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千惜而起的争执,暂时沉寂了下来。但明卓葳既然显露出了要设局的意图,自然不会因易正阳的突然出现而放弃。康弘接手了农事,原那些登基大典所需办的琐事,俱交还了明卓葳,由明卓葳命人掌管,他且往城上的农田里忙活,这倒是让不少人猜测,可是康弘做了错事,引得明卓葳不喜了?
杨益随着康弘混了许久,这一次当然也不落后,也只有跟着康弘穿着那粗布麻衣,虽是浑身的不自在,可他也才知道,他平日里吃的山珍海味,都不是天下掉下来的。
眼看明卓葳登基之日越近,康泽也领着三万人马回京交差,他在外头听闻京中的事儿,那可是整颗心都悬着,若不是明卓葳严令不许他回京,又有康弘报了千惜平安的信到,他早已快马回来了,哪里会等到如今。
是以这一回来啊,康泽赶紧就往府里赶,还没进门就唤娘,堂屋里头与千惜同坐着的明卓葳听到他这如此叫唤,皱起了眉头,瞥到千惜嘴角难掩的笑意,也才缓了缓。
“娘!”康泽一进屋,第一眼看到千惜就要冲过来,一声咳嗽,康泽一个激灵,立刻张口唤道:“爹!”
一旁的康弘低下轻声,明卓葳问道:“人马都安顿好了?”
“孩儿自不敢误了正事,人马皆是安顿妥当,孩儿才回府来的。”康泽答着,目光却是希翼地巴望着千惜,也才发现千惜的眼睛不太劲儿,不由地伸手挥了挥,千惜的眼睛却只眨了眨,并没有随着他的手动而有所反应,康泽急问道:“娘的眼睛怎么了?”
无论是明卓葳还是康弘,都不曾与康泽提过千惜失明之事,此时康弘乍的发现,不禁有些着急地上前,想要确定是他的观察有错,可千惜看见与看不见又如何瞒得住,一个动作便已经足够。
“别担心,过些日子就好了。”千惜感觉到康泽的激动,连忙拉住他的手想要安抚他。
“嗒嗒嗒!”一滴滴滚烫的泪落在千惜的手背上,千惜震住了,康泽直接哭嚎了起来,“娘受了那么重的伤,受那么重的伤,都是我们没用,我们没用。”
千惜一时间呆住了,康泽自小便是欢喜就笑,不高兴或难受就哭,原以为这长大了,成熟了,应当不会再如此了,那滚烫的泪,还有他这哭嚎,哪里是千惜能忽略的,这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儿啊!
不消说千惜,就算是明卓葳与康弘也同时被康泽如此动作给蒙住了,可反应过来,明卓葳的额头直跳,走了过来,剐了康泽一眼直接地喝道:“噤声!”
“不,我难受。娘受了伤肯定也没哭,孩儿替娘一并哭出来!”康泽回吼了这一句,真是让千惜哭笑不得,可这心都是暖的,她的孩儿这是心疼她啊!
“用不着你哭,噤声!”明卓葳显然是怒了,康泽如今也不小了,以前康泽那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哭声他只能忍了,可如今,“看看你,可有半点将军的样儿。”
“孩儿就算是将军,在爹娘面前那也是孩儿。孩儿是心疼娘亲,爹爹,大哥,还有我,我们都没能保护好娘亲,让娘亲流露在外,吃苦受罪,还伤了眼睛。”说着说着,康泽的眼泪又直往下落,千惜伸手模模他的头,轻轻一叹,“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娘就没觉得哪里苦,娘的眼睛看不到了,耳朵还能听得到,鼻子也还能闻得到,只是你们莫要嫌弃娘。”
“孩儿不会的,若是将来爹爹不喜娘了,那孩儿接了娘去。哎哟!”接了这么一句的下场是挨了明卓葳一巴掌,康泽理直气壮地道:“爹爹打我作甚,爹爹这还没真正登基呢,这都有多少人想着要取娘而代之了,孩儿当着你的面也不怕说,您若是不喜娘亲了,可万不能作践娘,干脆让我和大哥接了娘走。”
千惜这心里真是大声叫好啊,康弘很是配合地往前了一步,显然也是同意康泽的说法的。明卓葳回就的是一声冷哼,这两个果然是他两辈子的冤家,从来就没盼过他与千惜好的。
“爹爹也莫心中愤,您若是能对娘好一辈子,孩儿自然也是希望您与娘恩恩爱爱,白头到老的。孩儿只怕您将来怕连娘长得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康泽这般说话语气还是一如当初,但这里头又何尝不是对明卓葳的一种提醒。
回应康泽的,依然是明卓葳的一巴掌后脑勺,“再口无禁忌,就不是这般轻巧了。”
显然的明卓葳是真动怒了,康泽吐了吐舌头,一把抹干脸上的泪,扶着千惜道:“娘的眼睛罗大夫可说了该如何的医治?”
“说了,只是娘的伤非比寻常,罗大夫只道待伤口愈合之后,每日施针瞧瞧可有帮助。”千惜亦是清楚她自己的情况,不过是瘀血积在脑中,压住了神经,这才会致使失明。就这样的情况,纵是在那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医术高明的医生亦需再斟酌,更不消说现下根本没有敢在脑袋上动刀。
康泽伸手想要模模千惜后脑的伤,康弘出声道:“娘的伤未曾愈合,不可乱动。”
听闻此言,康泽老老实实地收回了手,“等爹爹登基后,让人秘密找找可有什么医术高能的大夫,能治好娘的眼睛。孩儿还想让娘帮孩儿瞧瞧那姑娘好不好呢。”
“姑娘?”在场的三人捉住重点,异口动声地问,康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捉捉脑袋,点了点头,“是个姑娘。”
“秦家女?”这一次,是明卓葳与康弘同问,康泽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是前朝的宁越郡主。”
明卓葳与康弘都皱了皱眉,康泽道:“这事儿一时半会的说不清,孩儿这条命还多亏了她呢,若不然只怕要交代在秦家余孽手里呢。”
不说明卓葳和康弘,就是康泽自己本身对秦家的好感亦是一落千丈呢,当然,原先那好感就少得可怜,现在当然只剩下负数了。
“正妻?”明卓葳一问,康弘康泽同时盯着他,康泽朗声地道:“当然,孩儿这一辈子就只要一个人。往后爹和娘都不要往孩儿后院里扔人,孩儿没那么多的精力,只照看好一个就好。”
明卓葳看了千惜一眼,若说这里头没有千惜的教育,明卓葳是半个字都不信儿。康泽耸耸肩道:“爹难道不觉得后宅安宁,男儿才能在外头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吗?而且,宁越是可以随孩儿一同征战沙场,并肩作战的人,孩儿想娶她,她还未必肯嫁孩儿呢。”
言道此时,康泽显得有些怏怏的,千惜道:“那姑娘不喜你吗?”。
“并非是孩儿的问题,人家姑娘只担心爹爹。”康泽实诚地回答,下场是挨了明卓葳一剐,“宁越,宁家可不是软弱可欺的。”
说罢冷冷地一笑。康泽狗腿地冲着明卓葳道:“再如何强硬亦不及爹爹。”
明卓葳懒得搭理他,“如今尚未是时候。”
“孩儿知道,孩儿只是先与爹爹说道一声。”康泽亦是正色而答,康弘盯着他,却是在想着如何自康泽的嘴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宁家啊,前朝的驸马,宁越亦是流着前朝刘家的血。这样的身份,康泽若是娶了这样的人,后头的事儿有多难,康弘不得不为康泽想。
康泽这情绪之变动之大,真让人措手不及,见了明卓葳与千惜,也前往明崇那处拜见,还有康回康诺,康回一直被千默然带着,甚少回府,康泽没见过,对于康诺那一脸笑呵呵,又与千惜相似的眼睛,康泽抱着康诺不撒手,晚上的时候还给带着一块睡。
康诺的性情好,只要吃饱喝足了,倒也不挑人带,虽说与康泽不甚熟悉,可康弘这外挂啊,康诺分不清康弘与康诺,冲着两个人都唤大哥,康泽便借着康弘将康诺带回了屋子。
一大早的起来,千惜还有些担心康泽会不会看不住康诺,严婆笑呵呵地来报,“小公子乖巧得很,夜里起来小解一回,还是二公子带着去的,今儿个一早啊,二公子起来练功了,回去等着小公子醒了还给小公子穿好了衣裳,这会儿兄弟俩正往院子里来呢。”
千惜点点头,能看到他们兄弟和睦,再没有比这个更让她欢喜的了。明卓葳亦刚练了功回来正沐浴出来,也听到严婆的话,转头问了刘福,“大公子呢?”
“大公子天没亮就出去了,只道水源不足,正想着法子呢。”刘福据实而告,千惜听着道:“是在何处?”
“奴没细问。”刘福看了明卓葳一眼,得到明卓葳的点头这才回答,千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若是水源问题,一时半会儿只怕是无法播种下秧。“今年的雨水并不算少啊。”
“娘!”康泽与康诺一同进来,打断了千惜的思索,千惜笑着招着他们上来。
用了朝夕明卓葳才带着刘福往外走,叮嘱着刘福道:“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儿,以后莫与夫人多提。”
“可夫人问起。”刘福很是为难呐,虽说他清楚明卓葳是他的主子,但千惜也是他的另一个主子啊,他不敢对千惜不敬,却是因为明卓葳这个主子对千惜的看护。“你是知道夫人的,外头的事儿夫人想知道的,奴这边纵是瞒着,那也瞒不过夫人。”
明卓葳蹙着眉,他想让千惜好生养着,却也并非想便可成。“我让你选的人什么时候会到?”
“应当是这两日了,可她们连陛下都多有不敬,这样的人给夫人使唤……”刘福提了顾虑。明卓葳道:“不是这样的人,再来一个冯芊芊?”
提到冯芊芊,刘福低下了头,他自是清楚冯芊芊死得有多冤了,太夫人这事儿做得极不地道,可谁让他们这些当奴婢的人的人就是那么不值钱呢。
“同样的事儿,可一不可再二,而且,你也小看了你家夫人。”明卓葳张口却是给予千惜极高的评价,“你且速将人送来,其他的事儿,我另有安排。”
“是!”刘福答应着,明卓葳抬脚往外走,外头的事儿还多着,若不是康泽昨日回来,他许连府都不回。
千惜原道明卓葳要送人给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没想到人还真是送来,还不上一个,但她看不见,并不知晓人长得如何,倒是严婆看着这三张一模一样的脸,这真是牙痛。
“见过夫人!”三人是一胞所生的姐妹,长相神似,动作亦是十分的大方得体,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奴婢啊!严婆不知该如何地提醒千惜。
千惜抬头道:“你们是姐妹三人?”
三人的相貌一般,衣着一样,一进门的结合她们之前的了解,她们亦是清楚千惜是什么情况,她们同时出声,没想到千惜竟然就她们的声音来判断她们的人数。扫了一眼严婆桑婆,很是确定她们并没有来得及与千惜透露她们的情况。
“是!”以左为尊,开口的是千惜左手边的人。千惜点了点头,“你们叫什么名字?”
“金虹,金赤,金玄!”三人依次开口,千惜分辨地听了一圈,点了点头,“我身边的事儿,多是严婆与桑婆掌管,你们既然来了,且熟悉院子里的事儿。”
“陛下登基在即,过不了几日便该搬进宫了。”一人轻声张口,却是最小的金玄,严婆看了过来,她却冲着严婆咧嘴一笑,并不曾显露半点惧意。
“既未入宫,且言未入宫的话,谁又能知道那皇宫进不进得去呢。”千惜轻笑地说,又何尝不是反击。倒是引得她们姐妹三个都看向千惜,金玄说得在理,可千惜这样说得也没错,不仅没错,还是有意思的紧。
“是以,你们该先熟悉着院子里的事儿,想是连这院子的事儿,几日你们都能模得清楚了,将来当真进了宫,那才有你们显露本事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