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郎中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啐一口笑着骂:“看啥看,不怕把人家小姑娘看羞了?人家脸上又没绣花儿。”
柯掌柜很诚恳地说道:“说起救命之恩,她才是我们的救命之人,我们两个年过半年的人,加起来也不如这孩子本事好,今日要没有她,我们的那把脉诊断如何写?药方子又如何开?”
徐郎中一呆,“你呢,你又将如何做?”
哑姑一看这俩人又开始不厌其烦地斗嘴了,就靠住一个软垫微微阖眼,稍作歇息。
马车一颠一簸,车里的人也随着那节奏一起一落。
哑姑眼缝里看到徐郎中将身子往边上挪挪,免得随着颤动和柯掌柜颠到一起。
都这么大年岁了,还保持着身体的距离,看来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仅仅只是爱情故事,和身体无关。
不由得从心里()对这女人有些敬佩,真能洁身自好啊。
等目光上移看到他们各自鬓角成堆的白发,忽然有些难过,在心里为徐郎中不值得,难道一辈子没嫁人没成家没有自己的孩子,就是为了这个男子?她守身如玉孤身一人过着,苦着自己,但人家柯掌柜却早就妻妾成群儿孙绕膝,不知道他们现在四目相对的时候,心里都是怎样的人生滋味?柯掌柜有没有一点点的愧疚?
古来男人都是这德行,上一刻和你山盟海誓,转眼间就可能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会拿脚践踏你。
那个男人,那个和自己相爱的男人,他不也做出了这样的绝情事吗,在她眼皮底下劈腿不说,还能和另一个女子合伙将她推下高楼摔死。
心口好疼,头也好痛,只要一想起前尘旧事,这心口和脑袋就一起疼痛起来。
她装作怕冷,弯腰捂住了的肚子。
等自己真的穿回去了,还有勇气去见他们吗?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是一把扑上去就撕呢,还是远远站着,潇洒地一摆手,哈哎,我回来了。
撕逼,自己肯定不是刘小岚的对手,要是他还在边上护着刘小岚反过来也一起对付自己,那自己岂不是输定了。
难道仅仅含笑打个招呼?
真能做到这么洒月兑吗?
耳边有风在呼啸,那个冷飕飕的夜晚忽然就重现在眼前。
眼眶发涩,心里流血。
往事不堪回首,却还是禁不住去回首。
有人打断了沉思:“孩子,我现在知道你为啥带头怂恿花子砸我的药堂,又要来和我合伙做药材了,当时我不信你,我是看着你一个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医术呢,现在我懂了,也信了,回去我们就马上把合伙的事儿定下来,一切听你的,药堂以后有你一份。”
是柯掌柜在说话。
经过了这一劫,他算是看清了自己的本事,居然主动提出来要合作。
可是她已经没有热情去正面看这个男人,忽然觉得他有那么一点恶心。
他辜负了徐郎中,害人家这些年,再次面对却没有一点内疚之情的人,能是什么有情有义的人?
淡淡的目光越过胖胖的身子,直接落到徐郎中身上,“师父,既然我们认了师徒,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我们师徒有缘。所以这买卖你也算一份,你,我,柯掌柜,我们三三开。柯掌柜出药堂和伙计,我出配方,你具体负责药丸配置,”从怀里模出一张纸,“这是那些药丸配置所需的药材、比例和具体配置办法,徒儿交给师父,从此梅家镇子这一片就属于师父您来负责了。”
徐郎中接了宣纸细细看,忽然把纸条又递过来,“我不能要,我们虽然认了师徒,那是你抬举我才尊我一声师父,我哪能乘机霸占你的药方?这肯定是你从哪里得来的古方,十分珍贵难得,孩子你还是不要轻易拿出去送人。”
哑姑把药方叠成巴掌大一片,塞进徐郎中衣袖里,“本来我要在梅家镇子多留些时日,等待买卖打开局面再离开,但是有了师父我就不用留了,师父完全可能比我做得更好,我得去一个地方,时间紧张,所以梅家镇子的万记就全权交付师父了。”
“万记?”
柯掌柜念叨。
哑姑这才把目光正式投向这个男人,她强压着心里的不舒服,“对,万记,我们三个人合伙要开的店堂,以后不叫药堂,也不姓柯,全名叫万记养生堂。灵易的万记已经办起来了,生意也马上会火起来,到时候梅家镇子的万记就等着沾光吧,连广告都不用打,自会有人上门来重金购买呢。你们就等着供不应求,银子哗啦啦往进流吧。”
柯掌柜皱眉,心里说我祖传的药堂难道就这么被改了名?我对得起祖宗吗?你凭什么呀?
“你被砸的所有东西,你回去算一下,全部加起来看损失多少,等万记开起来赚的头一笔钱就为你赔付损失。当然,你不要以为我离开了这账面就不由我了,我有专门的掌柜留在灵易,回头他会派人来梅家镇子,协助你们一起经营买卖。”
柯掌柜沉默地听着,心里却无比吃惊,这小小女子果然厉害啊,怪不得将那张知州家大闺女怀孕的事儿都能给遮掩起来,并且说动张老爷放女儿出门。现在对自己的这一番打算,更叫人不得不佩服。
柯掌柜抚模着心口觉得心里的一口气很快就顺畅了,只要能赔偿所有被砸的损失,别的都好商量,祖传的药堂牌子先存起来吧,等大把银子挣回来,再想办法重开一个药堂把牌子挂上去就是,反正这小女子又不会一直留在梅家镇子监视。
徐郎中重新看那药方子,看得痴迷,一会儿大笑,一会儿惊得大喊大叫,一会儿又反过来询问哑姑这方子太奇异,究竟是真是假?
这情景好像徐郎中是个年纪十来岁的孩子,而稳稳端坐的哑姑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婆。
回到王二客栈,哑姑就写了三张协议,送过来给徐郎中看,上面写着具体的合作事项和分成情况,徐郎中粗粗扫一眼,自然没意见,她其实已经沉溺在那些配方里乐陶陶的,才没心思计较世俗的银钱利益呢。
哑姑看到她虽然那么大年纪却单纯得接近傻乎乎的样子,不由得叹一口气,心里说怪不得被人家生生地辜负了,却原来比从前的我还单纯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