火的针扎**呀?这个办法有用,可是针太小了哇。得用铁签子,铁棒子,实在不行。头上的铁簪子也行!烧得越红越好,滚烫的铁器扎下去,铁人也会疼得跳起来,这猛然一出力,娃自然就挤出来了!”
她总算是嚷嚷完了。
她总算是注意到自己说了半天,竟然没人理睬。
难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这可是我老婆子接生的不二法宝啊。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哑姑皱眉,有银针多好啊,可惜自己大意了。忘了准备一套。
只能凑合一下了,稍微烧烧,达到消毒效果就行。
沉吟,默想。这不是胎位不正。也不是胎音不强,而是羊水早破,快要流尽,孩子却还没一点动静。不及时施救,后果是孩子窒息死亡。弄不好母子双亡。
这样的情况在那个世界其实很常见,最有效的办法是直接剖月复产,把孩子取出来。如果足月当然好,不足的话放温箱里养一段时间就行。算不上大问题。
可是现在谈这些不是纯属扯淡吗?
所以西医那一套在这里可以说完全失效。
她费力地回忆。这种情况师父的《玉女素经》上也写到过,具体的施救办法也有。包括施针的穴位,用到的药材,遗憾自己太贪玩,太自信,总觉得现代化的医疗条件摆在那里,剖月复手术就能解决的问题,自己没必要苦哈哈去掌握另外一套方法,所以只是草草翻看过,却没有用心去背,去记,去思索。
后悔得真想撞墙啊。
只能边走边看,现想现利用了。
她绞尽脑汁地回想,好像有个人中穴,对,人中,还有天门、百汇、至阴、独阴、膻中、神门、内关、足三里、太溪、气海、关元、三阴交……对,就是它们!
“深儿快来,学我的样子按摩这里,不停地按摩。”把深儿的手按在三阴交。
浅儿也过来了,哑姑将她的手按到合谷穴。
哑姑继续寻找穴位施针。
兰草急得直搓手,“小女乃女乃,我干什么呢?”
“快去拿草药,香附子、缩砂仁、甘草,麝香、丁香、葵子,你先各拿十钱吧,拿来了我再配制,”目光投向一名妇女,“麻烦你快熬一锅米汤。”看向另一个婆子,“你再去弄点干燥的黄土,越绵软越好。”
情势紧急,被分配到活儿的人,就算是年纪能做哑姑母亲的妇女,也都十分情愿地去做了。没人推辞,也没人觉得被一个小孩子指派有什么不妥。
也许是参汤起了作用,乔妈妈重新恢复了一点力气,大声哼哼起来。
可能是取对了穴位,肚子里的胎儿有了反应,皮鼓一样的肚皮在抖动,抽搐,颤抖波很明显。
还有什么穴呢?她记不起来,急躁得只摇头,真的记不起来,死后重生,记忆大打折扣,可是眼前是在救人啊……师父,师父你告诉我,究竟是哪个穴位?明明只剩下最后一个穴位了,可我却就是记不起来……这个穴位很重要,中医就是这样神奇,牵一发而动全身,少一个穴位都不行,错一个更不行,今晚要记不起来等于我一切白费力气,徒劳无功……
药材取来了,药罐子架起来,开始咕嘟咕嘟地煮草药了。
开她就是死活记不清那个穴位。
产妇还是老样子,一点起色都没有。
远处遥遥传来更鼓声,大半夜已经过去了。
周妈笑得更欢了,没办法了吧,你个不知深浅的死妮子,现在没办法了吧?
这种情况下就应该几个人按住了肚子,伸胳膊从肚子里往外掏,直到把那个不愿意出来的小东西给活活地拽出来,现在倒好,几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又是按摩又是扎针,折腾得那小东西不是呆在肚子里更不愿出来了?
忽然啪一声响,哑姑在打自己的额头,兰草大喜,小女乃女乃拍额头,说明有了。
果然有了,哑姑惊呼:“血海!”
针头往血海穴轻轻扎去。
(身体好点了,现在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明天起每早六点两更,谢谢支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