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这座小城总是闷热的很,潮湿的风吹打在人身上,似乎能粘住每个汗毛孔。
凌芊芊的心也被这种气候弄的腻腻的,无精打采。
她站在大树下,一边躲避着蚊子的袭击,一边忍受着高温酷暑带来的头昏脑胀,还要一边翘首盼望。
那女人真是一贯的龟速,路的那头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她的身影啊……
“芊芊……来了来了!”凌芊芊不耐烦的要打第五遍电话时,沈瑶终于气喘吁吁、三步并作两步的从马路那头跑过来,还没来得及擦擦汗,手上的纸袋子就往凌芊芊手中一扔,“给!这次怎么谢我?”
“谢你?”凌芊芊白她一眼,手腕伸在她眼前,“看看现在几点啦?我们约的又是几点?你答应过我什么?害的本宫在这毒日头底下多站了一个小时,你还好意思要赏赐?”
沈瑶听了这话顿时委屈的快掉眼泪,“凌芊芊,你别没良心哦!我为了你连我爸的办公室都去偷……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帮你这白眼狼,你居然连句谢都没有!”
凌芊芊偷笑,这丫头……真的不知道闺女都是拿来出卖的吗?
就像从前,她一贯觉得,老公就是用来欺负的……尤其樊孝钦这种霸道无理的土霸王老公!
心口突然疼了一下,直到现在,她还是不习惯没有樊孝钦在身边的感觉。
从小就在身边的那个大哥哥,和她青梅竹马了二十年的霸王总裁,一下子不在身边,似乎连生活都变得毫无意义。
“就这些吗?”。凌芊芊粗略的看了看纸袋里的东西,怀疑的目光送上,“沈瑶……你可别应付我哦!”
“你别不识好人心了!”沈瑶打开她的手,“你知不知道,我老爸工作那个地方,要案保密室!连只苍蝇都难飞进飞出的,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找到这点东西啊……”
“可是这上面记录的不全啊!”
“大小姐,我拜托你!十几年前的案子,有记录就不错了,你还希望有多全?”
凌芊芊不说话,重新把目光投向那几张纸。
“哎,芊芊,我真是不明白……”沈瑶随手摘了朵小花,一边摆弄着一边不解的问她,“你和樊孝钦都离婚了,你对他的事情还这么上心干什么啊?”
“谁说我们离婚了?”凌芊芊漫不经心的应道,聚精会神的盯着纸袋子里拿出的那摞文件,文件的白色纸张边缘已经泛黄,带着岁月走过的痕迹。
“你们不是协议离婚……”
“可是他没有签字。”凌芊芊转过头,神秘一笑,“其实这样也好,就算是我们离婚了吧……这样我哥就不会拦着我出门了!只要我和樊孝钦断了联络,我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出来找你!”
“既然你们要离婚了……你干嘛还要管他的……哦不,是他爸爸的事?”
凌芊芊放下手中的东西,美丽的双眸泛起疑惑的雾光,“是樊肃的话,让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啊?”
“樊肃说……他没有害死我爸爸。他那天是去我爸爸晨练的那个山上找他借钱,可是他到了的时候,我爸爸已经……”
“嗨!”沈瑶不屑的挥挥手,“你还真相信他说的话?你也太傻了,凌芊芊!哪个杀人犯不为自己的罪行辩护一下?哪个通缉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报警抓他坐牢?他不过是给自己找借口,这你都信……”
“可他给我的感觉是真的……”
“这只能说明这老头子演技太好!”沈瑶渐渐失去了耐心,翻她一眼,“还真是有其子必有其父……想当初你和樊孝钦出车祸之后,某人装失忆的演技,完全可以去拿奥斯卡了啊!现在看来,还真是得了他老爸的真传了!”
凌芊芊不与她多做辩论,她知道,这丫头受凌志影响太大,凌志的喜怒左右着她的喜怒,凌志的爱恨决定着她的爱恨。
只是最后……她依然没能成为凌志的妻子。
凌芊芊继续将那几张纸翻来覆去的研究着,泛黄的纸张,就连记述都很少,仿佛这个案子是有人在故意息事宁人。
纸上的记录大部分都是当年案件证人的口述,占最大篇幅的就是凌志的话,并且翻来覆去都只重复着一句:他是亲眼看到的……是亲眼看到,樊肃打死了他的爸爸……
至于亲眼看到“怎样”打死,口述中却只字未提。
“喂,凌芊芊,你是不是一定要中午头的时候拉我在这大马路上晒日光浴啊?”沈瑶看着愣了许久的她,不满的发出抗议。
沈瑶的手遮在额头,挡住了视线,不停的跺脚,“凌芊芊你倒是给点反应啊……你要看资料也找个凉快的地方看好不好?我们真的要在这里站一天吗……”
话音未落,她抬起头来看,早已没了凌芊芊的踪影。
……
凌芊芊跑回家,她知道今天哥哥轮休,这个时候一定是在家里睡觉。
凌志自从见证了他们爸爸的死亡,整个人从一个活泼开朗的男孩,一下子变得郁郁寡欢,性格大变,不光脾气暴躁了很多,而且平时空闲下来,他除了睡觉没有别的事情做。
有时她甚至会觉得,哥哥这样的睡法很像一种病态。
凌芊芊推开门,凌志果然躺在沙发上,一本杂志盖住头。方芳从厨房里探出脑袋,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静一点。
然而她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她走到沙发前,使劲儿摇了摇凌志,着急的喊着:“哥哥……你醒醒,快点!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事啊?”凌志醒过来,黑着脸,一脸不耐烦,“我告诉你哦,如果你是想跟我说姓樊的那家人的事情,那对不起……我没兴趣!而且啊……”
他顿了顿,舌忝舌忝干燥的嘴唇,抛出来的话无异于一颗炸弹爆发,“我今天去警局报警了!警察一定会抓到樊肃,还我们公道的!”
“你说什么?”凌芊芊吃了一惊,“你报警……抓樊肃?”
“他是通缉犯,我报警抓他天经地义!”
“哥!”凌芊芊着了急,“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你怎么就这么草率呢?”
“什么叫草率?”凌志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芊芊……那个人打死了我们的爸爸!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成他儿媳妇吧?”
“樊肃打死了我们的爸爸?”凌芊芊眼中疑惑的色彩愈发浓重,“哥,这是十四年前的事,对吧?”
“你想说什么?”
“十四年前,你才只有十二三岁,你说你亲眼看到樊肃打死了爸爸……好,那我问你,他是怎么打的?他用的哪只手?他把爸爸打成了什么样子?”
凌志怔住,脑中竟然一片空白。
十四年来,这些事情已经变成模糊的重影,没有人向他提过,没有人对他发问过,他自然也就将这些东西深深埋藏,多年后竟被妹妹这样一点一点的挖开,他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待了许久的人,猛地一见到光明,非常刺眼,刺的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的头上泌出了细细的汗,他奇怪的发现,他对这些细节,确实没有任何印象。
他只能记得当时自己像中了魔咒那样,不断向警察重复着,樊肃打死了他的爸爸。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行为异常也是情有可原。
他开始心慌,这一刻,他竟觉得自己……似乎也失忆了。
“哥,你回答我啊!”凌芊芊还在穷追不舍,“到底是怎样打的,你记得吗?”。
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小时候只觉得对这件事情不理解,对樊肃只是单纯的憎恶,然而直到现在,她才瞧出整件事中冰山一角的端倪。
案卷里并没有过多提到这件案子,口供中也只有哥哥那句并不算太有说服力的话。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有意回避这件事,有意掩盖所有的证据和证词。
凌志暴躁起来,几乎跳着脚的吼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个无聊的问题!亲眼看见爸爸被樊肃害死我已经快要崩溃了,你难道还要你哥哥再崩溃一次啊?”
“好……”凌芊芊坚定的而倔强的神情再度浮现在脸庞,她转过身,径直开了门,想也没想的走出家。“既然你不想说……我自己去查!”
“凌芊芊,你有病吗?”。凌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在走廊上就吼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樊孝钦!樊孝钦给你下了什么药,你这样死心塌地的对他?”
“是,我为了樊孝钦!”她转过身,勇敢的面对凌志,“可我更是为了爸爸!我不想爸爸不明不白了十四年不能瞑目!”
“不要拿爸爸做借口!你不过就是想回到樊孝钦身边,对不对?”凌志看着她,眼中写满失望,“那你去找他吧……我们凌家,你也再也不用回来了!不过我要事先提醒你,樊孝钦……恐怕不会再接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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