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嬷嬷能注意到,主要是因为顾倾歌皮肤过于白皙,而那个红点正处于指印附近,这才让仔细观看指印的辛嬷嬷注意到。
而辛嬷嬷又是从小看顾倾歌长大的,可以算得上顾倾歌的女乃娘,对顾倾歌身上的印记自然一清二楚。
“这”辛嬷嬷张张口,眼中闪烁着或明或暗的光芒。
顾倾歌若无其事的拢好衣服,轻声道:“嬷嬷心中有数便好。”
辛嬷嬷自然听得明白,这话是在告诉她这件事要秘而不发。
想到顾倾璃那伪善的嘴脸,辛嬷嬷只觉一阵反胃,险些吐出来。
她勉强压下心中愤懑和怒火,看着顾倾歌的眼中明显带了怜惜。
“小姐放心。”
对于辛嬷嬷的衷心,顾倾歌丝毫不怀疑,尽管前世顾汐华已经说明她的身边并不干净,但是那人绝对不是辛嬷嬷和暖苏,所以顾倾歌很放心和他们二人的交谈。
倏地,顾倾歌忽然想起一人,忙问道:“嬷嬷,怎么都不见晚烟?”
“唉。”辛嬷嬷叹了口气道:“这丫头也是个好的,在小姐落水后,她非说都是自己的错,没有跟随小姐一起去,硬是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任谁劝都劝不住,后来还是她跪晕了过去,夫人这才让人将她扶下去,并找来了吴大夫替她诊治,所幸只是风寒,有些烧,并没有什么大事。”
顾倾歌点点头,心中的怀疑游弋不定。
前世,在顾倾璃刚刚被囚禁的那段时间,秦景文不知是大发善心还是另有所图,将近身丫鬟晚烟带来服侍顾倾歌。
大约一年后,秦景文见顾倾歌丝毫不松口,又将晚烟带走,自此晚烟就没有再回来过。
顾倾歌之所以怀疑晚烟,是因为在那一年时间里,她隐隐觉得晚烟总是旁敲侧击的或是劝说,或是套话。
顾倾歌其实并不知道前世晚烟被带走后的结局,但是她在那一年里的作为却是让顾倾歌起了疑。
现在,晚烟的作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是一朝一夕能看清的事情,且看以后如何吧。
许是因为大病初愈,许是因为思考良多、大悲大喜,顾倾歌由心底泛起疲惫。
辛嬷嬷在一旁看着,有些心疼道:“小姐若是累了,嬷嬷扶您休息可好?”
顾倾歌点点头,顺着辛嬷嬷的力道躺下,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没过一会儿,内室的珠帘被掀开,暖苏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走了进来,看到已经熟睡的顾倾歌一愣,悄声问辛嬷嬷:“小姐睡下了?”
“刚睡下。”辛嬷嬷低声说,“这药还是等小姐醒了再端来吧。”
“那奴婢过会儿重新熬一份,以便小姐醒来就能喝。欧阳御医特意叮嘱这药是要熬好就喝的,不然有损药效。”
辛嬷嬷点头,“如此也好。”
暖苏端着手中的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辛嬷嬷看着已然熟睡的顾倾歌,怜爱的帮她拉了拉被子。
内室一片静谧,只余下珠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
不知道休息了多久,顾倾歌悠悠转醒,只觉得头脑发晕,身子由内向外透着寒气。
顾倾歌平日里身子康健,极少生病,即使在最冷的三九天里也是仅盖一条厚实的裘被,再加上内室里一般都燃着炭火,倒也不是很冷。
现如今,她的身上盖了两条红底嵌金槿容被,内室也燃着炭火,身子却一阵阵的发冷。
一旁一直静候在侧的辛嬷嬷见到顾倾歌醒了,忙招呼暖苏道:“暖苏,快去将药端来。”
“诶,奴婢这就去。”暖苏应着,脚下一刻不停的往外走。
顾倾歌揉了揉额角,无力道:“嬷嬷,屋内点了炭火么?”
“点了,欧阳御医说小姐在湖水中耽搁的时间太久,身子中寒气久聚不散,这几日身子总是会发冷,屋内要一直点着炭火。”辛嬷嬷顿了顿,起身替顾倾歌揉着额角,看着顾倾歌发白的面色关怀道:“小姐可还是觉得身子发冷?奴婢再加点炭火可好?”
顾倾歌点点头,闭上眼睛休息,辛嬷嬷则是扬声唤道:“如萱。”
顾倾歌只听得门被打开,接着珠帘一阵响动,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奴婢在。”
“你去取些炭火来。”辛嬷嬷严肃道。
“是,奴婢这就去。”
除了面对许氏和顾倾歌,辛嬷嬷的声音一直都是严肃认真,不容有异的,前世顾倾歌总觉得这样过于严谨,如今听来却有种别样的舒心。
顾倾歌睁开因被揉的舒服而微闭的眼睛,眼角的余光只抓到一闪而过的青色身影。
正巧暖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辛嬷嬷正帮着顾倾歌揉着额角,担忧道:“小姐头痛么?”
“有一些。”顾倾歌看了一眼暖苏手上正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问道:“这是欧阳御医开的?”
“正是,小姐趁热喝了可好?奴婢还准备了蜜饯,一准不苦的。”
暖苏的语气带了些哄诱,实在是以前顾倾歌总会以各种借口拒绝吃药,因而这样的话对于暖苏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此次说的也是异常顺溜。
“无妨,给我吧。”
暖苏一愣,将药碗递给她。
顾倾歌接过药碗,药碗中黑色的药汁散发着浓郁的中药味,刺激的顾倾歌的味蕾都在发着苦味。
顾倾歌一仰而尽,面色淡淡,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暖苏诧异的和辛嬷嬷对视一眼,接过空碗,将托盘上的蜜饯递给顾倾歌。
顾倾歌摇摇头,暖苏更是诧异,辛嬷嬷却一反之前的严谨,笑道:“小姐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是么?”顾倾歌挑了挑唇,眉眼淡然,眼底凝聚着万年不花的寒冰,“可能是死过一次的人,阎王殿也不会怕了。”
暖苏心中一酸,眼眶微微发红,呐呐的唤了一声“小姐”之后就没有言语。
辛嬷嬷却抚了抚顾倾歌的长发,声音前所未有的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姐是福泽深厚之人,经此一难,上天毕竟加倍宽佑。”