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康弘的一记冷哼,那狭长的双眼半眯着,与明卓葳何其的相似,康泽打了个冷颤,连忙地摆手解释道:“哥,我就是随口的一说,随口一说。”
明明是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偏偏却两看两相厌,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地劝。尤其是这两年,朝中的政事儿,他们处理事儿的方式几乎如出一辙,任人瞧了他们的手段都不会觉得他们不是父子,可康泽更清楚的是,除了上朝外,他们两个呆在一块说话的情况,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样的情况就是陌生人都比他们好得多,可他们是亲父子啊,却出现这般的情况,康泽就是想要搓合,但随着他们之间表现出来的冷漠,康泽也知是无望,自是不敢再擅自作主。
而千惜有时候传回来的信儿也会问起他们的情况,康泽哪敢照实的说啊,只怕千惜这出去静心调养身子的,知道了这些事实,`却是没法再静心呐!千惜的身子情况,罗大夫可是没敢瞒着,都给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的,纵是天大的事儿,那也没有养好千惜的身子重要,所以这京里的事儿,康泽是往死里瞒。
“娘这两日就回来了,就像这几年一样,我和父亲的事儿,少说,捡着说!”康弘转头与康泽一番吩咐,康泽嘀咕道:“隔得远能瞒着娘,眼下娘要是回来了,就你和父亲的关系,她一眼就能看了不对。”
“我和父亲一直都是这般,有什么的不对。”岁月的沉淀,康弘如今那面上的情绪波动是越来越少,旁人瞧着他时,都是挂着那温和的面孔。虽与明卓葳的冷脸不同,却也同样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康泽被一咽,康弘跟明卓葳的关系,其实千惜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正是因为清楚,这才人问起康泽他们之间可有变化。而此时听着康弘语气中的淡漠,康泽深吸了一口气儿,“哥,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娘是不会希望你们起了争斗的。”
“我并不想跟他争什么,斗什么,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一条能够让我们活下去的的路。”康弘重申自己的目的所在,康泽皱着眉头道:“哥,你怎么就总觉得父亲会拿我们怎么样呢?”
冷笑一声,康弘问道:“你又怎么会觉得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呢?因为我们是父子?阿泽,你别忘了祖母是怎么死的,这件事儿,我并未曾瞒过你。”
听完这一句的康泽脸色一阵发白,莫氏,那是明卓葳亲自下令送上路的。“那是因为祖母与世家合谋杀害了祖父,而且更是想跟二叔合谋,杀了父亲。”
康泽为明卓葳寻找理由,引得康弘讥笑一声,“那你说说,祖父的死父亲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世家的合谋呢?”
怔怔地望向康弘,显然是没想到还有另一桩事儿。康弘看着康泽,“你答不出来了?”
“哥,难道你有证据证明父亲是知道世家对祖父的算计吗?”。康泽不答而反问,这件事儿的答案,他定是找出来的。康弘扬手阻止了康泽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父亲就算不完全知道,但也能猜到,一如当时他离宫就已经料到了世家会怎么对娘动手,他却能由着世家的人对娘动手,只为了将世家的人一网打尽。阿泽,你比我更清楚当时的情形,如果不是娘福大命大的话,早就死了。”
康泽哑口无言,康弘道:“他不会当真对我们动杀心,但在别人要杀我们的时候,因为他要达到目的,他却是会选择舍弃我们,这样的事儿,并不是仅那一次。而我们如今所处的处境,太多的人想要我们的命,阿泽,你告诉我,你愿意将性命交到父亲手里?就算你愿意将你的性命交给父亲,那娘呢,阿回,阿诺呢?”
如果仅是他自己的一条命,康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康弘,他愿意的。明卓葳是他的生父,他的命就是他给的,若是他觉得需要,康泽将自己的性命付出亦无怨无悔,但千惜的,康回的,康诺……康泽沉默了。
康弘拍拍康回的肩膀,“阿泽,有些事儿并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做好你想做的事儿就好,你会很快离开京城,边境的事儿,你只需全身心地做好即可。”
“哥!”康泽并不觉得那与他无关,但康弘却将他想说的放都打断了,“你听我的阿泽!”
康弘很认真,同样很霸道地要求康泽,“娘要回来了,这可是好事儿,所以,其他的事儿别跟娘提。”
再次郑重地拍拍康泽的背,康弘叮嘱,康泽也知道明卓葳跟康弘这些年的关系,并不是有人调解就能好的。他们之间的防备与猜测,有时候在康泽看来都有些莫名,可在他觉得他们不对劲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却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相互利用,相互防备。
“走吧!”康弘并不想再跟康泽为了明卓葳而再争执下去,梦里的他们是仇家,所以也注定了这一辈子啊,他们都不可能像一般的父子那样父慈子孝,一派亲和。这一点上,明卓葳与他想得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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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自莫氏故去,这些年来明卓葳亦不曾另纳新人,千惜南下养身,一走经年,宫中之事儿俱由太子妃金氏打理,一切皆是井井有条。眼下千惜回宫在即,宫中倒是添了几分喜气儿,哪怕前朝的事儿烦忧,明卓葳的脸色亦缓和了些。
“娘娘可算是回来了!”早已留着胡子的刘福跟着一旁穿着黑衣的暗卫一番嘀咕,“娘娘不在的这些日子啊,陛下念着娘娘,朝里的事儿一多啊,陛下那脸就黑得跟黑炭似的,真是为难人得紧。”
得到的却是那人的一瞥,“纵是娘娘回来了,陛下但若不悦,你又能如何?”
“话可不是这么说,你这些年还没看明白啊,娘娘在陛下的心里,咱们都是皇上身边近侍的人,能近皇上身边的,也只有娘娘一个,这代表着什么,可别装傻。”刘福不满地回了一句,却是引得那人一声冷哼,“代表什么,陛下一心只有江山社稷,不愿浪费那诸多的时间于,皇后聪慧,深懂陛下之心,陛下容着她,却又有什么旁的意味?”
刘福瞪大眼睛,“陛下并非那样的人,若不是真把娘娘放在了心上,陛下如何会待娘娘那般的好!”
这一回,那人却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了,刘福却捉住他的手,“唉,你可先把话说清楚了,难道陛下对娘娘不好吗?”。
那人停下不发一言地看向刘福,刘福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不得不承认,“成,陛下对娘娘呢,不算是非常非常的好,但那也是挺好的了是吧。你看,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公子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就只有咱们陛下,不管陛下是为了什么,可陛边就只有娘娘一个人没错吧!”
“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那人环胸而问,刘福一咽,哀怨地看向那人,无声地探诉着此人的不解风情,偏偏却是抛了媚眼给瞎子,那人道:“以后没什么事儿别与我说这些没用的话。”
丢下这一句,那人甩开了刘福的手走了,刘福哪还能再拦呢,直捶足顿胸地道:“我真是,真是个傻子,跟了这么个木头说话。这是跟了陛下越久,这都学得跟陛下一样了。”
一阵唉声叹气儿,回头来,却是给吓了一跳,盖因明卓葳已不知何时站在离他身后不过几步之处,刘福一抖地唤了一声陛下,明卓葳撩了他一眼,刘福的身子更是抖得厉害了,明卓葳不发一言地越过了他,刘福抹了一把冷汗,明卓葳的声音轻轻地飘过,“罚俸半月,忌口舌!”
祸从口中,那便是他适才之言都进了明卓葳的耳朵了。刘福哭丧着脸,这就丢了半个月的俸禄啊!却是不敢有半句怨言,答应着追上了明卓葳。
明卓葳一行轻便,很快地到了宫门前,恰好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停下,刘福一眼就看到了那马车上的人,也就恢复了笑意,“陛下,娘娘,是娘娘和小公子。”
回头瞥到明卓葳嘴角轻扬起的笑意,刘福捉了捉脑袋,难道自家主子这样瞧着娘娘就欢喜的模样,看不到却会想着念着不能开怀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时间都会想到娘娘,这样都不是对娘娘好吗?
“陛下!”刘福出福之际,千惜已经从马车上下来,比起数年前,千惜似乎更年轻了许多,身上只穿着朴素的暗花罗裙,但从车上走下来时,周身却围绕着一份平和,显然这些年来,千惜过得极好。
此时千惜站在明卓葳的面前,明卓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千惜南下之地,为了千惜的安全,他安排得极其隐藏,饶是康弘与康泽也并不清楚具体所在,明卓葳因着朝中繁忙,这些年却也只去看过千惜几次,而距离上一次与千惜相见,已将近一年。
“陛下!”明卓葳失神之时,千惜又是一声轻唤,明卓葳回过神来,跟在千惜后头已经长到明卓葳腰间的康诺冲着明卓葳笑唤道:“父亲!”
明卓葳弯下腰将康诺高高地抱起,康诺开心地笑了出声,一声声地唤着父亲,明卓葳抚过他的头,“可有听你娘的话?若你娘生气?”
康诺扮了一个鬼脸道:“父亲说错了,我一直都有乖乖听娘的话,并没有惹娘生气。”
拍拍康诺的**,将他放在地上,康诺咯咯地笑了,往一边跑去,“父亲,这就是你说的宫里吗?真大!”
太小的记忆,康诺早已记不得了,如今看着巍然的宫殿,一望无际,康诺感叹地张开嘴,难以形容内心的惊讶,明卓葳朝着刘福使了个眼神,刘福立刻乖觉地跑到康诺的身边,“小公子,奴才带你四处转转。”
康诺侧头看了一眼刘福,“刘叔,我记得你!”
刘福一听立刻乐得答应了一声,哄着康诺道:“小公子还记得奴才啊,那就随奴才玩去吧!”
听到玩,康诺当然是愿意的,不过……侧过头回望了千惜,轻唤了一声娘,千惜叮嘱道:“去吧,只是要好生听话,不能到处乱跑!”
“好!”康诺朗声地回答,然后撒腿就跑了,如此的活力,比起当年的康泽来可是有过之,千惜望着透着几分无奈,明卓葳伸手握紧了千惜的手,千惜一愣,明卓葳却将她的手握得紧,牵着千惜,一步一步地走着,一别经年,明卓葳的双鬓似是染上了霜华,千惜近了才看到,发间竟多了些许白发。
“陛下!”千惜亦不知怎么的唤出声来,明卓葳握紧她的手,回望着千惜,没有过多的语言,亦不知是不是千惜的错觉,再见在这深宫里见到明卓葳,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孤寂。
“父亲,娘!”正当千惜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不同的明卓葳时,康弘带着康泽和康回来了,康弘康泽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成熟了些。倒是康回一别数年,却是大变了样儿啊,如今可是长得都有两个哥哥高了。只对比着康弘康泽,他身上的气息却是淡漠些,但此时看着千惜的眼神亦是欢喜无比的。
千惜见着他们了,满心满眼的欢喜如何都掩盖不住,想要上前去,但手却被明卓葳捉着,千惜倒是想挣扎开有,却不知明卓葳是故意或是无意的捉着她的手不肯放。
千惜无法,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一见面就不跟明卓葳想了争执,招手让最小的康回过来,“阿回长大了!”
“娘,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千公可是说了,我已经出师了,将来只要踏遍千山万水,定能成为不逊于他的大师!”康回乐得给千惜汇报自己的成绩,这样的好消息,从千默然宣布到今都快一个月了,可他就是忍着等千惜回来才亲口告诉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