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其乐融融,千家却是愁云惨淡,大年初一的,千家总还是挤出了个笑容来陪着明家吃了一顿饭。又因着如今住宿于明家,纵是心中有气儿,亦不能随意发泄,千辉千辉想要将满院子的东西砸个稀巴烂,最终却还是在千默然的注视下忍下了。
“你瞧不起千惜,恨明卓葳比你厉害。可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瞧不起的人,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吃了闷亏,偏偏你还以为那都是明卓葳的功劳,你比不上明卓葳,连千惜你也不及。”千默然一字一句沉着,打在千辉的心尖上,他想到千辉能够清醒,能够再次的成长起来,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拥有与明卓葳成为对手的能力,千家也才能重新的振兴。
千辉咬了咬唇,“父亲当真觉得,是千惜将我一再逼入绝境,而不是明卓葳出手?”
“你早已不是明卓葳的对手,更不配让他出手。”千默然残酷地道出这一事实,“而你看不起的千惜,你以为千惜似你看到的那么无能?若是无能的人,你道明卓葳会专宠于她,由着她生下明家的子嗣?”
“你连是干什么人让你吃了败仗都看不透,甚至于一再地忽视于她,阿辉,千家由你挥霍至今,你纵有千错万怪,为父可曾怪过你。但是,你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的下去,如今天下大乱,恰是我们千家的又一个机会,捉住了这个机会。我们千家或是能更上一层楼。”千默然并不曾放弃千辉,千辉低下了头,又何尝不是在自我反省,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他要仔细地想,想好了!
“父亲似乎对许多事都未卜先知。”观看完了明卓葳与千家的过招,康弘敏锐地与千惜说起,千惜的脚步一顿,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要防着明卓葳会不会因为前世的记忆而对许多事儿早做准备。但她亦曾仔细观察过。大事儿上,明卓葳会猜得准透,但事关于她,似乎明卓葳更多的放任。
那么。前世关于她和明卓葳。想来并不是如今这番的情景。或许更可以换句话来说,前世他们的关系,绝对会比现在要差得多的多。联想到千惜对于康弘的防备。千惜有更大胆的假设。
“你父亲,确实是有这样的本事。”往日因为康弘康泽的年纪,许多事情千惜并不便于说,康弘与康泽已经长大了,而且将来的局面,谁都说不清楚,康弘早有防备,那便是多了一手准备。
康弘停下了脚步,千惜轻柔和声音响在他的耳畔,“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你父亲或许亦有同样的遭遇。”
这样的答案,让康弘十分诧异,“娘觉得这可能吗?”。
“为什么不呢?世间之事,并非我们不曾经历过便不存在。若非如此,你要如何解释你父亲总比别人快一步。是,因为他的能力,可是,那也不见得的说,他能事事料先。”千惜不能与康弘提起她的经历,那前世的一切,恍然如梦,这个时代的人,怕是都不见得能接受她这般神奇的经历,又何必地吓人呢。
康弘说不出反驳的话,千惜伸出手拍拍康弘的手,“你不必担心,人心易变,不一样的决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你要相信你自己,只要你自己有力能,有足够的本事,没有人能撼动你。”
原被打击到了康弘听闻此言,深以为然,千惜道:“你不必心急,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脚下的路踏平了,将来的路才更好走。”
“娘放心。”康弘回答,千惜微微一笑,那头的康泽正带着康回去放烟花,母子间的低语落在远处的明卓葳眼里,明卓葳的眼神一暗,如蛰伏的猛虎般盯着康弘,康弘有所感,却并没有抬头,他如今还不够强大。
那头里康泽康回正高声欢笑着,空中的烟花五彩斑斓,美极了。千惜想得更多的是,接下来,该由她正面面对千家的人了啊!
“你可知千诺母子何在?”金氏不改往日的趾高气昂站在千惜的面前直问,千惜更直接地回答,“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明家内院一直由你打理,明家的事儿,哪一样能瞒得过你。”金氏对千惜十分的不悦,出言更是不客气儿啊,“你分明是要欺瞒于我。”
“纵是我要欺瞒于你,不愿意将千诺母子的栖身之所告诉你,那又如何?”往日她太给千家人脸了,倒让这些人都以为她软弱好欺。往日她没法子,且明卓葳表明了千家还有用,所以得捧着千家人,她忍着让着不动他们,可现在,千家已落败,如今是千家有求于明家,偏偏千家的人竟然还敢摆着那高高在上的模样,真是不知他们哪里来的底气儿。
“你敢?”万万不料千惜竟然如此不客气,金氏从不曾受过这般的气儿,扬起手要甩千惜一个耳光,千惜直接扣住她的手往手一折,咔嚓一声,金氏的手被折断了,金氏身后的人急得忙唤夫人,千惜一甩手将金氏推开,“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能对我非打即骂?”
“明夫人,我们夫人毕竟是你的生身之母。你敢对她动手,岂非不孝不仁。”金氏身边的嬷嬷显然也是有见识的,一张口就要往千惜的头上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天下皆知你千门金氏瞧不上我,不愿认我,而我一再忍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今日我就是还手了,断了你的手,你又能如何?”
这样的千惜,不管是金氏或是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严婆桑婆都不曾见过的。一时之间都有些怔住了,千惜坐下,“千家有求于明家,偏偏不识时务,还想在我的面前耀武扬威。昔日我念着虽不曾育我,却你生我一场,我留你几分脸面,处处忍让,倒让你得寸进尺,更不拿我当人看。哼……”
“是。我千惜是让贫民养大的。你瞧不起我,可你的儿子,你们千家,却被我一个你们都看不起的人搅得颜面全失。还要靠着我这么一个被你们看不起的人。带着一群你们同样看不起的贫民种的粮食。养着你们一群人。你是哪里来的底气儿觉得你高高在上,嗯?”千惜一字又一句地问,直把金氏问得半点脸面也没有。气得金氏火冒三丈。
“虎落平阳被犬欺,千惜,你且等着,等着。”金氏指着千惜竟然还口出警告,千惜一声冷笑,“千夫人所言,却是让我转告我家老爷,应当趋着千家势弱之际,赶尽杀绝,免得日后被千家反咬一口。”
“你敢?”金氏再次被千惜的语出惊人给吓呆了,千惜更不客气地道:“千夫人除了这一句想是再也没有旁的可说的了,那不如,你试试。可我倒想借用一句你的话,你敢吗?”。
走近金氏,千惜伏在金氏的耳边,“想是千公是不知道你来寻我的吧,若是千公知晓他辛辛苦苦笼络于我,却被你如此轻易的毁于一旦,不知到那时,千公会是如何的反应呢?”
“千家早已不是与明家并齐的千家,早在你们落荒出京,又在外折损了手中的私兵,你们便早已是落毛的凤凰,明家念着旧情肯拉千家一把,人人夸赞一声明家仁义,但若不救你们,千家亡于乱世,也不过落得旁人的一声叹息。”不得不说,千惜一直都看着明白,所以在千家势大之时,她一退再退,就算要算计千家,也是借着旁人的势,从来不暴露自己,瞧,千辉可不是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吗?
可现在,千家败了,若不是千家还有些利用价值,想是明卓葳也不会让明崇将他们带到这里来,毕竟,这个地方可算是明家的底牌,这一座暗城,将是明家崛起的开始。
但这样的事实,未必见得金氏就看得懂,她这一开始就表现得强势,断了金氏的手,何尝不是一种震慑,如今这言语的气氛营造,吓唬金氏,想是不难。
“胡说,若不是千家还有利用的价值,依明家唯利是图的本性,断不会让我们来这儿。”金氏之言,让千惜十分的意外,看来,她也小看了金氏。
“可明家同样有让千家心动不矣的筹码,比如千诺所生之子。可惜了,千家再有能力,再有权势,若是无后传承,岂非可惜了。”千惜直接往金氏的心口捅刀子,直捅得金氏痛不欲生。粗重地喘着气儿,金氏盯着千氏,“你们突然要如何才肯交出千诺母子?”
总归,金氏也只是聪明一时,如今顺着千惜的思路而动,千惜勾起了一抹笑意,惊心动魄,那一瞬间,金氏还以为眼前的人是她那名震天下的夫君。
“夫人太心急了,这些原是男人们该商量的事儿,你我又何必插手多此一举呢。”千惜一幅不管事儿的样儿,直气得金氏一咧,原以为能轻易地从千惜的口中探出她想知道的消息,没想到一开始便被千惜断了一只手,千惜更像耍猴子般地戏弄于她。
“今日之辱,永不相忘。”金氏恨恨丢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千惜轻笑着,并不在意,金氏啊,总以为她还是当日刚出大连村出来的弃女,无依无靠,任由他们千家摆布。如今,她虽不能与明卓葳抗衡,但是想要保住她与孩儿们,却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尤其对于千家,她既然敢对金氏动手,一是震慑,二也是因为,她并不再惧于千家,若是真要来硬,拼个玉石俱灰,又有何不可呢。
只是啊,千家有着千默然,虽然有着千辉和金氏这样的猪队友,可谁让千公默然亦非常人,安抚妻儿学着千惜蛰伏并不难呐!
“夫人何必动怒,你还需得静养。”严婆端着温开水上前,千惜轻道:“忍了那么多年,让了那么多年,只怕再忍让下去,我都快忘了自己原是什么模样了。”
忍一时是为安稳,却并非为了一世都忍,千惜想着,笑意更深了,“积了多年的郁气,这一断她手啊,怎么都觉得舒坦。往后,千家的人与我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若是再敢对我骂责……”
千惜从不是吃了亏不还手的人,在那样不利的情况下,她还阴了千辉一把,没理由现下她就由着千家的人再对她颐指气使。冯芊芊点头道:“夫人做得对,千家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的,连祖宗留下的家业都给败光了,还敢对夫人不客气,哼,夫人以前就是太忍让了,倒让他们进寸进尺。”
“金氏毕竟是夫人的生母。夫人亲自动手,总是落了下乘。”严婆依然地劝着,千惜却是听出了她那话中的意思,自己动手是落了下乘,但若是别人动手……
严婆当然不会觉得千惜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低头微微一笑,算是默许。“严婆说的是。今日我是忍得太久,一时间有些失态了,往后不会了。”
一听这话,严婆总算是放心了,毕竟她跟在千惜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千家是如何对千惜的,她都看在眼里,刚刚那会儿金氏要对千惜动手,莫怪千惜一怒之下折了金氏的手,若非金氏是千惜的生母,千惜总是有所顾忌,金氏的下场,怕是要比现在要可怜得许多。
“夫人心中有数,奴婢就放心了。”严婆垂下头道了这一声,千惜亦是知晓严婆都是为了提醒她,孝以治国,无论何时何时,不孝之人总为世人所不能容,金氏纵是对千惜有千般的不好,却是生下千惜的人,凭站这一点,若非金氏当真是不慈,金氏要如何打骂千惜,于旁人而言都是应当,严婆只会直指千惜的不妥,而不会提醒着千惜要注意方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